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与梁应徽的关系要从正式入校后说起。
她与梁应徽不是一个系,她在服装设计系,梁应徽在音乐系,同属于艺术大类别中的小类别,导致两个系之间走动还算频繁。
李吟长得乖巧又漂亮,精致小巧的五官,很快在一批新生中杀出重围,跟梁应徽一起被推举为新一代的校草校花。
但李吟从未将这些虚名放在心上过,一心只想着趁空档时间去赚钱,养活自己,买足够的材料费。
她在学校兼职,经常会人满为患,有些人只是来拍照,不是为了买东西,导致店长微词颇多,后来便以员工满了为由,将她开除。实际上就是嫌弃她碍事,招惹来一堆人拍照,却不买东西,影响他生意。
久而久之,整个学校多多少少都知道李吟的事,没有什么人用她。
唯独梁应徽,无论她在哪里工作,他都会捧场的买她的东西,奶茶也好,零食也好,总是买上一大堆。
她问他买那么多给谁喝,他总是温柔的笑着说,分给舍友喝。
面对这样一个温柔又爱笑,长得帅气、唱歌又好听的男人,李吟不可能不动心,她喜欢他,从军训那会,就喜欢他。
只可惜她知道自己跟他之间的差距,所以迟迟没有表白,将所有暗恋的心思藏在心中。
她会走过他走的路,会去他练琴的房间,会听他听过的歌,哪怕只是他随口谈起的一句话,也能被她记在心中很久很久。
如今得知了喜欢的人的生日,李吟快速的冲到了学校附近的店里,想买上一件礼物送给他。学校的小卖部东西不贵,老板也在这里开了十来年了,对学校的情况很了解,看见李吟走进来的时候,就认出她是学校讨论度很高的校花,拿着鸡毛掸子掸桌面,说道:“要买什么,随便看看。”
李吟站在玻璃柜前看了看,指着一根钢笔,问道:“老板,这多少钱。”
“哦,这个贵一点哦,要六十块。”
李吟听到价格,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陈家发工资是统一十五号发,现在也才八月九号,距离发七月工资还有大约一周,而她的口袋里除了三十块,没有多余的钱。
“那这个呢?”她指了指旁边的钢笔,“这个能便宜点吗?”
“那个三十五。”
“三十块行不行。”李吟还价,“我还是学生呢,买不起那么贵的钢笔,三十块卖给我吧。”
老板皱着眉头想了会,摆摆手,“行行行,三十就三十。”
“那老板,能不能给我包装一下,我送人的。”
“行啊,那边包装纸,你看看选个颜色。”
李吟走到旁边的柜子前,选了一张蓝色的包装纸。印象中,梁应徽最喜欢的就是蓝色。
老板手很巧,大约也是这么多年来的累积,很快就将钢笔包进了包装盒里,再用蓝色的包装纸封上,精巧得让人觉得是一份昂贵的礼物。
李吟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她买不起太昂贵的东西,只能用这样的假象来欺骗自己和梁应徽。
拿着礼物回到宿舍的时候,她又拿出抽屉里的卡纸,在上面写道:能跟我兑换一套亲手制作的西装。
然后再把卡纸周围画满可爱的图形,连同钢笔一起放进了袋子里。
第二天,李吟接到了梁应徽发过来的微信:【李吟,我们在这里过生日,你赶紧过来。】
下面就是一个实时定位。
李吟看了一下地址,在南郊街的KTV里,她从衣柜里挑出唯一一条白色棉麻的连衣裙,穿上后绑了个马尾辫就去了。她与大多数同学不同,既不化妆,也没有去过KTV,所以抵达目的地时,非常的局促不安。
正巧梁应徽从包厢里走了出来,看见李吟站在前台询问,便赶紧走了过去,喊道:“李吟,我在这。”
李吟回眸望去,看见梁应徽的身影时,心跳微微加速,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笑着说:“你没跟我说哪个房间,我就在这里问问。”
“哦,是我疏忽了,我们就在A10,你走过去就是,我先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好,你去吧。”
梁应徽点头,笑着说:“你今天很漂亮。”
然后就迈开步子去卫生间了。
李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脏仿佛要跃出喉咙,跳得她呼吸加速,她伸手摸了摸胸口,企图让自己平静一些后,才转身走向包厢。
梁应徽人缘好,只要他组局,总是有非常多的同学应局。今天也是,偌大的包厢里,来了二十多个,据说还有人在路上。
李吟推门进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喊道:“校花来了。”
李吟非常不喜欢‘校花’这个称呼,除了称赞她的美貌,没有任何辅助性作用,既不能给她带来金钱,也不能给她带来便利,只有无穷无尽的吹捧。对于她而言,钱跟吃最重要。
但在别人眼里,李吟就是一个自视清高,仗着自己的美貌,目中无人。因此她在学校的同性缘非常差,甚至同一个宿舍的舍友都不太跟她说话。
所以她的出现,除了让异性觉得兴奋外,在场的女同学都露出了相同的神色——不解。
梁应徽跟李吟的关系算不上好,他为什么要请她来,破坏这样的氛围?
