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玉珏

“阿姐什么时候,又新认识了人?”

他的语气虽说是淡,却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若说询问,可目光却盯得她莫名紧张;若说质问,可她到底也没做错什么事,不应该。

这件事窦姀原本想暂时不说。

眼见是藏不住了,她倒也没想刻意瞒着弟弟。弟弟知晓了,或许还能为她分析利弊。窦姀略微思索了下,便告诉了他来由经过。

怎么救下的魏攸,又是怎么在窦府碰见,以及今日魏攸说的话...她全都简略概括一通,唯一隐去的,便是魏攸的身世和云筝与自己的冲突。

他听着,似乎稍稍讶了下魏攸竟是巷子那人。而后眉头却愈凝愈深,末了,窦平宴忽又抬起眼,警惕地问:“那阿姐对他有意么?想嫁给他么?”

窦姀摇头:“怎么会。我和他还不是很熟,怎可如此轻易就定下终身大事...况且,我的亲事,也不是我能定的。”

这事便是用脚趾想也知道,有多么奇怪,有多不可能。

窦平宴听她说完,显然松了口气。他笑笑把人拉到床上,又将玉佩塞进了她怀里:“那阿姐下回再见到,便将这东西还给他。咱收着总不妥,如此一来,也好断了他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窦姀说好,接着便听他哼了声:“魏氏若还想继续娶三姐,便该拿出点诚心,哪能由他这么胡闹?况且我们家倒也不缺这门亲事。”

二人坐得很近,他还拉着她的手腕没放,说话的热气就在耳边。

窦姀听这话颇含了点怒意,心中却划过一丝不明显的忧思。这话好像是在为云筝打抱不平,是呀,她是他的姐姐,云筝自然也是他的姐姐。以前他和她更亲近些,可是现在他已经知晓她算不得他亲姐姐,两人之间也没了血脉相连,那么往后会不会逐渐地偏向云筝呢?

窦姀知道自己这么想十分自私。可她就是忍不住这样想,两人总角同檐了十余载,除了姨娘,弟弟就是她最在乎的人了。

她不露声色地点头,收好玉佩。二人正说话之间,小年进来了,手里托着一匣子,很高兴地跟窦平宴说:“二爷要的东西寻来了!”

小年递过来,边是气喘吁吁地说:“等了一年可算好了!刚在庙里焚香供奉完,伙计就马不停蹄地带回来。二爷瞧瞧,这刻得可是一模一样?”

窦姀本来没去留心,见窦平宴端着匣子细细打量,突然也好奇地凑上前一瞧。

不瞧不知,一瞧倒是吓一跳,只见那是一块如意纹的玉珏,莹润的色泽随着光影流淌进他的掌心。

这不正是当初他给她的那块?

窦姀瞧着一时恍惚,竟是问道:“它怎么在你这儿?”

“什么在我这儿?”窦平宴把玉珏放回匣内,笑着瞥向她:“这我托人跑去观音山,照你那样式又刻的一块罢了。珏始终缺个口子,左王右玉,这本就是该合在一起的两块玉。我听人说此玉通灵,若是合在一块,那福分也是成双的。少一块终究少了点寓意,所以我又去求了一块,与阿姐的做配。”

说罢却问她:“难道阿姐觉得福分多些不好么?”

窦姀接过匣里的玉珏一看,发现还是有点不同的。虽然一模一样,可细细观察下便能知道,这块玉珏很新,而她那块常年带在身边,少不了有些斑驳的痕纹。

窦姀听这说法很是新奇,又问弟弟:“若是分开呢?分开会怎样?”

他笑了笑:“一块赐福,一块挡灾。阿姐那块是父亲当年求福要的。”

“呸呸呸!什么福什么灾!”窦姀一听,急忙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你又谁家妖道,竟敢在这儿妖言惑众?”

