第10章 晋江首发

做惯了闺中少女,哪曾见过这等男色。

虞馥慌忙移开视线,身子条件反射地想往后退,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

但奈何小手如蚍蜉撼大树,力气软绵绵的,像是在挠痒。

沈离疾掌心收紧,擒住她乱扭的小腰,顺着她的力道,臂膀一揽一圈,又将娇人儿往他身上提了提。

“不知公主在顾虑些什么?”

虞馥回过神来,只得藕臂搂住他的脖颈,不敢挣扎了。

现下换成了被他托抱的姿势。

膝盖抵着他结实的下腹,跪在他大腿上,桃臀儿整个坐进他臂弯里,柳腰儿直起,被迫挺胸,身子和他紧紧相贴。

她上半身高出了他半头。

虞馥伏在沈离疾的宽肩上,垂眸看他。

他恣意靠在榻里,仰头凝望着她,喉结愈显。

“还是说,公主殿下不想当朕的皇后。”

他不紧不慢地问着她,眉目有山河,眼底藏星海。

“讨厌朕?”

沈离疾的声音平静无波,虞馥的心绪却是上下起伏。

但也正因他循序渐进和下棋一般的询问,让她此刻终于理清了乱糟糟的头绪。

立后一事会将延姜相绑,若延国灭亡则会让姜国遭殃。

这是她先前的犹豫,也是她苦恼之处。

可还有一事,她知道自己必须得明白,虽然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很无奈,也很无力——

于这九州乱世中,于这弱肉强食的时代里,她确实没有拯救姜国子民的能力。

在魏国攻下姜国十七座城池的时候,她就清晰地认识到,亡国之时,身为公主,除了以身殉国,她毫无办法。

可殉国,是维护了虞氏皇族的尊严,并不能让她的子民在魏军来袭时活下去。

沈离疾在姜国走投无路之时递来了援助。

没有延国,姜国也无法幸存。

虞馥不自觉地蜷缩起手指。

她手心搭在沈离疾肩窝上,虽然他肩膀宽阔骨架结实,可她触摸到他的肌肤一片凉意,没有多少健康的体温。

她贝齿轻咬樱唇,心尖动容。

如今她不该这般只顾虑却不前进,面对无解的困顿,与其继续纠结,不如下定决心做些什么。

沈离疾救过姜国,投桃报李,她也应该救他性命。

其实,他好像也同传闻里的暴君形象,不大一样。

而他今日又在长信殿那般护着她。

虞馥静了半刻,飘忽的目光渐凛,最终正视着他,“没有的,没有不想。”

成为皇后,和他结盟,从而保护姜国。

这也是目前姜国可以存活的唯一法子。

虞馥两弯柳眉似蹙非蹙,水汪桃花眼儿潋着一抹认真之色,嗓音缓慢且郑重,“臣妾听陛下的。”

她要在那场大火中救下沈离疾,让他福寿绵绵,与松柏齐肩。

看着小公主稚气未脱却表情坚定的小脸,沈离疾目不转睛,眸色幽深。

虞馥被他直白的眼神看着,渐渐在意起现下两人的姿势,少女羞意涌现,红了脸蛋。

“陛下,能把臣妾放下来嘛?”

嗓音软绵绵,似江南烟雨浸过的春柔。

随着一缕青丝滑落到他鼻尖,沈离疾闻到了她身上浅浅的熏香。

似果甜,又花蜜,若有若无,丝丝绵绵。

很淡,却很勾人。

“喜欢制香?”沈离疾低声问着,臂膀垂下,稳稳将她放到被褥上。

虞馥双膝并拢,乖巧跪坐在榻里,点点头。

沈离疾有些了然。

上辈子虞馥常被太后叫去长信殿调制熏香,小公主身上也总是香香的。对于制香一事,他本以为是太后的要求,原来她自己也是喜欢的。

而他对香道无兴趣,也不爱闻熏香,是以广寒殿从不燃香。

“喜欢什么香?朕给你。”

虞馥双眸睁大,慢慢理解了这话,是他能给她提供制香之物的意思,不由得,脸上泛起惊喜。

她蓦地,粲然一笑,娇靥明媚,“谢谢陛下!吾皇万岁!”

沈离疾怔了怔。

小公主桃眸弯弯,娇俏的模样,仿佛一块香暖软玉。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你想要的,朕能都给,日后不必再去长信殿。”

虞馥心中还在欢雀,自然乖乖点头。

沈离疾也算满意,苍白的容颜上多了点血色。

这时,折屏处传来鸣鹿的声音:“禀陛下,奴婢已从司寇太医那里领到公主的药材,想来问公主殿下何时归宫,司寇太医说晚间里还要给公主的鼻子再换一次药粉。”

虞馥闻言看向沈离疾,眼睛星星闪烁,“时辰不早,臣妾也不打扰陛下了。”

