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安》的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开机仪式结束,唐嘉没有着急回帝都,她那要高考的儿子最近找到了一位十分严格的家教老师,她得以暂时脱身,等到年后再回家全心管教家里的小祖宗。
初雪过后,江市一连几日都是大晴天,戏也拍得十分顺利。
融雪的天气格外冷,戚晚“大病初愈”,在唐嘉操碎了心的念叨下,老老实实套上了羽绒服,连衣裙高筒靴的标配也变成了牛仔裤配加绒打底袜。
日子一晃到了十二月底。
平安夜这日,剧组结束了几场打斗戏,把片场从小树林挪到了唐城皇宫,准备拍摄男主和男二在宫中针锋相对的戏。
中午吃完盒饭,喻骁和游启抓紧时间对剧本,戚晚抱着自己的棉袄坐在旁边的藤椅上发呆,午后阳光慵懒,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坐着坐着,头一歪,呼吸沉沉地睡了过去。
喻骁不经意往她这里瞥了一眼,对游启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到戚晚身边,弯下腰,将她身上的棉袄盖住她的上半身。
游启“啧啧”两声,又被喂了颗酸柠檬,“骁哥,当你的助理可真幸福!”
喻骁眼底带笑,没做声,盖好棉袄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吧。”
温时念一整个上午没有戏份,最近她一时兴起跟戚晚学上了修图,没戏的时候就抱着戚晚的笔记本当学徒,帮着她修一下简单的人相图。
当然,喻骁的所有照片还是戚晚自己亲力亲为。
午休时间,温时念收到了快递,是她大学最好的朋友寄给她的一些应援物品,过几日她们要去看丁瓒今年的最后一场演唱会。
温时念拆开快递看了看,抱着盒子欢喜地去找戚晚,应援物资里有一只可爱的猫耳头箍,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东西特别适合戚晚。
“小晚姐,你看这个……”
她走近,才发现戚晚睡着了,歪着脑袋的样子更像一只慵懒温顺的小奶猫。
她心念一动,蹲下身,轻手轻脚地把头箍戴在她头上,完成后还觉得不够,从包里拿出一支眼线笔,下手极轻地在戚晚的脸颊上加了几根胡须,额头上又加了一对小犄角。
这模样怪可爱的,就是有些四不像。
温时念收了眼线笔,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忍不住笑出声,掏出手机,给戚晚拍了几张丑照就溜之大吉。
游启这边对完一场戏,正好看见温时念在对戚晚下手,用手肘碰碰喻骁的胳膊,憋着笑说:“哎,你看你的小助理被画的,还挺有意思。”
他走过去,趁着戚晚睡着也掏出自己的手机和她合照几张,完全把戚晚当成了旅游景点,就差在她脸上刻上“到此一游”了。
他拍完,笑得前仰后翻,“这图都可以做表情包了!”
喻骁走过去,冷不防把他的手机抽走,滑到相册界面,手速飞快地把那几张相片给删了。
游启:“哎哎,你别删啊,我没拍几张!”
“不就是偷拍了一下你助理吗?一张都不留给我,小气鬼!”
喻骁把手机递还回去,“你这是侵犯人家的肖像权。”
游启涎着脸笑,“刚才那小姑娘拍的时候,你不是也看见了?怎么没见你删她照片?”
很明显,某人太过双标!要好的女性朋友可以拍,男人一律免谈!
游启轻哂一声,拿回手机,“没劲,我打游戏去了,趁着还没开工还能多玩两把,你要不要一起?拉上我助理三个人开黑啊?”
喻骁对游戏的兴趣只停留在大学,后来工作没时间也没精力再碰这个,他摇头拒绝。
游启前脚刚走,喻骁的手机就蹦出几条微信,从上午就不见人影的唐嘉突然说要去机场接人,晚点才回来,让他有什么事就找戚晚。
喻骁回了个“好”字。
他走到藤椅边,在戚晚身侧半蹲下,看着她被画花了的小脸,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她这样子的确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下她的脸蛋。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慢慢靠近她的脸颊。
阳光下,戚晚的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白皙光滑。
喻骁都不确定自己的指尖到底有没有碰到她,只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呼吸一紧,手移开了方向,在她的猫耳朵发箍上轻轻捏了一下。
没想到的是,毛茸茸的猫耳下有气囊,这一捏,耳朵发出奇怪的“咯吱——”声。
戚晚被吵醒了,揉着惺忪地睡眼,看见喻骁蹲在旁边,下意识又摸了两下嘴角。
“我睡了很久吗?要开拍了吗?”