他只笑,眼眸明亮而闪烁。好一会儿后才拿开她的手,认真说道:“所以阿姐可不要丢了,否则我都不知要为谁卖命去。”

窦姀莫名的心虚,因为...她好像真的弄丢了。

她没将这事告诉窦平宴。回去之后,又打着灯笼仔仔细细地找,就在她翻床底时,屋外忽然响起春莺的声音:“姑娘,奴婢回来了。”

窦姀去开门,也不知是不是晚上光线不好的缘故,春莺的脸色很是黯淡,人瞧着也疲惫,似是着急赶着回来。

她让春莺先进屋,吃了热茶和几块清早留下的糕点,等到春莺填饱了肚,窦姀才问道:“你家中的事都好了吗?你妹妹可赎回来了?”

春莺点点头。

屋里点的烛灯并不多,昏昏的光影落到春莺乌黑的双髻。她始终耷拉又局促地站着,没有抬过头,这和往日胆大话多的人很不一样。

窦姀也不清楚春莺是什么个情形,默了会儿说:“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可是你不在......”

这话说完,春莺的身子似乎在颤,头垂得更低了。

窦姀想了想,问道:“魏氏来的那日,有人曾撞见你从扶风院出来,还拿了二姑娘一匣子的首饰,可你为何告诉我,你在藕香亭待了一下午?”

“奴婢不是有心欺瞒姑娘的。”她的声音很低很低,“那时奴的手头很紧,又没有大把的钱能赎妹妹...二姑娘说,她有几支不想要的簪子,正巧能赏给奴......”

春莺说完,已经扑通跪到了地上,泪眼潸潸,似是交出了命听凭惩处。

“你九岁时被买来,我们相识这么些年,遇上难事为何不找我说?若是钱财,我也能助你的。”

窦姀不再说话了,也没作惩处,摆了摆手只让她回去休息。春莺终于抬起脸,扑上前抱住她的腿,呜呜咽咽哭道:“姑娘,这是最后一回,奴日后一定只听姑娘的话,唯姑娘马首是瞻......”

春莺跟姨娘其实是一样出身的人,都是被卖到窦家的。

只不过姨娘美艳貌美,被窦洪看上才纳了做妾。窦姀知道她家里的事,也知晓春莺如今不过十四,比自己还小,身上要钱没钱,要蛮力也没蛮力,只靠着在窦府为奴做婢存些体己钱。她不欲为难,只是让春莺回去睡了。

后来又过了好些日,寒潮突然来袭,一夜之间竟下了雪。快至立冬,天越来越冷。

有一日清早,窦姀梳妆时随手一摸,竟在匣子中摸到自己丢失数日的玉珏。

它完好无损,像个乖孩子躺在匣子里。看见的那一刻,窦姀险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其实这玉珏到底是谁拿的,她心里也隐隐有底。

窦姀归家已经半月有余,除了偶尔会见到大娘子外,却很少能见到主君。

那位她如今不知该唤“爹爹”,还是唤“主君”的男人,也从来没说过要见她。苗巧凤就这样跟她说:主君肯让姑娘回来已是格外开恩了,试问姨娘背着偷人,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姑娘这一回来,主君两三年不见都是极有可能的。

窦姀起初也真的以为,两三年内他都不想看见自己。

没想到清早昌叔来敲门,竟让小厮搬了两箩筐橘子来。

昌叔乐呵地说道,这是友人从潭州带来赠予主君的,主君吩咐说,给每个姑娘那儿都送两筐去。姑娘摆火盆上烤烤,吃着也香甜暖和。

窦姀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我这儿...也算吗?”

