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去陈家做佣人那天,正好是七月一号。
她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跟几个一起面试通过的女孩坐专车抵达了赫赫有名的宜莘庄园。
这个坐落在蓅市明安山半山腰的现代简约风大别墅,拥有着整个明安山的使用权,从山下的保安亭,到半山腰的大门,处处都彰显着富贵与豪华,几百万进口的黑松是园林造景的工具、价值几百到上千万的花瓶当摆设、就连佣人加起来,也有将近五百名。
而李吟,是这么多佣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仅仅只有21岁。
本来以她大学生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来工作的,能获得这样的机会,全靠她室友的母亲——在这工作了二十余年的老员工举荐,才有了这么一次机会。
她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会对别墅内的人工湖泊惊叹,一会又对纯金打造的石墩露出震惊。
管家陈富忠在这里干了四十余年,早已经习惯这些新人的瞠目结舌,自然的将她们带到大厅进行了简单的岗前培训,就按照面试时的内容进行分配工作。有钱人家的厨房有分东厨和南厨,东厨负责一日三餐,南厨负责甜品,李吟被分到了东厨,专门打下手。
因为不是在酒店或者是餐饮类,所以打下手并不算太累。
李吟正式干活的第一天,就跟同组的新人同事于玲香一起去庄园拔菜,于玲香比李吟大五岁,据说是毕业后就来陈家面试,一开始没面上,后来是塞了钱,走了门道才进来的。
李吟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外面套着陈家佣人的制服,震惊的看着身后拔菜的于玲香,“这整的跟考公务员似的,还塞钱?”
“这里包吃包住,吃的跟主人一样,住的跟主人一样,每个月九千,包含节假日,甚至五险一金都你上好了,你出去看看,哪个地方能有这待遇?”于玲香喘了口气,“别说做佣人这个活儿,听起来不好听,可那些坐办公室的白领,每天累死累活,能赚几个钱?能有这待遇?”
话糙理不糙。
抛开首富不说,光是这待遇,就没几个毕业生能遇到的。
“那我还挺幸运的,经人介绍就进来了。”李吟用力的拔了个萝卜,拍了拍泥土塞进框里,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有钱人,尤其是首富,脾气都特别差,对待佣人跟对待奴隶一样。”
“你这什么思想。”于玲香笑着说,“咱们陈董事长跟夫人可温柔了,每次见到我们都会笑,一点都没有歧视。”
李吟还没见到过陈董事长,但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确实能够感觉到陈家工作的氛围跟外面不太一样——所有人的脾气都很好,很温柔,不存在上司欺压下属的事儿。
“不过还真有个例外。”于玲香看了看四周,确认周围没什么人后,凑近说道:“陈家上下,各个克己复礼、温文尔雅,唯独那位小公子,啧啧……脾气差得要命。”
李吟一愣,“谁啊?”
“就那个。”于玲香挤眉弄眼,“那个最小的儿子,我每次见他都没了半条命,脾气差得哩,要吃人。”
李吟诧异:“一点优点都没有吗?”
“逆天的容颜算不算?”
李吟:“……”
转眼,李吟在陈家已经待了将近一周了,吃得好住得好,要说真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就是每天起得太早。不过这也没办法,为了赚钱,她还是能够忍受这样的事。
她吃住都在陈家,所以难免在闲暇时候与同事们聊聊八卦,这些富豪家庭里非常忌讳这种事儿,所以李吟就为这些这些富豪们取了编号,比如陈董事长是一号,董事长夫人是二号,他们最温柔,所以很少谈论起他们的八卦。
而在这之中,五号是最经常被提起的——只因这是陈家最小的儿子陈客的代号。
李吟知道陈家三个孩子,长子成熟稳重,二女儿温柔端庄,唯独这最小的儿子,既不温柔,也不谦和,脾气差得要命。
“那这五号都发生过什么让你们害怕的事?”
“嚯,那多了去了,比如吃的东西不满意,就骂人。”
“嗨,骂人算什么,上回我都去他房间打扫,他差点要动手打我呢,吓死我了,听说他学过泰拳,这一拳下来,我小命还保得住啊?”
