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最终还是同意了阿月的要求。
让卫三留在阿月身边。
同时,他把若月还给了阿月。
张彦亲自替阿月引路,到了明义殿时,他在殿门外停住。
“殿下,殿中一应已经收拾好了,若月也在里面等着您了。”
阿月看着对方,几息后才开口说了句。
“大人身殿中监,有些称呼可不是能胡『乱』说的。”
显然,她并不喜欢对方称她殿下。
张彦闻言一顿,接着恭敬道:“臣失言,王妃恕罪。”
张彦能到今天殿中监的位置,并非偶然或者运气,全靠他自身的察言观『色』。
因在听了魏王妃的后,他十分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同时请罪。
阿月见状,自然没有再说它。
“多谢大人引路。”她道,“我自己进去便是。”
张彦便应了声,接着退至一旁。
阿月这才转看向张彦身后。
“卫三,走吧。”
和原先不同,此时的卫三不再隐在暗处,反名正言顺地跟在了阿月身边。
眼见着两人入了殿内,张彦才轻舒了口气,接着慢慢离开了这里。
回紫宸殿复命了。
阿月不是第一次来明义殿,原先后时,整个后宫没有哪处是她未曾去的。
只是她极少踏足这些无人居住的殿宇。她也从未想,有朝一日,会以魏王妃的身份,入住明义殿。
因着明义殿特殊的位置,故大恒一朝但凡能迁宫到明义殿的嫔妃,皆天子心尖上的人。当初敏昭仪盛宠之时,阿月还以再往后,陛下便会让入住明义殿了。却不想,一直到今日,这明义殿都是空着的。
阿月慢慢往殿内走去。
偌大一个殿中,没见着多少宫人,也不知是不是天子有意安排。
比起她当初所居的长安殿,明义殿虽少了些威严,却多了长安殿没有的奢华,廊檐斗角,檐牙雕啄,亭台楼阁,流水山石应有尽有。
也难怪这地方以往都是宠妃所居。
长长的游廊阿月走了很久,快到头时,她看见了主殿内一道人影忙碌着。
那人穿着牙白『色』的夹袄,乌黑的发挽脑后,整个人手中拿着一张素『色』的帕子,在殿内不停地擦拭着。
她似乎很在意殿内的摆设是否干净,总是擦了一个地方后,刚转身去擦别处,却又似乎觉得先前的地方没擦干净,重又回来再次擦拭。
一遍又一遍。
因背对着殿门处,因此她也不住地,有人已经走到了殿门外。
阿月看着那熟悉的,这一年来只在梦中出现的身影,心底忽然一酸,眼中有泪意涌现。
“……若月。”
半晌后,她才轻声开口。
殿内的人听后,手上动作忽地一顿,接着慢慢转身来。
看着殿门外的人,若月整个人愣了很久。手中的帕子在下意识间被她紧紧攥住,她的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此时的若月眼中已经没了别的东,甚至连对方身后的卫三都看不见了。
“……殿、殿下!”
终回神来后,若月将手中的帕子往地上一丢,接着匆匆往阿月的方向跑来。
她在对方跟前顿住,接着看了好几眼。
“殿下,真的是您,真的是您回来了!”
此时殿内除了跟在阿月身后的卫三,便只有阿月和若月了,因阿月也没有旁的顾及。
她看着对方眼中闪烁的泪意,轻轻应了声。
“是,我回来了。”
若月很快从再次见着皇后的喜悦中回神来。
因她意识到,眼下对方是以魏王妃的身份入宫的,再加上这些日子来天子异乎寻常的举动,若月自然意识到陛下不是单单要让阿月暂时留在宫中这么简单。
因此她下意识便了阿月何会同意入宫。
阿月见她眼中是对自己的担忧,便笑了一声。
“方才你见了我不是还很高兴吗,怎么眼下倒担忧起来了?”
若月便说方才是太高兴了,现在脑子才回神来。
“陛下说,他早便让你在明义殿中伺候了,难道先前他没告诉你,要伺候的人是谁吗?”
若月方才的的神情阿月已经看出来了,她分明是没想到会是自己,否则也不会显得那样不敢置信了。
可先前天子曾告诉阿月,他已经叫若月在明义殿中候着了,既然如此,若月便不可能不知道是她回来了。
若月听了这后便忙着道。
“陛下曾说是殿下会回来,可奴婢一直不敢信……”
在没有见着阿月之前,若月一直以她只是和先皇后生得相似罢了,可当方才自己真正见了后,若月才终确定,真的是殿下回来了。
也因此,她更对方感到担忧。
“殿下您先前好容易才离开这里,如今却又……”
显然,若月觉得对方再次回来是重入了火坑。
阿月却没有她那样悲观。
“你也看见了,如今的我是魏王妃,陛下再如何都要估计我眼下的身份,且王爷才刚出征,他是了大恒战。陛下能『逼』我入宫一时,却不能让我一留在这里。我同意入宫,也不是权宜之计罢了。”
天子显然是有备来,否则不会让魏王如此轻易便答应了挂帅出征,更不会在魏王走后不到两日便强召她入宫。
但阿月也有自己的准备。
她已经想,若是和盘缙这一战,魏王胜了,届时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朝中,他的威望都会提升,届时班师回朝,她身魏王妃自然要去见自己丈夫,到了那时天子便没了阻挠的理由。
即便眼下他不在意朝臣的言语,但那时他却必须要妥协,否则便是寒了众人之心。
最坏的打算阿月也做了。
否则她不会带了那毒『药』入宫。
若天子果真手段强硬,她便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横竖不会让对方得逞。
但这后者,她便没有对若月说出了。
因她认,应该还不至到那步。
且也没必要让若再担心。
若月在听了她的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还是殿下您想得通透。”
直到这时,阿月才有功夫来纠正对方的称呼。
“若月,如今我已经是魏王妃了,你不能再叫我殿下了。”
若月闻言一顿,却不似先前的张彦那般怔愕,反有些高兴。
“对,您已经是魏王妃了!”
