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车驾惊马一事很快便传开了,几个嫔妃听后都想着去瞧瞧,结果都被拦了下来。
说是陛下不见任何人,眼下要专心陪着敏婕妤。
原本众人还有些不愿离去,在听说皇后都被拦下不得进后便纷纷不作声了。
只得认命回了自己车马上。
旁的嫔妃如何想尚且不知。
倒是周选侍回了车马之后,整个人便有些出神,似是在想着什么。
而她身边,大宫女一直在说着。
“娘子,咱们运也太背了些。原先您都已经想好了去给陛下送吃的,若非婕妤娘娘说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叫您等等再去,她先去和陛下说说话,这会儿救驾有功的说不定便是您了。”
“这婕妤娘娘也太幸运了,娘子您和她一同入宫,先她侍寝,可如今她却早早晋封高位。眼下又恰好救了驾,只怕日后在陛下心中分量更重了。”
“原想着能依附婕妤娘娘,也好分些圣宠,如今倒好,平白丢了个救驾的机会。”
大宫女其实也只是事后惋惜罢了。
毕竟车驾惊马这事都是突发的,谁又能提前知晓?
如今也只能说是自家主子运不好。
而周选侍闻言没作声,可心中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不是运气的问题。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原本救驾的人应该是自己的。
这样想着,她不知不觉便将话说了出来。
“燕秀,你说,会不会是婕妤娘娘早就知晓会发生什么,才故意说了那话,好让我不要去天子车驾?”
燕秀因着她的话一愣,回过神来后下意识反驳。
“娘子,这怎么可能呢?婕妤娘娘难道能未卜先知不成?”
周选侍这会子也从那想法中挣扎出来了,沉下心来想了想,也觉得不可能。
“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
燕秀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便以为她是为这次运气不好而觉得惋惜,因宽慰道:“娘子,先前婕妤娘娘答应了帮您,这回不行,总还有下回的,您不必太过担忧。”
尚在行宫时,周选侍便主动向敏婕妤示好,对方也欣然接受,这回送吃的原本就是她提及后,敏婕妤答应了会帮她,可今日一早对方才告知她说陛下心情并不太好,这才让周选侍搁置了自己的准备。
眼下听燕秀这样说,周选侍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这回不行,下回应当也是有机会的。
因而便也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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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路上这事虽闹得严重,可天子到底没受伤,且为了不叫太后担心,这件事传回宫中时,宫人便只挑了不紧要的内容说,且依着陛下的意思,着重提了敏婕妤救驾一事。
太后知晓后倒也没特殊的反应,只是叫身边的人备了赏赐,等天子车驾回宫后,便要召敏婕妤去长宁殿封赏。
可敏婕妤救驾后伤势不轻,便是尚药局竭力医治,她也还是无法痊愈,需得静养。
太后见状便也不多勉强,只是派了宫人将赏赐送了去。
因着在行宫时便已晋位,如今敏婕妤再随居在郑婕妤的琦思殿显然不合适。
而在车驾还在回宫路上时,天子便叫人回宫传话,让是六尚局的人将紫宸殿右后方的承欢殿收拾出来,以待敏婕妤入住。
这意思众人都心知肚明。
皇城之中,除了皇后的长安殿,离天子紫宸殿最近的便是承欢殿和明义殿了,这两个殿宇恰好处在紫宸殿左右两边,大历代天子宠妃便居于这两座殿宇中。
今上登基十年,这两殿始终空悬。
如今承欢殿也算是有主了。
敏婕妤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不言而喻。
这点跟着去行宫的嫔妃自然都猜出来了,可却让留在皇城中的嫔妃惊愕不已。
谁也真想不明白,为何只是去了趟行宫,这后宫之中就变了天了。
先是郑婕妤被遣送回宫,后有季修仪被降位美人无限期禁足。
听得说就连皇后殿下都因着敏婕妤被陛下斥责两回。
更不必说敏婕妤从七品才人一跃成了眼下的位份了。
众人实在没想明白,这敏婕妤究竟有何魔力,竟让陛下如此着迷?