“仙女猫”还知道顾及形象,喻骁忽地笑了一下,“没有,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戚晚捕捉到他脸上的笑意,抱着棉袄坐起来,“你……你刚才笑了?”
在他身边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温和的笑容,不像平时那一座百年不化的大冰山,笑意里都透着疏离。
大冰山又恢复了冷漠脸,偏过脸否认,“没有。”
“你就是笑了,我看见了。”
戚晚把脸凑到他眼前,伸手去戳他的脸颊,“你笑起来挺帅的啊,你再笑一个我看看,有没有酒窝啊?”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的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喻骁对她的态度变得柔软,不排斥和她肢体接触,戚晚的胆子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喻骁截住她的手腕,“别闹。”
戚晚真的没再动了,四目相对,悄悄红了耳尖,心头那头小鹿不要命地乱撞。
旁边有场务在走动,喻骁松开了她的手,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翻开剧本,嗓音微哑,“今天平安夜,我晚上没有夜戏,可以提前收工。”
戚晚眼睛一亮,“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不用吃盒饭了?”
喻骁点头,“嗯,你想吃什么?”
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火锅!必须是火锅!我已经吃了几百年盒饭了,我太想念我的肥牛、羊肉卷、毛肚、鸭血、牛百叶、水晶包、虾滑、螃蟹、金针菇、里脊肉……”
她把自己说饿了,眼巴巴地咽了一口口水。
喻骁:“好,就去吃火锅。”
戚晚迫不及待拿出手机,在APP上搜索影视城附近口碑比较好的火锅店,平安夜人一定很多,要早点预定位置,最好还要有包厢,这样不会被人偷拍。
她低着头,总感觉喻骁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问:“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喻骁滑开自己的手机相机,切换前置,递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什么?”
镜头里出现一张小花脸,气得戚晚大叫一声,“啊啊啊啊,谁干的!”
其实不用问,剧组的其他人没那么闲,猫耳朵这么幼稚的东西,只有温时念才会有。
她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准备找人算账,“那只鹅呢?”
喻骁:“化妆间。”
-
正值休息时间,化妆间没什么人。
温时念是下午的戏份,虽然没几句台词,也是要露脸的,化妆组的老师专门让自己的徒弟负责她的造型,两人年纪相仿,化妆的时候有说有笑的。
戚晚气呼呼冲进来,轻掐住温时念的脖子晃了几下,“小白鹅,你趁我睡着都做了什么!”
温时念被她晃得头晕,连连求饶,戚晚这才松手。
温时念咯咯笑了两声,凑近欣赏,“谁让你天天怼我来着,这小花猫脸多好看啊!”
化妆师也认同地点点头,“挺可爱的。”
戚晚对着镜子把猫耳朵头箍摘下来扔还给她,“好看个鬼,幼稚死了,就你这只小白鹅喜欢这个东西。”
温时念:“这是我大学闺蜜送的,过几天跨年我和她要去看丁瓒的演唱会,应援手幅我们都买好了。”
“你还喜欢丁瓒?”戚晚借了梳妆台上的卸妆水,索性把整个妆容都给卸了重新化。
温时念摇头,“不是我,她喜欢。丁瓒的票可难抢了,我在公司里找了好多人才买到两张后排的票。”
戚晚想到前天丁瓒还问自己要不要去他的演唱会,戚晚小时候听他唱歌就听腻了,更何况那天不一定有时间,只说再看,可丁瓒还是寄了两张前排的演唱会门票来。
“我那儿有两张前排的,你要不要?”
温时念眼睛放光,“真哒?”
忽而又有些犹豫,“前排的,应该很贵吧。”
戚晚终于擦干净了脸上猫须,抓了眼线笔作势要在她脸上画几下,“不贵,你让我在你脸上画回来我就送给你!”
化妆师连忙阻止,“你饶了我吧,我刚给她上好妆!”
戚晚笑着作罢,摇摇手,进到卫生间洗脸,“晚上拿给你!”
“谢谢小晚姐!”
温时念笑吟吟地拿出手机告诉闺蜜这个好消息。
戚晚是敏感性肤质,一般不在外面用公共化妆品,她洗完脸去喻骁休息的藤椅上拿来了自己的包,里面有她随身携带的小样。
到了快开工的时间,化妆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气氛却比她离开之前还凝重。
再一看,萱露坐在了最里面的梳妆台。
说来也是痛快,萱露刚进去那天就仗着自己咖位高,不愿和新人一个化妆间,结果导演组后来安排,除群演外所有女演员公用一个化妆间。
温时念是有姓名的角色,自然算不上群演,导演组这波打脸,可以说非常痛快了!
