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市回帝都的这一路，戚晚都在纠结昨晚那个吻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她不敢确定，唯有喻骁能给她答案，那她宁愿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隆冬的天气，帝都连续飘了好几日的雪，天寒地冻的。次日便是除夕，春节气氛浓烈，天公作美，难得放了晴。
帝都机场仍是熙熙攘攘，许多北漂都赶着回家过年，专门机场蹲点的记者也不剩几个。
从VIP通道出来，戚晚准备给公司派来的司机打电话，没想到喻骁直接把她的手机从耳边抽出来，按了挂断。
“不用打了，让公司的车别来了。”
？？？
戚晚：“让他别来？那我们怎么回去？”
话音刚落，车场入口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深灰色的保时捷风似地急刹在他们面前。
一名中年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走到喻骁跟前递上车钥匙，“少爷，车给您开来了。”
说完又接过戚晚手上的行李直接放上后备箱。
车钥匙在喻骁手指上转了个漂亮的圈，他上前绅士地为戚晚打开车门，“上来，送你回家。”
大雪刚停，道路上还积着冰，保时捷开上机场高速之后喻骁把车速放得极慢。
戚晚坐在副驾时，偏头去看他认真开车的侧颜，唇角勾着笑。
眼前不禁浮现刚找他上任那天，自己开着他的爱车一头扎进绿化带时他那副嫌弃她到死的表情，现在不过才过了几个月，这男人居然主动开车要送她回家。
哼，大型“真香”现场。
喻骁从镜子里看了她几眼，“偷看我？”
“自恋。”戚晚不承认，“我就想问你为什么突然要送我回家？”
喻骁打着方向盘，笑道：“追女朋友送她回家不是天经地义？”
“也对。”戚晚挑眉点头，毫不客气地给他报了个地址，“那就送我回千逸公馆吧，我得回去想想该怎么面对我家老头儿。”
过年肯定是要回家的，上次的事还没完，戚宴臣这次见了她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说不定春节一过完又把她给锁了起来，到时候怎么从家里逃出来又是个问题。
喻骁问：“过年不回北门胡同吗？”
戚晚：“回啊，我们爷爷和奶奶现在还住在那儿呢，我们每年春节都回去。”
她叹了一声，“不过，现在大院也不好玩了，都是小朋友。我们这个年纪的，工作都很忙了，像你和许炽淮好几年都没回去过了。”
沉默了片刻，喻骁开口，“我今年会回去。”
见戚晚不说话，又道：“到时候来找你。”
“哦，随便啊。”
戚晚撇过脸去，语气淡淡，面上却有笑。
春节的道路比平日冷清，许多店铺关了门，路上车也少。
保时捷很快开到千逸公馆门口，戚晚没让喻骁送她到楼下，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就下车取了行李朝他挥手告别。
喻骁坐在车里，安静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公寓的林荫小道，才重新打开了发动机。
他接起一直不停振动的手机。
“喂，嫂子。”
“嗯，我现在就去机场了。”
……
-
回家之后，戚晚打电话和丁文初通了气。
虽然上次她从家里逃走那事，丁文初也是生气的，恨不得把她捉回来挂在树上，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干出爬墙这么危险的事了。
但事情到底过去两个月了，有多少脾气都被时间消磨了。
再者这次遇上春节，她也不想回去之后在一大家子面前闹得太难看，骂了女儿几句就答应她会在戚宴臣面前先帮她说说话。
戚晚这才放心。
为了回北门胡同，她夜里特意去了趟商场，按照戚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喜好买了不少礼物。
只要能把这二老巴结住，这个春节她或许还能过得安生点，至少有他们护着，戚宴臣轻易不敢拿棍子抽她的。
除夕一大早，她带着一大堆礼物坐上回北门胡同的车。
巷口路窄，车子开不进去，戚晚在胡同口下了车，一群站在巷子里玩闹地小朋友齐齐朝她看来。
这些年她每逢春节都会回来，凭着超高的颜值圈粉了一大伙小朋友。
几个小姑娘一见她就嘴甜地喊她姐姐，她一高兴，一人塞了个小红包。
走至戚家四合院门口，戚晚看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二老就迫不及待地叫唤：“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戚老爷子正坐在躺椅里抱着个平板玩游戏，闻声抬了抬老花镜，“哟！小晚回来了！”
