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船停在了问道宗宗门前一处极为平坦宽阔的场地上,眼前的是一条宽阔的白玉阶梯,白玉阶梯前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着拙朴的三个字——问道宗。
顺着白玉阶梯往上,就是宗门的大门了,由珍稀的白色灵玉制成,上面只绘以简单的浮云图样,可谓是至简至奢。
再往后,便是群峰林立,浮云环绕,一片壮阔景色。群峰上各式精美雅致的建筑与各峰美景相得益彰,珍稀禽兽,舞于林间,衣着各色的修士,容颜清绝,气质出众,飘飘然御剑行于其间。
春生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神仙景色,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常宁倒也不催他们,毕竟论及精美雅致地近乎奢靡,修真界各宗派中唯问道宗一家。
不过是看呆了宗门景致罢了,这不恰恰印证了宗门之壮阔之秀美么。
待到孩子们渐渐回过神来,常宁便带领他们走白玉阶梯。
“我问道宗建宗至今十万三千载,期间或强盛或落魄,波折无数,数次有亡宗之危。
可沧海桑田间,问道宗道统未绝,传承尤在,一直在修真界的棋局上未曾退出。
外界入侵,我问道宗拼死杀敌,弟子十不存一;邪魔出世,我宗先行镇压,数位出窍合道老祖以命镇压,上层势力险些断层。
修真有难求太平,修真无事护太平。
我宗不问功绩,从不说要修真界对我宗如何感恩戴德、铭记过往。修士问道无愧天地良心即可,过往种种,皆是序章。
可我宗流过的血实在不能被忘得干干净净。
白玉阶不高,从建宗至今,仍是一百九十九道。入我问道宗者,不论宗门内外,皆须卸剑收法器,步行上阶,以慰这白玉阶上曾染过的先辈热血英魂。”
言罢,常宁收回方才的严肃语气,对着直直看着他的小孩们微微一笑,缓声道,“一起上去吧,不要怕,那些是我们的先辈。”
于是众人便开始一同走白玉阶,常宁则在最后照看着,以防有年纪小的孩子们摔了下来。
春生和陈玉被冲散在了不同的地方,不过春生也不急,爬过了这阶梯总能看到的。
走上阶梯,春生才发现,这白玉阶远看着莹润无暇,可走至身前,才发觉并非如此。
其上有诸多刀剑划痕,有些血迹甚至浸入了白玉阶深处,擦都擦拭不掉。春生仔细瞧着她走过
的每一步台阶,竟找不到一块完整无暇的白玉阶。
行至一半,春生发现面前那块白玉阶上有规律地刻着一些符号,好像是字,可春生并不识字。
她年纪小,又为了观察白玉阶便走得慢些,就落到了队伍最后头,常宁就在她旁边不远处。
春生就指着那些符号,询问常宁,“常宁哥哥,这是字吗?是什么意思呢?”
常宁闻言过来,俯身查看,神色温柔,“这是很多年前的字迹了,看着像是习字不久的幼童拿法器刻的,大致内容是她在某一日加入了宗门,立志要成为最厉害的器师。”
春生脸上的梨涡都笑出来了,“我和胖胖也这么干过,但是我是画出来的。”又看到旁边的角落里也有一些符号,只是线条过于凌厉,让春生有些怀疑,“那这个呢,也是吗?”
那线条实在是凌厉散落,常宁都变换了好几次方位才看出来,“应该是有人侧躺在地上刻的,刻的是……宗门常存,问道不灭”。
那个“灭”字还剩下最后一笔没有刻完。
常宁神色有些恍惚,该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叫人躺在地上刻下这样的话。
许是宗门生死存亡之际,浴血奋战的修士倒下了,无力站起,用最后的力气刻下那八个字,可惜体力不支,没能完整刻完。
也或许,是就此身亡。
春生看看字,轻声询问了句,“是先辈吧。”
常宁点点头,神色郑重,对着那八个字,俯身深深作了一揖。
春生也学着常宁,对着那八个字,抱拳弯腰,俯身作揖。
常宁看着春生的动作,微微一笑,神色温柔,“宗门会教授文化课程,你识字后,可以自己来这台阶上找找,它们多是先辈们留下的印记。”
春生郑重点头,“好。”
“不过……”常宁停顿了一下,“上课要认真听课,年末有考试的,可不要没通过考试受惩罚!”
