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哪里能看不出她根本是故意的许知微没有在意林淼思嘴里的话,而是在思考她从这里能不能跳过去。

竹筏离岸并不远,要是步伐迈开得大一些就能过去,唯一让她感到苦恼的是。

竹筏边轻,且是浮在水面上,要是没有踩好很容易脚底打滑掉进湖里。

要是不过去,难道自己真的要放任他们两个独自游湖吗?

许知微想,她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她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大度。

池宴如寒冰淬玉的声音适时传来,与他相对的还有向许知微伸来的一只手,“我扶着你,不要怕。”

眼前的一幕恍惚间同自己年少时在山上贪玩迷了路,也是他向自己伸出了手,说着不要怕的将她背下了山。

迟疑了片刻的许知微正要把手放上去,林淼思刻意地挤开池宴,豪爽的娇嗔道:“我来扶嫂子就好啦,池大哥你虽然是男人力气大,但是肯定比不上我细心,等下你笨手笨脚的不小心让嫂子的裙摆沾上了水可怎么办。”

“多谢郡主好意,我还是让我夫君扶我好了。”抿了抿唇的许知微把手放进池宴干燥宽厚的掌心里,一只手提起过长的裙摆,随后抬脚往竹筏上跳。

随着她的跃来,船尾忽然一沉,她也跟着落入了池宴的怀里,清冽微苦的香气将她笼罩其中。

四目相对中,许知微听到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声,能感受到放在自己腰肢上的那只手的力度在逐渐加深,以及恍惚间误让自己听岔了的呼吸加重声。

还没等她平衡好,林淼思已经将她从夫君的怀里扯开,仿佛她才是池宴的正头娘子,她是借着崴脚,居心不良跌入她丈夫怀里的心机丫鬟。

不满他把自己忽略的林淼思把棹竿扔到池宴怀里,用着撒娇的口吻气呼呼起来,“池大哥,你这一次可得要好好划,要是在像上次那样,我可是会生气的嗷。”

许知微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分明不久前才刚听她说过,心脏仍是为之一窒,“上次?”

池宴担心她有所误会,解释道,“上一次太子殿下说要体会一把清溪一叶舟,芙蓉两岸泛清波的雅趣,当时竹筏上的人不只是有我们。”

林淼思娇嗔得瞪了他一眼,“你还说,要不是池大哥你的技术不好,我也不会弄脏了裙子,好在你后面赔了我一条新裙子,要不然我可不会轻易的原谅你。”

这一刻的许知微又一次体会到了和之前乘坐在一辆马车里的窒息的多余感,好像他们才是恩爱的一对夫妻,她就是一个外人。

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游湖本应是心情愉悦,感受着自然清风的拂面而来扫空满腔的沉闷,郁烦,连带着人都会变得平和舒畅。

许知微不清楚他们是不是这样的心情,只知道自己从下马车见到林淼思后,她就像是衣服穿得太紧,总一度勒得自己连气都喘不匀,还算凉爽的晨风也是闷热的,干燥的。

摘了一大捧荷花的林淼思凑过来,期期艾艾地咬着唇,盯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嫂子,你怎么都不开心啊,是因为我今天也和你们一起来游湖吗。”

“没有,只是我在………”许知微的话还没说完,一顶干净的草帽轻柔的盖在了她的头上,淡淡的稻草清香萦绕于侧。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滚动的喉结,“太阳准备出来了,戴一顶帽子会好一点。”

她上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有草帽,他是从哪里拿来的?

“池大哥,你为什么只给嫂子准备了草帽不给我,这对我不公平,你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林淼思不满地踮起脚尖就要去抢池宴手里的棹竿,随着她在竹筏上突然跑动,连原本处于平衡中的竹筏都变得尾重头轻。

许知微见到她所在的那个位置偏移,且逐渐往下沉,就算在不喜欢她,也不希望看到她在这里落水,伸手就要去拉她,“郡主,小心。”

她的手刚伸过去,林淼思已是脚下一空,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她们虽在藕荷深处,岸边的人却对他们时刻关注着。

见林淼思落水了,立即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

就在许知微犹豫着是否要下水救人时,她的夫君已经先一步跳下了水。

显得她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可笑又幼稚,他难道不知道他跳下水后会引来怎么样的后果吗,不,或许他是明白的。

不明白的,自始至终选择自欺欺人的只有她一个。

没有那么一刻让许知微如此直白的认清,她的丈夫爱上了别的女人。

那她呢?她是什么?

这一刻的许知微很想掩面的大声哭泣,想要狠狠地质问他,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林淼思了!!!

可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就那么像个傻子一样目睹着自己的丈夫跳进湖里,救着另一个女人。

都说一个人在遇到危险时做出的选择往往是不需要深思熟虑的,只需要凭借本能。

你看,连他的本能都在告诉自己,他爱她。

好不容易等船靠了岸,林淼思身边的丫鬟气急败坏的指着许知微的鼻子大骂,“你为什么要推我家郡主下湖啊!”

“我知道你讨厌我家郡主,你也不能下那么狠的手,要是我家郡主出了什么事,我们安阳王府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我没有推她下水,我刚才伸手是想要拉她。”脸色苍白的许知微转过头,急切又无助地看向池宴,像是溺水之人看向唯一的一块浮木。

他会相信自己的,对吗?

“你先回府,我带郡主去看大夫。”神情凝重的池宴解下衣服盖在林淼思身上,不曾回头的抱起她就往马车走去。

他,也不信自己吗?

是不是也认为是自己出于嫉妒林淼思,才将她推下的水。

嫉妒什么,自然是嫉妒林淼思得到了自己丈夫的爱。

池家大少奶奶因嫉妒明阳郡主故意将人推下水一事,像是给平静的洛阳生活里投入一块巨石,掀起巨大的浪花,连她当初高嫁入池家的事都被再度翻了出来。

一时之间,人人都怜惜明阳郡主,怒斥着许知微的心肠歹毒,更有惋惜池宴娶了那么个妻子的。

要说天底下骂人最狠的,当属文人的笔杆子,其次是妇人家的嚼舌根。

浑浑噩噩中被送回落梅院的许知微以为安阳王家的人很快会来找她麻烦,以至于连婆婆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丧门星都激不起任何动荡。

对于婆婆骂自己的那些话,许知微发现自己早已麻木了,因为婆婆骂的话在难听都比不过她在认清了所谓的真相后的痛彻心扉。

一连过了几日都仍是风平浪静,她不知道是池宴为她挡住了一切压力,还是她在这一次落水后,彻底认清了对林淼思的感情。

就像很多话本里演的一样,男人在遇到自己命定的爱人后,都会毫不犹豫的休掉自己那个心肠歹毒又出身不高的妻子。

可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会无故休妻的人,即使他真的不爱了,也不会选择休妻,而是继续和自己两看两相厌。

虽给了她正妻该有的体面,但他的满腔爱意和温柔注定会全落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她会守着他给的所谓体面,就那么孤独的守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爱恨纠缠,孤独的过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