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朝神色一凛,扯了身上的狐绒大氅给了还在发懵中的卫时谙,道了一句:“顾好自己!”,便从暗格中拿出佩剑,掀开帘子混入了这场短兵相接之中。
卫时谙听着车马外头冷兵器相撞的声响,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生命被威胁的恐慌与无措。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喘口气之余,忽而之间有几枚脱手镖刺破帘子,直直朝自己飞来。
吾命危矣!
胆颤心惊间,她只好抱着大氅龟缩在马车角落。可谁料这帮刺客一看就是抱着下死手的决心来的,飞镖是扔了一茬又一茬,茬茬都是一连好些个径直飞进来,直叫卫时谙恨不得将自己并一并折叠在一方小小的大氅中,一根头发丝也不露在外头。
叫我去解高阶函数都行,论武功她是真的只有逃命的份呐!
她是个只会跳全国中小学第八套广播体操的菜鸡!
卫时谙愤愤地想着,为什么别人的系统又是金钟罩又是铁布衫,自己的这个怎么一天到晚只会说单口相声!
不给她再有多想的机会,便又是一阵子暗器钉入木头里的钝响,吓得她一个激灵,将自己团得更紧了些。
马车之外,陷入混战中的谢今朝此时手中长剑翻飞,斩如龙蛇,却是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对方的人有些过多了。
如同根烬复萌一般,手刃一片后又有另一波接踵而至。
如此,谢今朝也明白了对面之人皆是死士的身份,便不再顾及捉活口,广袖挥飒,血滴子应势而出,直取后头来人的首级。
但刀剑无眼间,他也不慎被暗箭刺伤了右臂,便只能以更势如破竹的速度出剑,速战速决,不留一条去路。
约莫一柱香后,一切归于平静。
谢今朝眸色深沉,环顾着四下左右,片刻后才轻阖双目,深吸了一口气。
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腔,他恍然梦觉自己似是又回到了北疆的战场,以风沙作引,与剑矛相逢。
随侍鹤尘将佩剑收入鞘中,走至谢今朝身后,沉声道:“殿下,都已斩尽杀绝。”
谢今朝闻言,睁开双眸,神色比方才清明不少。他转过身来,将手中的剑抛给鹤尘,吩咐他在一旁等候着。
“殿下受伤了!”鹤尘眼疾手快,看出了谢今朝右臂的异样,就要走上前去替他查看伤势。
“无碍。”谢今朝瞥了一眼被染红的袖口,抬手示意他退下,便提步上了马车,掀开那方被刺得残破不堪的帘子。
偌大的马车内,他只见卫时谙在小小的一隅缩成一团。那包裹着她躯体的大氅,此时已被暗器扎得如同刺猬一般,面目全非。
许是怕惊吓到她,谢今朝轻轻敲了敲厢门,果不其然看见那小小的一团明显瑟缩了一下,于是温声开口道:“别怕,是孤,没事了。”
听见熟悉的嗓音,卫时谙这才颤巍巍将狐氅拨开,小心探出头去,向上定睛一瞧。
这不瞧倒是没什么大事,一瞧着实是将卫时谙给吓了一大跳。
她望见谢今朝满身血污,暗红色的血迹在沉香色的锦袍上氤氲,如同在古画中绽开的血色牡丹。
他的发丝比方才凌乱了些,眼尾也不知是因为沾到了血还是别的原因,泛着异样的红。右侧脸颊上有被飞溅的血迹,衬得唇边的那枚小痣,在灯笼昏黄的光晕之下,有着惊心动魄的妖冶。
“太子妃?”谢今朝见卫时谙神情震惊地看着自己,有些自嘲地又开口唤了她一声。
“是,殿下。”她这才回过神,一骨碌爬起来,揉着发麻的双腿,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扎满了镖的罩氅,心下不由得又瑟然发怵。
得亏这家伙够厚,不然自己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一出轿厢,未等卫时谙反应过来,谢今朝便一只手把她揽在身前,将她的眼睛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别看。”
下一秒,刺鼻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卫时谙险些被这味道刺激得没当场呕吐。
这是死了多少人!