她说着忙唤了阿月一声王妃,接着说寝殿已经收拾好了,阿月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阿月眉眼一弯,答应下来。
若月却因她这个笑忽然晃了神,回神后才忙着起身主动引路,往寝殿走去。
卫三则被阿月留在了殿外候着,在若月及时,阿月只说了这是魏王身边的羽卫,是魏王特意留给她的。
两人去了寝殿后,又聊了不少,阿月大致说了这一年来自己的经历,听得若月眼眶不住地泛红。
“难怪之后奴婢悄悄派了人去皇城外打听您的消息,却始终毫无所获,原来您早便离开了京城,还失了忆……”
“那些日子都不知您是怎样来的……”
见她又开始伤感起来,阿月便安慰道:“好了,都是去的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说着正『色』道。
“若月,我心中一直很感谢你,也很惦记你。”
若非当初有若月拼了命地让她离开,也许她会命丧那场大火,又或者如今还是被困在深宫之中。
“那场火……”阿月说着顿了顿,“我回来后,陛下曾告诉我,那场火不是他下旨让人放的。”
但对方却没明白说究竟是谁故意误导了她,可阿月后来细想,整个宫中会那样做的,不外乎两个人。
一个是太后,另一个……便是那时手握宫权的敏昭仪。
能够调动人在长安殿放火的,也只有这两人了。
她这次愿意回宫,一来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妥协,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她要查清楚当初的事情。
“那场火,究竟是谁主使的?”
若月没想到她会忽然这样。
“王妃,奴婢在您走后便查了,只是那时怕陛下知晓有人故意说了那些后再叫人彻查,知道您还活着,便没告诉陛下。”
若非元正那夜后眼见瞒不住了,她也不会将真相说出。
“那场火……是敏昭仪让人放的,也是她故意叫了人在门外说了那番。”
阿月听后心道果然。
在她的心中,敏昭仪的动机要比太后多。
尽管不知道敏昭仪何那样恨她,甚至想要了她的命,但当初离宫时在那当铺中听见的消息,便已经让她怀疑,当初敏昭仪小产一事并不简单了。
她是了若月,眼下敏昭仪如何了。
“长安殿大火后,不知什么原因,陛下将她禁足在承欢殿,身边的宫人也全都遣散了,秀鸢更是被处以极刑。且……”
见若月有些犹豫,阿月便了句。
“怎么,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若月便摇头。
“奴婢怕说了,污了王妃你的耳。”
阿月却笑了一声,“如今有什么是我不敢听的?”
若月这才将续了下去。
“且后来,陛下还下旨,叫人剜了敏昭仪的双眼。”
阿月闻言眉心一皱。
“陛下亲自下旨?”
“也不是。”若月道,“宫中都以是敏昭仪自己发疯剜了自己双眼,但奴婢知道,那是陛下的旨意。”
阿月确实没想到,但她看着若月有些紧张的神情,便了句。
“怎么了,这么紧张?”
若月却沉默了半刻,接着将这一年中自己在天子跟前说的那些和做的那些事,包括如何欺骗对方,又是如何让天子一再地陷入悔恨和悲痛之中。
甚至敏昭仪的双眼,也是在她言语暗示天子之后,陛下才会下旨叫人剜了对方的眼睛这些事都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才忐忑地看着阿月。
“王妃,奴婢知道这样做您并不赞成,可那时候奴婢是忍不住,奴婢一想到您曾经在宫中收的那些委屈心中便……”
“不。”阿月接她的,“你做的很对。”
若月整个人一愣。
“王妃……”
阿月:“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做这一切都是了我。”
无论是骗天子她命丧那场大火,还是后来了她一再地去欺骗天子,若月做这一切都是了她。
阿月又怎么会不赞同?
“可、王妃您以前……”
“若月,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了。”阿月看着对方,“人总要学着成长,总不能一辈子都那样软弱。心存善念,却不代表要任人欺辱。”
“我入宫还有别的事要做,这第一件,便是去看看敏昭仪。”
她差命丧那场大火,总要去看看,当初想要害死她的人。
此时的她眼中有着若月从未见的神『色』,和当初贤德仁善的皇后完全不同。
再加上想到方才她眉眼弯弯的笑容,若月不自觉地喃喃念出一句。
“您真的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