春生耸了耸鼻子,“才不要受惩罚!”
常宁摸了摸春生的头发,“相信你,最厉害了。现在,把剩下的阶梯走完吧。”
“好!”
待到一众人都上了台阶,跨过了那高耸入云的大门,便进入了问道宗内部。
便有宗门长老开始讲话了,大致意思就是欢迎他们来到问道宗,以及最后郑重的一句——无愧天地良心。
长老体谅他们一路风尘,便简短说了几句后让人带他们去分配住处行程了。
男宿女宿分开,和春生同一个宿舍的是个鹅黄色法衣的女修。
那女修名叫柳湘乐,是上一届招收的弟子。
柳湘乐对于春生的到来倒没什么意见,还挺高兴的。
与她同期的那名女弟子资质不错,筑基后便去了别处,此后她便是一个人住了。没人讲话,她多少有些无聊,尤其是在有八卦无人分享的时候。
对于修为么,柳湘乐倒是不急,心态不错,剑修么,前期筑好基石总是重要的。
没错,别看柳湘乐观之温柔和善可亲,却是个实打实的剑修,发起火来会把人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
春生看起来还没有到她腰高,小脸白净,喜欢笑,柳湘乐目前对她感官不错。
互换了姓名后,柳湘乐对春生说,“带你来的师姐可有告诉你需要注意的事情的?”
春生点点头,“时萤师姐在路上告诉我了,怕我忘记了,还给了我一个卷轴,把她说的话记下来了。”
“时萤师姐是最细致不过的了。”又唤春生从储物袋里拿出传音镜,征询春生意见后将自己的信息录入了进去。
“你们还未开始修行,无法使用灵气,便只能用这种传声的传音镜了。
若有事,诺,这个符号是我刚刚输入进去的,你点这里,待这个小黑点亮起后便可以讲话了,我就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你也可以听到我讲话了。”
柳湘乐拿起配剑,“宗门发的储物袋里日常所需都有,你先看着收拾着,不懂的或是不会的,等我傍晚回来的时候再帮你弄。有事可以给我传消息,若实在着急,时萤师姐就在你通过青石板路进来的那处单独的房子里,那儿有人专管你们的事情。”
最后,柳湘乐面露歉意,“我不知道分配着同我住在一起的是个小孩子,所以我之前同人在比试场约了比赛,不好失约”。
柳湘乐的面色逐渐痛苦,“交了场地费的,花了钱的,实在是,不忍浪费。”
先前春生就在飞船上听兰朝讲过,剑修前期花费大收入低的事情,此时看着柳湘乐表示理解,“湘乐师姐快去吧,剑修的钱得花在刀刃上,不能浪费!”
柳湘乐看着春生做西子捧心状,“小春生,你可真是我的小可爱!”