萱露平时化妆的时候,对身边人没什么好脸色,一个不顺她的心意就针锋相对。
大家在剧组里相处久了,自然都知道萱露是不好相处性格,这会儿也没人说笑了,惹不起那就躲。
戚晚从萱露进组的第一天开始就和她结下了梁子,这段时间也是小摩擦不断,不过拍戏时间紧张,萱露也知道戚晚不好惹,大动作没有,只偶尔嘴贱,小学生一样在背后过过嘴瘾。
戚晚当她不存在,走到温时念那张化妆桌,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化妆师天生对时装单品有着敏锐的嗅觉,戚晚这包一倒,她就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海蓝之谜尊享、VIIcode眼霜、宝丽蕾莉蔻丝乳液,还有你这个包,爱马仕的新款吧?”
戚晚含糊地应了一声,专注地做妆前护肤。
温时念:“啊,这款香水是Byredo的无人区玫瑰,我大学的时候就想买了,可惜一直没钱。”
戚晚笑笑,“你喜欢啊,那送给你。”
温时念眼睛眯成一条缝,“真的吗?谢谢小晚姐!”
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萱露终于逮到了见缝插针的机会,讥笑一声,“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就几瓶护肤品,至于吗?还不知道是不是水货。”
她就是看不惯戚晚那副装阔绰的样子,平时在剧组就是,动不动就请大家吃东西,拉拢人心,虚伪至极!
戚晚笑了笑,也不和她急,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妆容,才幽幽地开口:“是不至于,这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年轻,只能用这些表面且肤浅的东西,露姐就不一样了,注重‘内在’,只用玻尿酸,低头一个不小心,下巴就能戳破胸。”
化妆间静谧几瞬,忽而爆发出几声稀稀落落的窃笑。
萱露:“你……”
等她反应过来,戚晚已经撩了撩头发,留给她一个飒到不行的背影。
温时念也做好了造型,握着自己新的香水,蹦出化妆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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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和煦,天高云淡,所有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导演喊了开拍。
这场戏的取景在室外,男主和男二在宫城门口狭路相逢,一路彼此试探,针尖对麦芒。
唐城的景色别有一番韵味,开拍之后的时间戚晚不用随时随地守在喻骁身边,她和喻骁打了声招呼,带上自己的相机,去稍高一些的地方取景。
楼梯的最高层,这里的角度最好,一眼望去能看到宫殿的全貌。
她架起相机的三脚架,俯身对准镜头,又觉得不够,从包里拿出长焦镜头。
这会儿还没轮到萱露上场,她这人娇气,说是对紫外线过敏,一点儿不肯晒太阳,躲在离戚晚不远处的屋檐下,心不在焉地翻了几下剧本。
“就这么几句台词!还不让我自己加词,我好歹也是女主,多说几句怎么了!”
她把剧本甩进助理怀里,抬头不经意看到正在拍照的戚晚,心里更不爽了。
这剧组就数她最悠闲,天天抱着个破相机拍来拍去,偏偏导演和喻骁都默许她这样做,有时摄影组那几个老师还会凑过去指导她。
不就是请大家吃了几次东西吗,花的还是喻骁的钱,这些吃人嘴短的,就这样被她给收买了。
越想越不爽,萱露提起戏服裙摆,暗暗琢磨要给戚晚一点教训,或是恶心恶心她也好。
萱露走过去,假装没有看见戚晚似的从她身边擦过,又像瞎了一般,“不小心”撞上了她的长焦镜头。
戚晚拍得专注,没察觉有人过来,镜头被重重一撞,她一个没抓稳,三脚架偏斜,镜头带着相机一同摔在地上,从楼梯的最高层,一路滚到最底下。
萱露捂着肩膀,一脸吃痛,“什么东西啊,撞得我疼死了!没看见这里大家要过路吗?非得架在这里。”
戚晚沉默地看着相机滚落,镜头和机身被摔得散架。她的脸色冷到冰点,慢慢转过身对上萱露的眼睛,那眼神就像一把冰刃,恨不得把那张恶心的脸刺穿。
她扬起胳膊,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扇在萱露的脸上,“啪”的一声,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朝她们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