但这个答案,也之后陛下自己知晓了。
对孟霜晚来说,敏婕妤迁宫一事她在对方晋位时便早已想到了,因而并不觉得惊讶。
因为她要面临的,比这事要让她难熬得多。
长宁殿中,她坐在下方,稍上一些的是太后和天子。
尽管太后因年纪大了好清静免了她晨省昏定,可从行宫回来后照着规矩她都要和陛下来长宁殿一趟的。
原本不过是例行来一回罢了,可偏偏这回去避暑发生了不少事。
显然太后在皇城之中也听说了行宫发生的那些。
还有回程路上天子车驾惊马一事,这些在太后看来都不是能简单揭过去的。
因而她在孟霜晚问安后,说了不到几句,便将话题引至了行宫上。
她先是提了车驾惊马一事。
说事情虽是突发,可身为皇后,事发之时,孟霜晚竟不在场,还是事后才从宫人那儿知晓,这便是她为妻的失职。
太后训话,孟霜晚自然不敢反驳,只得起身应下。
“母后教训得是,此事是儿臣的错。”
尽管在回程路上她根本就没去过天子车驾,是敏婕妤日日在上面待着,可这事她没办法说。
她若说了,在太后看来便是她推卸责任。
一旁的天子显然也知道她被训斥的冤,因而开口同太后说了句。
“此事与皇后无关,惊马之事实乃突发,谁又能提前得知?”他说着话题便拐到了敏婕妤身上,“幸而敏婕妤反应快,千钧一发之际她自己替朕挡了危险,眼下人都还在休养。”
也不知原本太后是怎么想的,她在听得陛下说了这话后,便说了句。
“吾先前便听说了,是敏婕妤救了驾,她眼下要静养吾也理解,救驾有功,吾今日一早便叫了人送了赏赐去。”太后说着话锋一转,“只是还有些事,吾前些日子听说后,觉得甚是离奇。”
天子闻言便道:“母后说的何事?”
太后却没直接说,反而唤了孟霜晚一句。
“皇后。”
孟霜晚指尖顿了顿,应了一声。
“儿臣在。”
“郑婕妤和季美人都是因为刁难敏婕妤而被罚,这事你可清楚?”
孟霜晚自然清楚,因而便说自己知道。
太后见她应下,声音霎时变得严厉起来。
“你既知晓,怎的还放任她们随意欺辱宫嫔,你这皇后就是这么当的?!”
孟霜晚闻言整个人一颤,也不敢再站着,忙福身回了句。
“母后息怒,儿臣有罪。”
一旁的天子也未料到太后会突然发难,看了眼对面的太后,接着起身将孟霜晚扶起。
“皇后先起来。”他说着转向太后,“母后莫要动怒,这些事跟皇后没关系,都只是郑婕妤二人自己所为罢了。”
然而太后却并不这样认为,她冷哼一声。
“皇后乃六宫之主,她既在这位上,便要担这份责,嫔妃有过,皆因她平日治理不严。敏婕妤不过刚入宫的嫔妃,得了圣宠入了天子眼是她的本事,陛下莫说晋她为婕妤,便是直接坏了规矩,晋她为四妃之首,那也是天子旨意。旁的嫔妃再眼热,心中不忿,皇后身为国母也应当及早发现,将这些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扼杀于摇篮之中,而不是放任自流。”
“她既管不了,便是她失职,陛下难道觉得吾说的不对?”
何止不对,其实就是借题发挥罢了。
天子这会儿才明白,原来太后根本是觉着他过于偏宠敏婕妤,但不便明说,便借着训诫皇后的由头,来劝诫他罢了。
这点孟霜晚也明白,可她没有办法辩驳。
在外人眼中她是皇后是国母,风光无限。
可实际上她在陛下和太后跟前,连多说一句话的权力都没有。
太后是陛下生母,要表达心中不满也只能以她为理由。
而她便是再委屈,也只能低头听训。
天子在发觉太后其实不满敏婕妤后,便不由地替对方解释了一句。
“母后,敏婕妤并未和旁的嫔妃争风吃醋,相反,她时常劝朕多去看看旁的嫔妃和皇后。”
他原只是这么一说,并未意识到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以至于孟霜晚听了后双眸忽地微睁,眼中流露出些许不敢置信。
而太后也是双眉微皱。
显然没想到一个嫔妃竟敢劝天子去多看看皇后。
这完全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