几个女同学看见李吟进来后,干脆手牵着手朝着门外走去,经过李吟跟前时,隐隐约约还听到了一句‘晦气。’
李吟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到了角落里,面对一群不太熟的同学,显得分外不安。几个男同学想拉着她一起唱歌,她连忙摆手,说自己不会唱,然后说肚子疼,便急匆匆的逃离了现场。
走到门外后,她重重的松了口气,沿着那条昏暗的、蓝色的灯光的走廊走去。走到尽头的时候,就听到了拐角处的声音。
“她为什么会来啊,梁应徽明明说就咱们这些人的。”
“人家校花呗,梁应徽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喜欢漂亮的,你没看到她那个样子啊,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我告诉你,他们男人可吃这一套了,装个柔弱,男人就心疼得不得了。”
“就是啊,她之前在学校打工,那些男人看见她都走不动道了,其实她压根没那么穷,我听说她是装穷,家里挺有钱的。”
“那真是怪恶心人的,你说她图什么呀。”
“图什么也比你们在这里嚼舌根好!”李吟从拐角处走出来,看着她们说,“我没有装,而且我也不需要跟你们解释这么多,我干我活的活儿,从来都不是为了取悦男人。”
李吟的突然出现,让几个人都略显得有些尴尬。她们跟李吟不是一个系,都不熟,只是道听途说,然后添油加醋的将故事变成自己想听的东西。
李吟脾气好,但是并不代表她会逆来顺受,她最讨厌别人在背后嚼舌根——除非她们愿意给她钱,那她会求着她们嚼舌根。
这种得不到好处的坏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说完,她也不理会几人,转身就走。
几人目目相觑,都没有说话。
李吟往回走,走到包厢门口就看见梁应徽的身影,他朝着她挥手,她背着书包小跑到他跟前,趁着周围没人,就把书包里的袋子递给他,“生日快乐。”
梁应徽看着她递过来的礼物,愣了一下,“来就来,还送什么礼物。”
“应该的。”李吟笑着说,“祝你开心快乐。”
“场面话。”梁应徽被逗笑了,“行了,进来玩吧。”
两人并肩走进了包厢。
因为主场的主人来了,就算那些对李吟有意见的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大家一起唱歌,一起玩闹,李吟被撺掇着也唱了一首新不了情,细软甜美的嗓音,虽然比不上这群学音乐的,但是也颇有一种小江南软浓的风味,很是好听。
梁应徽还点了一首五月天的温柔,拉着李吟一起唱。他没有碰她的手,只是扯着她的小袖子,笑着说唱一首。
李吟看着他略有些被酒水熏红的脸,羞涩的唱了起来。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
突然好温柔
天的温柔 地的温柔
像你抱着我
然后发现你的改变
孤单的今后……/
男生低沉的嗓音配上女生甜美的嗓音,很快就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最高点。之后喝酒、玩游戏、再到最后吃蛋糕,李吟都玩得很开心。
而坐在角落里的几个女同学,被李吟当面反驳过后,情绪一直都不太高涨,其中一个女同学看见了梁应徽放在桌子上的袋子,正是李吟送给他的礼物。
女同学眼神冰冷,撑着梁应徽在吹蜡烛的时候,拿起了那个袋子走到门口,随手就将那个袋子扔进垃圾桶里。
李吟浑然不知,跟着他们站在旁边起哄,喊着梁应徽许愿。
梁应徽双手合十,在众人的尖呼声中吹掉蜡烛后,便拿起刀子切蛋糕,切得第一块就给了李吟。
李吟没吃过蛋糕,或者说,没吃过生日蛋糕,她第一次尝到这样松软、甜腻的滋味,好像整个人走在云朵般柔软的天上,周围都是甜甜的气息。
现场除了李吟,所有人都只把蛋糕当做应景的东西,随便吃两口就不吃了。
李吟吃完一整块,目光还盯着蛋糕看。
梁应徽扭头望着她空掉的盘子,“要再来一块吗?”
李吟不好意思的摇头,“不吃了,太腻了。”
“是啊,蛋糕有什么好吃的,吃一块腻死人。”一个男同学说着,“来,接着,我送你的礼物。”
一个黑色礼盒被送到众人跟前,礼盒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名牌标志,周围人开始起哄,“可以啊,李哥,这双鞋得两千出头吧。”
“算啥,咱们校草上回送我的表都三千多呢,我送他一双鞋算什么。”
梁应徽笑着摆手,“提那干什么,你生日送块表应该的。”
“来来来,那我的生日礼物,你也得接着。”
之后,所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递上自己的礼物,有人送几千的护肤套装,有人送名牌联名衣服,有人送墨镜、有人送钢笔……
当李吟看见有人送上跟自己一样的礼物,但是却超过她价格的百倍。
她略有些心虚的看向梁应徽放礼物的方向,却怎么都没看见自己送的礼物,被成堆价格昂贵的礼物给淹没。
“行了行了,送那么多东西我也拿不回宿舍,咱们还得下一摊呢!”