“真这么恐怖?”李吟洗着菜,拧眉道,“我滴乖乖,可别让我碰见他。”
于玲香笑,“这还由得你啊,这是他家,你想不遇到他,比登天还难哩。”
同事们都笑出声来。
李吟将洗过一遍的脏水倒进洗菜盆里,但是发现下水道好像堵住了,水下不去。于玲香凑过来看了一眼,努努嘴,“你这边这个不行,去里面洗吧。”
里面还有个小隔间能够洗菜,但因为地方狭小,加上出水不多,很少在里面清洗。
不过眼下时间紧迫,她也没有顾虑太多,端着菜盆往隔间走去,然后蹲在一个小窗口面前洗菜。清水淅沥沥的往菜盆里灌进来,将一根根青菜清洗干净后,就将脏水往下倒,结果发现里面也堵住了,大盆子水积累在池子里,怎么都下不去。
她拧眉啐了口,直接将剩余的水倒到窗口外面。
窗口外便是花园,而且是别墅里难得没有开过荒的土地,她寻思着倒点水应该没什么事,反正也没人。
但没想到,就这么一盆水泼出去,那略带低沉和冷意的嗓音就慢慢传来:“谁这么不长眼睛?!”
伴随着这声嗓音,一个黑色的身影就从窗口下方慢慢的站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高得有些可怕,恍如巨人般占据了整个小窗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李吟。
他从头到脚被冰水淋透,白色的T恤犹如薄薄的蝉翼黏在他的腹肌上,在阳光的照射下,腹肌块块分明,线条流畅。五官俊美得仿佛像是艺术品,略长的碎发沾染了水,黏腻的挂在他饱满的额头和眼皮上方,微微抬眸时,那双深墨绿色的眼眸犹如流光溢彩的玻璃珠,看得李吟心头一滞,忘记呼吸。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好逆天的容颜。
他深墨绿色的眼眸轻轻刮过她的脸,薄唇抿着,带着不容抗拒的狠厉:“说话!”
李吟被吼了一声,浑身颤了颤,“是……是我。”
“很好。”少年气得唇角微微上扬,“这么喜欢淋是吧?我让你淋个够!”
也许是听到了隔间里的声音,于玲香端着菜盆走进来,结果就看见站在了小窗口外的陈客,她脸色一白,喊道:“小少爷,您回来了?”
紧跟着,便听到‘嘭’的一声,李吟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事了,她知道自己泼了全家脾气最差的主子的水,大概率是活不成了,满脑子都是古代封建时候大官们如何处置下属的狠厉手段。
于玲香喊了她几回都没有应答,后来是管家陈富忠走进来,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个,小少爷他说——”
“他是要我赔钱还是要赶我走?”李吟听到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陈富忠,“还是说赶我走之前要打我一顿?”
“都不是,小少爷让你去浇花。”陈富忠咳嗽一声,指着窗外,“就那条路上的所有的花。”
李吟愣了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屋外是一大片的向日葵。这是整个别墅唯一能够通向陈客房间电梯的入户处,他不走大门,只走这里,而这里刚好会经过她洗菜的小窗口。也就是说,他走了那么多回,只有这一回被她泼了满堂彩。
李吟也不难猜出陈客让她干这种活儿的目的。此时七月,外面已经暴涨到38度的高温。在这个别墅内干户外的都是大老爷们,谁愿意在这么热的情况下去干这种事?
而且陈客还狠心的将她工资减了五分之一。
但就算是这样,一个月的工资也比在外面送外卖、做服务员好多了,李吟心中窃喜不已,但面上不显,怯怯的跟陈富忠说:“能不能让小少爷少减点钱,外面这么热,我会中暑的。”
而陈富忠把李吟的话告知给陈客时,陈客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他拧眉道:“她还敢跟我讨价还价起来了?”
陈富忠也觉得纳闷,这李吟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泼了陈客一身不说保住小命,还敢光明正大的来跟他要钱,这得亏是新人,换做是老人,早就匍匐在地,跪着求原谅了。
他微微颔首,“大概是新人,还不懂这里的规矩,少爷您别生气,我回去多多督导就是。”
陈客扔掉手中的手柄,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饮水机取了杯水,暖黄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散落在他身上,形成一道非常美的光影视觉,他微微仰头,将清水灌入口中,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清澈的水渍残留于唇角,用手轻轻一擦,扭头看着陈富忠,“回去告诉她,爱做就做,不做就给老子收拾东西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