戚老太太也跟着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去迎她。
戚晚十分懂事地先亮出礼物，“奶奶，这是上次您说好吃的那个甜点，我这次又买了一些。还有这个，爷爷喜欢的茶叶和胎菊。”
“你说你，回家就回家，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中午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戚老爷子笑着接过茶叶，“还是我们家小晚最懂我这老头子！”
离午饭时间还早，戚宴臣和小姑一家都还没过来，戚晚放了东西就陪在二老在院子里晒太阳。
两个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童心未泯，年轻人喜欢什么他们都知道。
譬如戚晚见老太太带着老花镜抱着个手机一脸姨母笑，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差点惊掉下巴。
“奶奶，你这么时髦呢，还在晋江文学城看小说？”
戚老太太笑：“支持正版嘛！小晚我跟你说，最近有本刚完结的小说叫《我的爱豆会发光》很好看的，里面的男主特别帅！”
戚晚干笑两声，“……您喜欢就好。”
戚老太太把手机拿给她，“呀小晚啊，我晋江币不够了，你看看帮我充值一下，我还要给作者投雷呢。”
戚晚一口气给奶奶充了五百块，够她看一整年的了。
奶奶这边沉浸在小说世界，戚老爷子那边又抱着平板笑个不停，拉着戚晚的手道：“小晚啊现在这个综艺太好笑了，你快过来和爷爷一起看。”
戚晚凑过去看了一眼，这嘉宾也太眼熟了。
“《你是我宝贝》？爷爷你还看这个呀。”
突然间觉得自己跟不上潮流了。
卑微：）
戚晚：“爷爷，这个女嘉宾她是我朋友。”
戚老爷子：“真的呀，这姑娘长得真好看。不过我还是觉得这几个小宝贝最可爱。哎呀~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到这么可爱的小重孙子啊~”
戚晚：“……”
爷爷，您这暗示得也太明显了点……
她假装听不懂，搬了个小板凳坐到老爷子身边，“小孩有什么可爱的。”又指了指屏幕，“你看这两个男孩子，皮死了！”
戚老爷子：“那你是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皮，还特别爱哭，在我们这大院儿里都是出名的！睁着眼睛也哭，闭着眼睛也哭，饿了哭，吃饱了又哭。”
戚晚：“……”
不，爷爷你记错了，那绝对不是本高傲冷艳的仙女。
中午快开饭的时候，小姑戚嫣然带着丈夫和两个孩子回来了。
小姑戚嫣然比戚宴臣小十几岁，嫁了一个浪漫的法国男人，生了一对漂亮的混血儿女，大女儿不过也才十一二岁，小儿子才五六岁。
这一大家子回来家里就热闹了，有说有笑地吃了午餐，下午大家一起动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择菜的时候，戚晚悄悄问老太太：“奶奶，我今天回来的时候路过向家，他家关着门，怎么都没人啊。”
老太太：“向家老头老太被小辈接出去过年了，今年不在大院。”
“不在大院？”
那喻骁说他会回来？
戚晚还想再问什么，不经意一瞥，处理完年前最后一项工作的戚宴臣和丁文初出现在院门口。
戚晚整个人颤了颤，下意识往老太太身后躲，怯怯地叫了声，“爸，妈。”
戚宴臣冷哼一声，面色阴沉，“你别叫我爸，你现在长本事了，还回这个家干嘛！”
语气严厉，差点把旁边两个小朋友吓哭。
老太太护着孙女，“大过年的说这话干嘛！”
丁文初也上前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路上不是说好了嘛。”
戚宴臣考虑到今天日子特殊，又是一大家子人在场不好发作，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他走到一言不发的戚老爷子跟前，把带回来的东西送给他老人家。
“爸，这是几件古玩，您看看喜不喜欢？”
戚老爷子脸一撇，有小情绪了，“你拿走！你别叫我爸，你凶我孙女！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你还凶她！”
戚宴臣：“……”
戚晚：！！
嘤嘤嘤！爷爷真好！爷爷万岁！！
被戚老爷子这么一“教育”，吃年夜饭的时候，戚晚明显感觉到戚宴臣对自己的态度有所缓和。虽然还是不怎么搭理她，但至少不想着怎么揍她了。
年夜饭一片欢声笑语，戚老太太做了一大桌子小辈爱吃的菜，生怕他们在外吃不着这些一样。
电视机里放着喜气洋洋的春晚，两个小朋友不爱看，拉着戚晚出去玩烟花。
戚晚不太喜欢这些幼稚的东西，但为了躲避戚宴臣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还是爽快地去了。