她下意识捂住口鼻,极力忍住胃里翻涌的不适感。
相比卫时谙的反应,谢今朝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显得格外平淡。
毕竟他在北疆看过的尸山血海,远比眼前这些断臂残肢要血腥现实得多。
感受着她的睫毛在掌心轻轻颤动,谢今朝回眸看了一眼鹤尘,颔首示意他处理好这些尸首,复而将卫时谙横抱起,纵身上马。
“抱紧些,孤带你回宫。”
卫时谙抵在他的胸前,耳边是他清晰有力的心跳,闻言不由得将抓住他衣角的手攥得更紧了几分。
一路颠簸。
太子遇刺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宫中。建元帝听闻惊怒,连夜派了太医院的几名御医赶去东宫等候。
于是待二人疾驰行至宫门时,众人皆是诚惶诚恐地上下忙活着,丝毫不敢懈怠。
而此刻谢今朝意识到此前那暗箭上淬了毒,导致伤口无法凝血,右手早已是鲜血淋漓,因毒性蔓延而麻木地动弹不得。
卫时谙借着灯火这才看清他的袖口还簌簌滴着血,难以想象他方才到底是怎么揽着自己持缰策马回宫的。
一时间,她的脸色不住发白,赶忙随着众人进了侧殿,焦急地上前查看着伤情。
谢今朝脱去了外衫,朝御医露出了右臂。那上面赫然是一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此刻已然有些发黑,还在不断往外渗着深褐色的血。
听见卫时谙深吸了一口气,谢今朝忍着毒性发作的疼痛,对她说道:“太子妃,殿内血气重,还是出去吧。”
卫时谙摇了摇头,上前一步道:“无事的,殿下。我只是没见过,有些吓着了。但是我不害怕,我还得听御医嘱咐我如何给殿下换药呢。”
钟院判正以袖针采血试毒,听闻卫时谙如此一说,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却又有些合理。
奇怪的是,眼前这位太子妃也不曾在太子殿下跟前用谦词,句句离不开一个“我”字。想宫中下到妃嫔,上到皇后,皆以臣、妾自称,如此看来,只怕还是太子妃被打磨得不到火候啊。
但合理的是,太子妃这等女娘自小被养在深闺,本应看了如此血腥的场面被惊得躲出门去,却还惦记着为太子殿下日后换药一事,倒是还称得上一句大体贤惠。
不过御医不过是御医,掺和不进皇家的事来,钟院判也只是如是想想,回神看着手中的针尖被火燎烧后呈现出的青紫色,一时间神色凝重。
“乌佘毒。”钟院判顿了顿,接着说道:“毒源是乌佘草,有记载的都长在南方。”
卫时谙看着谢今朝冷汗涔涔的脸庞,不住询问道:“那请问院判可有法子医治?”
“有是有,不过南方的毒草解毒颇为复杂,现下只能先止血封毒,须得等臣回了太医院找齐了药材,再行为殿下进一步医治。”
谢今朝闻言低眉颔首,绕着这“南方毒草”四字暗暗思索起来。
上京城坐淮水以北,渭水以南,算是中原地区。
南方毒草炼制而成的毒,是如何出现在上京的?
这方钟院判等一众御医将黑血从皮下逼出,而后行针封毒,将余毒封在体内,不让其再行蔓延,遂上好膏药,以细布缠绕止血。
待众人走出,殿内只余卫时谙与谢今朝二人。
卫时谙抱着张管事拿来的干净衣裳,走上前去自告奋勇替谢今朝更衣。
“这儿离汤泉殿不远,不若殿下先去沐浴一番?”
“嗯,也好。”
谢今朝站起身来,披上外袍,同卫时谙一并出了殿门。
———
汤泉殿。
卫时谙将衣物搭到了屏风前的檀木架上,正准备退出去唤个谢今朝殿里的近侍前来侍奉,谁料系统又神不知鬼不觉在这个时候上班了:
【唰(高级出场音效)——】
【宿主你这是在干什么宿主,你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统子不出来你就整天摆烂了?你忘了你的任务是什么吗?拯救美强惨呐!现在正是惨子受了伤需要人呵护的时候,你看看你干了什么?】
【你走了!】
【你准备一个神龙摆尾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机会?这是多么温情的二人世界?宿主你难道没学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实在不行你学学人猴子好歹下去捞一捞啊!】
【你不应该向惨子表示表示你的关心,你的着急,你的心痛,你的愧疚吗?你还要去找个小厮来,有人家小厮什么事儿啊姐姐?你是干介个的你明白不?该上咱就得上啊!】
“……”
经过了这么些天的磨练,卫时谙觉得自己已经能逐渐适应在每一个任务来临之前,先听一段天津味的脱口秀前奏。
于是乎在系统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以后,她的内心仍旧是毫无波澜,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想笑。
“所以我应该干什么?”
“人家坐着我站着,人家洗澡我看着?我这不成流氓了我?”
【谁叫你这么着了,谁叫你去给他洗洗脸搓搓灰了?那能让你去当流氓吗?我是这样的人吗虽然我不是人,总而言之宿主能不能先听完任务再发表意见?】
“行行行,”卫时谙从善如流,“那你说吧,老奴看看能为殿下做点啥。”
【滋扭(高级转场音效)——】
【家银来任务了接任务,家银来任务了接任务——给洗完澡的惨惨穿衣裳,宿主即可获得100积分。】
【给洗完澡的惨惨穿衣裳,宿主即可获得100积分。】
作者有话要说:新鲜的饭饭~
ps:本文的有关毒药等都是架空虚构,请不要考据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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