春生就咯咯笑了起来,觉得这位湘乐师姐真是个有趣的人。
待湘乐师姐走后,对应着时萤师姐发下的语音卷轴,春生就查看起了储物袋。
有一套蓝色的被褥,幸好是已经套好的那种,等会可以自己试着把它给铺上;
弟子服倒是给了好几套,两套常服,蓝白配色,有点像春生从前在街上看到的官家小姐的广绣衣裙,袖口处是简单的祥云图案;一套训练的窄袖弟子服,黑色为主;还有一套衣服,是褐色的,款式倒是很简单,像是什么专用的,等会可以问问湘乐师姐。
一个传音镜,之前时萤师姐已经帮她设定了自己的专属信息,加上湘乐师姐刚刚教的,明天在课堂上见到胖胖的时候,将胖胖的信息也加上,到时候两个人就可以通话了;
还有一个弟子牌,就是普通的青玉制成,时萤师姐说上面刻着的是她的名字,反面则是问道宗三字,日常活动中是需要佩戴在腰间的。
最重要的是,带着青玉牌去食堂吃饭,不收钱,时萤师姐对此重点强调。
春生也郑重点头,表示记住了。
一个包袱里装着绿色晶莹的石头,春生数了数,约莫是一百。兰朝在飞船上跟他们讲过,春生猜测这或许就是他们所说的灵石了。
将书籍和本子取出来放在桌子上后,就剩一个木盒子了。
春生把它们费力取出来,打开一看,除了一个装着针线的小木盒子,其余的大多是些瓶瓶罐罐,春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便将其先记在心里。
费力将床单和被子铺平整后,春生就将书籍取出来了,上面的字她当然看不懂,可是春生可以看上面的画。
有两本书上的画格外多,一本多是植物,一本多是动物,春生便猜测两本书是关于此方面的。
将书慢慢翻完,春生似是想起了什么。
她拿出玉牌,两个字的那一面是她的名字,三个字的那一面则是“问道宗”。
春生便出门蹲下树下,找了一根小木枝,在地上画写着。
写了又擦,擦了又写。
时萤巡查至此时,便看见了尘光大陆来的小师妹蹲在地上写写画画,拜修士绝佳的记忆力所赐,她记得这个白白净净喜欢笑的小姑娘是叫春生?
便走上前去,“春生小师妹,蹲在地上做什么呢?”
春生听见声音抬头,看见来人,惊喜道,“时萤师姐!”又有些苦恼地挠挠头,“我在对着玉牌练名字呢,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担心明天去了学堂,不会写名字被人笑话。”
时萤微微一笑,蹲下来看春生写的字,“不错嘛,练得有模有样的了,诶——这不是你的名字啊,这是问……通?还是遒?”
“是问道宗,照着玉牌上面写的,可能不对。”春生不好意思笑笑。
时萤无奈笑笑,“这两种字用的并非是同一种字体,那反面用的是笔走龙蛇的草书,你现下刚学字,草书的连变移疾,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些。”
“怪不得,我写的时候总觉得他们的笔画容易连在一起。”
时萤看着她,知她是想学习,便摸了摸春生的头,“我接了个宗门任务,就是照料你们这样新进宗门的弟子,积分不菲,时限两年。”
嗯?春生一时间有些不解。
“意思就是,我会在这里那条青石板路的房子那里待上两年,你们若有问题,自然可以来询问我,当然也包括学习了。
虽说宗门会有识字的课程,可是其他的课程不等人,你若是有空,便来那间屋子里找我,我教你识字。
若有你们的同行者亦是这样的情况,可一同前来。”
左右师傅叫她这两年修修心,暂缓一下修行,教教孩子们也不错,书里不是都说“教学半”?静静心也不错。
能够学习知识在那里都是难得的,周娘曾为了春生能够上私塾就费心不已。时萤师姐此举,不止是解燃眉之急,更是恩情。
春生便郑重神色,学着常宁那样作揖,“师姐大恩,春生深记于心。”
时萤便爽快一笑,心意被人珍重,自是叫人高兴的,“我自然也是有为我好的考量的。不过师妹的谢我就收下了。只是……”
春生见时萤沉吟起来,忙问,“师姐有何忧虑,可是我能帮得上的?”
时萤又笑了起来,“只是……我正要前往巡查新生弟子情况,我欲请师妹随我一同前往可好,就当我教书的束脩了,怎么样?”
春生也没想到看起来温柔的时萤师姐也会捉弄人,但是感觉还挺开心,清脆地应道,“好!”
只是让时萤稍等一下,跑进屋,通过传音镜将此事跟湘乐师姐说明。
立即便收到柳湘乐的回话,柳湘乐说此事可行,让春生对时萤师姐认真道谢,并提醒春生注意时萤师姐略有洁癖,不喜脏污。
春生向湘乐师姐道谢后便拿着传音镜出来了,向时萤师姐说明情况,到水池将手上的沙烁细细洗净后,方才站到时萤师姐身边。
“麻烦师姐等我了,现在可以出发了。”
时萤倒是对这小孩越发喜爱,牵上春生的手,微微一笑,“春生小师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