昌叔哈哈一笑:“自然算了!主君还特特嘱咐过,勿漏了姀姑娘。”

不知怎么,她听到这话心中忽而雀跃,竟有种满堂风雪散尽,留得一缕春风的喜悦。窦姀连忙上下摸摸,从袖里摸出两颗金豆子塞给昌叔,孩子一样笑道:“请你们吃茶的。”

窦姀不笑还好,笑时唇边便有丁点梨涡,眉黛弯弯,在这冬日里如晴阳照沐。

昌叔一时给看愣了,只知道府里人人夸湘二姑娘花容,却不知姀姑娘的颜色也不逊。看来还是从前年岁太小,未曾展露尖尖角。

昌叔看时辰不早了,便指着院子门外那三箩筐的橘说道:“姀姑娘,那老奴先走了,外头还有的橘是给三姑娘送去的。她亲事不成,这几日心头难过,也闷在屋里不爱说话,主君便嘱咐多给她送一箩筐去。”

“亲事没成?”窦姀虽是早早便知晓,但确切得知议亲没成时,还是会惊讶。

昌叔便帮忙解释道:“是啊,前几日魏家托媒人上门说,他们家大郎觉得与三姑娘性情不合,恐来日成婚多生龃龉,也拖累了三姑娘一辈子,所以趁着双方还没过大小定,便要这门亲事作罢。主君倒是有些惋惜,但老奴听说呀......”

昌叔瞧了瞧四周,又低声说道:“这曹姨娘当夜便在自个儿院里发了大火,打了好几个小丫头...啧啧啧,那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三姑娘好面子没往外说,所以知晓这事的人也少。姑娘听了就当忘了,可别在三姑娘跟前提起啊。”

窦姀点点头:“我知晓的,这种讨嫌的话我哪会去说呢。”

昌叔颇为欣慰地笑了笑,又告诉她:“不过老奴又听主君说起一事,过两日初一的围炉宴,魏大官人会登门造访,还会携儿子亲自给三姑娘赔罪。三姑娘和曹姨娘那急性儿……姑娘也是知晓的,到时便有好戏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内个,大人们,我想推推预收(对手指)我知道大家都不太喜欢《废太子》,所以这次就推推《将军》吧~

【乱世+青梅竹马】

文案如下:

温画缇成婚五载,丈夫是年纪轻轻的翊卫郎,前途无量。姑舅待她和善,一家子其乐融融。

她本以为他们会恩爱两不疑,白头到老,却不想世道不容人。

乱世忽起,丈夫被杀,娘家流放,夫家亲戚指着骂她是灾星。

她被无情休弃,彻底成了个乱世飘零的可怜人。

路走不下去了,雷鸣大作的暴雨夜,温画缇在山神庙里架起一道白绫,含泪欲要殉情。

未曾想白绫被一柄钢刀斩断。

她跌落草席,在泪眼朦胧里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那多年未见的竹马,邵戍。

那人浑身淋得湿透,冰凉手指抚摸她的脸颊,“一军之将,可比得上你那年轻的翊卫郎?”

邵戍年少时是个饮酒寻欢的混子。

曾有个小青梅倔强拦他,想拉他出泥沼,却被他悠悠甩开手:“温画缇,你怎么管天管地。”

后来她当真不管了,嫁了旁人。

邵戍听着喜闹鼓声,丢魂失魄了一整日。第二日便咬咬牙上了战场,自此黄沙戎马。

待他乱世归来,战袍加身,却听闻她已死了丈夫,无依无靠。

邵戍以为,自己能凭着曾经“竹马”跻身而上。

可他错了。

无数个春情浮动、温存旖旎的夜晚,他看着温画缇那明显恍惚一瞬的眼神,攥着她的脸恨声道:“你看清楚,我不是你那死去的夫君。”

回应他的,却是怀中人骤然惊起的一汪热泪。

邵戍恨极了。

恨自己年少不知事时的错过,恨那早死的前夫占了她心头一块,更恨他争不过一个死人。

(女非男C,女主前期和男二甜过)

预计下一本开,欢迎来作者专栏点收藏呀QAQ~~

如果对废太子也感兴趣滴话,也来瞅瞅吧~(对手指,可恶,其实最想写的还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