待几个小辈出去，戚老爷子抿着小酒教育儿子：“你你别老想着让小晚接你的位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没了子承父业那一说了。”
“你看看你自己，当初退伍之后我让你从政，你非要自己去创业，还不是一样在和我做对？”
戚宴臣叹了一声，“可小晚的心不安定，我怕她在外面乱玩，白白耽误了自己。”
戚老爷子：“乱玩？你怎么知道她是乱玩？你总是不支持她，逼得她只能往外面跑，都不敢回家了，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你都不知道，这样你就不心疼？”
戚宴臣陷入沉默。
戚老爷子到了这个岁数，活得很通透，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当初咱们把戚妄送去国外读书，他其实未必愿意，只是这孩子懂事，有责任感，可始终……”
他声音忽而哽咽，缓了缓继续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让她去吧！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人活一辈子，开心最重要，别让自己后悔。”
戚宴臣垂着眸，一言不发，走到院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
两个小朋友在拉着戚晚走到巷子之后就遇见了更好的玩伴，很快把戚晚抛之脑后，互相炫耀起谁家的烟花更亮，谁的新衣服更好看。
戚晚求之不得，远远的躲着他们，偶尔帮弟弟妹妹点个烟花，生怕哪个熊孩子调皮过来烧她的头发。
小朋友喜欢春节，十之八九是因为这几天可以拿大红包、不用写作业，还可以尽情疯闹。
可对于戚晚这个年纪的来说，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甚至还觉得心里空空的，如今的北门胡同已经不是她的天下了。
她把玩着打火机倚着门框发起呆，突然就在想喻骁现在在干什么。
就好像是有心灵感应，手机屏幕上突然闪烁起喻骁的名字和号码。
她笑眼弯弯地接起来，“喂。”
“小晚，吃饭了吗？”
喻骁那边有些吵闹，声音很低，问候也很寻常。
戚晚按耐住心中那不断往上涌的思念，小声回：“刚吃过了。”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一个小朋友举着一支烟花跑过来，戚晚一边帮她点着，一边回答：“无聊死了，在陪一群小朋友玩烟花。”
顿了顿她又问：“你呢，在干什么？”
其实她更想问：你在哪里。
喻骁淡笑，“刚陪家人吃饭，现在他们在看春晚。”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琐碎的事情，对话有些无聊，可戚晚空荡荡的心却逐渐被填满，心里像糖水在沸腾，甜得冒泡。
又一个小朋友跑过来，“姐姐姐姐，帮我点烟花！”
戚晚随手帮她点了，可她却不肯走，缠着戚晚一起对着烟花许愿。
戚晚：“为什么要对烟花许愿？？”
“我妈妈说看见流星、烟花、彩虹都可以许愿！”
戚晚忍不住想泼她冷水，“那你许了那么多愿望都实现了吗？”
“好像……没有。”
戚晚拍拍她的头，“所以你妈妈骗你的，自己去玩吧。”
结果这小姑娘嘴一瘪，“哇——”地一声哭出来！
“你才骗人，我妈妈不会骗我的！”
“……”
喻骁在电话那头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地笑了，“你就这么伤害小朋友的童真？”
戚晚小声嘀咕一句“本来就是假的”，又急忙安抚哭闹的小姑娘，生怕把家里老人给招惹出来了。
喻骁轻声喊了句她的名字，“小晚，对着烟花许个愿吧，我陪你一起。”
戚晚小声嘟囔，“你怎么也信这个？你几岁了？”
喻骁：“就当是弥补我们小时候没有一起放过烟花。”
戚晚小心脏不争气地碰碰乱跳，耳尖也慢慢发热。她装作勉强才答应他，问小朋友重新要了一支烟花，点着说：“我闭上眼睛了，准备开始了。”
“好，我也开始。”
喻骁的声音很低，像春天里的风，很温柔。
戚晚和小朋友一起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新一年，我要做喻骁的女朋友。
安静了半分钟，她开口：“我好了。”
喻骁：“嗯，我也好了。你许了什么愿？”
戚晚故作神秘，“保密！小朋友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喻骁轻笑，“那你想知道我的愿望吗？”
“什么？”
“未来的岁岁年年，都与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