沈离疾本想留人用晚膳,但见她归心似箭的样子,心中酸苦,只好颔首,凉凉地“嗯”了声。

虞馥看着忽然间就面色冷漠起来的帝王,不明白为何。

小心翼翼地提裙下榻,尽量不挨着碰到他。

她理好衣裳上的褶皱,福身行告退礼。

他不语,一直沉默地盯着她。

虞馥迟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他是情绪变得沉郁不乐了。

她心底琢磨着他这奇怪又阴晴不定的性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最终还是轻手轻脚退下了。

在她踏出殿槛的那一瞬。

“公主殿下。”身后沈离疾蓦然唤了她一声。

虞馥脚下顿住,晚霞在她裙边映落了一层云雾流光。

她被很多人唤过“公主殿下”,在姜国能从这个称呼里听到宠溺、温柔、尊敬的语气。而来延国后,听到的大多都是轻视和傲慢。

但沈离疾唤的公主殿下,感觉和这些人的都不一样。

他的语气平淡且认真,还有一丝她不明白的灼沉。

虞馥缓缓侧身,转眸。

回首间,宫门渐渐阖上,天穹霞辉倾泻,勾画出的那一道门形光影里,她匆匆瞥见了他。

沈离疾寂静立在空旷大殿中,冕冠华服,身量奇高。

他身后黄昏已至,彤云漫野,色彩迷离又绚丽。

光晕与珠旒恰到正好地遮住了他的容颜,槅扇渐阖,渐暗的光线中,他浑身散发着一抹神秘苍凉的气质。

而他传向她的声音里,掩着一丝浅浅的不易察觉的温柔。

“以后,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穿任何你喜欢的衣服。”

“不用拘束自己。”

咚得轻响,广寒殿门紧闭,隔开了她与他。

虞馥乘辇远去,耳畔缠绕着沈离疾的嗓音,久久不散。

步辇不知行了多久,忽而哪里传来一阵馥郁的香气,夹杂着花椒芳香,松木气味。

她抬眉看向帘外,罕见的双阙殿宇座落在眼前。

淡粉色的宫墙华贵雍雅,碧瓦之上,清澈的雪色被云霞覆盖,编织出一面美丽的锦缎。

“娘娘,那是椒房殿,是历代皇后居所。”李公公陪侍在行车左右,见她掀帘打量起椒房殿,便开口解释,“陛下月前派宫人打扫干净,待过几日,您便可搬过去了。”

虞馥闻言,又好奇地回望了那座殿宇几眼。

那是她以后会常住的地方。

她恍恍乎,隐隐有点熟悉的触动。

车辇继续前行着,一路掠过长乐宫内的几座鸾殿,除了太后居住的长信殿、皇后居住的椒房殿,其他宫殿皆是呈荒凉之色。

虞馥放下卷帘,心中感慨,原来沈离疾的后宫真的无人。

夕阳西下,日暮霞光散去,广寒殿陷入昏暗。

未有宫人掌灯,大殿内一片死寂。

沈离疾独自坐在榻间,掌心抚过被褥,那处她的余温早已散去,只留料峭冬寒。

阴暗的窗栅边,雕空木板被敲响,黑夜里,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地,“陛下,调查清楚了。”

沈离疾眉眼不曾抬起,指尖叩点几案。

暗卫道:“此事是太后娘娘插手了。”

朝中大臣因立后闹上宣政殿,虽然闹得延国家喻户晓,尽人皆知,但陛下确实是及时封锁了后宫消息,长乐宫中也无人说闲话,是以这半月以来,皇后并没有知晓前朝发生之事。

可此事却在太后回宫前夜,传到了皇后那里。

“肇事者是太后身边的红人,长信殿的掌事姑姑,买通了一名杂役宫人,蹲守在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鸣鹿历经之地,特意散布此事,鸣鹿听闻后便告知了皇后。”

“殷衣还查到,太后娘娘本是打算越过陛下,暗中进行计划,单独面见皇后娘娘。”

但因陛下封锁后宫之紧,太后不能私底下接触到姜国公主,便只能降下懿旨,在众目睽睽中把人传召进长信殿了。

“但太后娘娘那边很谨慎,除了杂役宫人口供,没有留下切实的痕迹。现在那名宫人已被殷衣扣押,陛下如何处置?”

沈离疾支着下颚,情绪很淡,“舌头割下来,送到长信殿掌事女官手里。”

“诺。”

暗卫又想了想,恭敬垂首,“宫中眼线繁杂,乱嚼舌根的不在少数,若一些流言传到鸣鹿和张姆妈耳朵里,免不了被会皇后知道。”

“如果在皇后娘娘身边安排我们殷衣的人,做事会更伶俐些。”

暗卫见陛下一直听着,便开口建议道:“需把张姆妈和鸣鹿偷偷处理掉吗?”

沈离疾幽眸微闪。

为独属于他的公主,打造一只华美的金丝鹊笼。

将她囚进他的世界里,隔绝掉一切他不想要的苗头。

让她目光所及,只有他,只能是他。

“想法不错。”

黑夜里他神情晦涩,长睫缓缓掩下,慢悠悠地说:“下次别想了。”

动她身边的人,小公主得跟他急。

作者有话要说:殷衣(yan第一声)

私设暗卫组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