梁应徽本来就打算玩个通宵,一伙人商量着去别的地方玩,听那些话的意思就是,下个地方的钱大家AA,不能再让梁应徽出钱。
李吟听到这话,赶紧站起身来,“那个,你们去吧,我还要回去赶作业就不去了。”
梁应徽扭头看着她,“去吧,李吟,大家一起多热闹。”
“不去了不去了。”她拿起旁边的书包,“我真要回去赶作业,你们去吧。”
“这样啊。”梁应徽站起身来,“那我送你出去。”
“不用,我自己就行。”
说完,就朝着门外走去。
梁应徽本想送李吟到门口的,可是刚走到包厢门口电话就响起来了,他只能冲着李吟挥挥手,示意她电话联系。
李吟点头,关上门离开。
可是一转身,就看见旁边垃圾桶里一个醒目的袋子——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八月的风,吹得有些闷热,李吟背着书包,手里拿着自己买的礼物,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满脑子都是刚才在包厢里跟梁应徽唱歌的场景。心头酸涩,鼻尖也有些泛酸,眼眶朦胧,一滴硕大的泪水就这么滴了下来。
她莫名其妙的走到了明安山的宜莘庄园,门口的保安一眼认出了李吟,给她开了门。
说实话,李吟并不想回这里,但是她更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宿舍,看着敞开的大门,背着书包就走了进去。
门口有接应的车,乘坐车子来到别墅内,回到了陈客的套内别墅,推开属于自己的房门,将房门紧锁,书包一丢,就开始小声啜泣。
陈客这会正在温习白天的知识,看着看着,突然耳边就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很小,但是还是被他听见了。
他不耐烦的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吼道:“谁他妈在哪里吊嗓子,谁死了!”
楼下的佣人们纷纷不敢应声,都在埋头干着自己的活儿。陈客脸色凝重,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走到了李吟的房门前,确定声音出自里面后,便抡起拳头敲门,“开门!”
里面除了哭声,无人应答。
“我再说一遍,开门!”
不过三秒钟,门打开了,李吟双眼红肿,泪痕布满整张脸,怯怯的站在里面。
陈客看着她的模样,好看的眉眼里尽是怒火,“知道几点钟了吗?你在这里哭?”
李吟看见陈客凶巴巴的样子,眼泪更是止不住,本来还想憋一憋,没想到根本憋不住,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我,我知道,我忍不住,少爷。”
陈客咬牙切齿,“你什么忍不住?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没给你饭吃,你不是说你要回学校吗?躲在这里哭什么!?”
陈客这么一说,李吟满腹委屈便涌了上来,嚎啕大哭:“我送给别人礼物,他把我送的礼物给扔了,是不是因为我送得太廉价,他不喜欢。”
她的声音夹杂着哭声,含糊不清,压根听不见说些什么,字都黏在一块了。
陈客不耐烦的吼道:“把舌头给老子捋清楚了!一个字一个字说!”
李吟被他吼了一声,委屈的憋着哭声,抽抽搭搭的说:“同学过生日,我送他礼物,出来的时候看见他把我送的礼物给扔了。”
“然后?”
“没有然后。”
陈客无语,“就这?哭成这幅德性?”
“嗯……”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他妈在唱京剧,给我吊嗓子!”陈客憋着怒火,“谁这么大牌,送礼物都不要,他天王老子啊?比我还厉害?”
“那倒比不上……”
“礼物呢,拿出来我看看。”
李吟扭捏的摇头,“不要了,少爷,很便宜的东西。”
“多少钱?”
李吟垂着头,不好意思说。
陈客冷笑一声,“还不好意思?那我问你,你买礼物的钱是不是自己赚的?”
“是。”
“那不就得了,自己赚的钱买的礼物,他不要便宜自己,拿出来我看看,什么玩意,值得大晚上在这里哭丧。”
听到这话,李吟才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陈客。
陈客接过,倒是很有耐心的把那层她精心挑选的纸撕开,连一个缺口都没有,完完整整的撕开后,露出里面的钢笔。
其实以陈客的身份,一眼就能看出是廉价的东西,不过他没有当面说出来,只是看了一眼,说道:“钢笔你要不要?”
李吟没有回答,只觉得这是送给梁应徽的。
陈客见她没说话,便将钢笔塞进口袋里,“我刚好缺支笔,你不要给我,赚老子的钱,给老子花,这便宜不占白不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