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遇到纪云彤,顾元奉自己本身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家中就他一个孩子,既不需要他去建功立业,也不需要他为钱财烦忧,只要他不去作奸犯科,想干什么都没人拦着。
同龄人之中就数他日子过得最舒坦,就连顾家其他几房那些个堂兄弟姐妹都夸他捧他,没有人会让他不痛快。
就纪云彤得了他爹娘的偏爱,从小到大让他吃了不少瘪还让他没办法。
这么一想,顾元奉心里那簇火又嘭地烧起来了。
她哪里会难过、哪里会委屈,她明明就已经看上别人了!
“反正我不会退婚。”顾元奉怒道,“你们答应了没用,我反正是不会去取回婚书的。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倒要看看谁敢打她主意!”
顾父气结。
敢情别人的话他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两个人吵架他不去好好求对方原谅,还觉得是别人的问题。真以为你把其他人赶跑了,她就能搭理你了?
顾父向来是温和端方的,此时都被他激出了几分火气,骂道:“你想娶也得看看别人愿不愿意嫁,我们顾家做不出强娶别人家女儿的事!”
顾元奉一脸倔:“你们不能给她相看别人!”
建阳长公主见顾元奉眼眶通红,不由有些心软。她放缓了语气和顾元奉商量:“那你得把阿彤哄回来,不能再惹她伤心。”
顾元奉本来想说“我才不会去哄她”,想到马车上那堆名册和画像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以前纪云彤没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难道不可以?先把他娘哄住,他再去找纪云彤算账!
“好。”顾元奉一口答应下来。
顾父一看自家儿子那表情,就知道他准没听进心里去。可建阳长公主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让顾元奉再在她面前闹腾,只能摆摆手打发他赶紧走人。
顾元奉出了门,越想越气。他让纪云彤伤心了?她哪里像伤心的样子?她这段时间交朋友不知交得多开心,又是赴什么赏梅宴,又是私会什么野男人!
一想到纪云彤与那个穷书生遥遥对望的情景,顾元奉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又难受,又愤怒。他骑马出了城,直奔纪云彤的庄子而去。
纪云彤刚让人送走杨嬷嬷,想到早上那场闹剧脑仁微微发疼,提笔想给柳文安留封信,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看顾元奉今天那个态度,婚约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了,这家伙说不准还会跑去柳文安面前耍横,她怎么都得给柳文安提个醒。
说到底,柳文安是不知道她身份的。哪怕他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那也不清楚她与顾元奉的关系……
这件事是她的问题,她当时确实是存着“既然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的想法去与柳文安结交的。
事实上这世道男子三心两意会被夸潇洒风流,女子若敢三心两意却只会被认为不贞不洁不守妇道。男人会将女人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哪怕自己不怎么喜欢,也绝不允许别人染指。
顾元奉虽还未加冠,算不得真正长大成人,却已经逐渐展露了这一特质。
他再怎么烦她腻她,也绝对不会允许她背着他去找别人。
只是从前都是她追着顾元奉跑,所以没机会见识到他的这一面而已。
纪云彤提笔写下“柳贤兄”三个字,又写下一句“见信如唔”,接下来脑中便有些空茫。年前约好过春天来了他们一起去放纸鸢,她还没看到他做的纸鸢,如今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是她没有处理好自己这摊烂事,她不能害了他。
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争执声,是绿绮拦着顾元奉闹出的动静。
可顾元奉哪里是几个丫鬟仆妇能拦住的,很快就大步迈进书房来。
纪云彤放下手里的笔,下意识挪过旁边的书册把才写了开头的信盖住。
顾元奉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他记性一向很好,一下子想起年前有次他去找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表现——当时他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她肯定是心虚地想遮掩什么!
他迈步走上前去,一把扫开挡在信笺上的书。
上面的“柳贤兄”三个字瞬间映入眼帘。
顾元奉怒火中烧。
果然是这样!
她果然背着他勾搭野男人!
她要是心里没鬼,她心虚什么?!
纪云彤看见他难看的脸色,慌乱地后退了几步。
顾元奉越过书桌朝纪云彤走了过去:“你慌什么?难道我还会跟你动手不成?”
纪云彤也不知道顾元奉会不会,毕竟她自己在气头上是真的会跟顾元奉动手。以己度人的话……
纪云彤又继续后退了两步才停下。
不是她不想再退,而是她发现自己身后已经是靠墙的书架。
哪怕正愤怒着,顾元奉也被她气笑了。
她也知道害怕吗?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跟野男人往来吗?他迈步逼近,用两臂拦着纪云彤不让她躲开。
两个人之间几乎没了任何距离。
他们此前也不是没有这么贴近过,纪云彤耍赖让他背着走的时候也会整个人贴在他背上、手紧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说话,热乎乎的鼻息直接喷在他耳边。
只是那时候他们都还小,甚至都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
可现在将纪云彤困在自己双臂之中,顾元奉却想到了……那晚的梦。
过了十三岁,他就长得比纪云彤高了,体格也比纪云彤健壮不少——哪怕纪云彤也爱跟着他习武,却还是能被他轻易困住。
他想对纪云彤做什么,就能对纪云彤做什么。
顾元奉的目光落在纪云彤近在咫尺的唇上。她一向伶牙俐齿,没有道理的事情也能被她说得似乎是她占理,这样厉害的一张嘴,真让人想……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纪云彤对上顾元奉那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眼神,心里是真的有些慌了,只觉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失去控制。她从来没有见过顾元奉这模样,不由伸手想要推开他:“你回府问过了吧?我没骗你,你娘是真的同意退——”
纪云彤话还没说完,眼睛就骤然睁大。
她试图推拒的手被顾元奉扼住,整个人一下子被抵在书架上。
顾元奉亲上她微启的唇,肆意品尝她唇舌的滋味。
趁着纪云彤还没反应过来,他那素来受她青睐的手掌托住了她纤白的后颈,修长而有力的五指配合得当地逼迫她仰起头承接这一吻。那些不中听的话,顷刻间全都化作了急促而灼热的呼吸。
直至察觉纪云彤正微微发颤,顾元奉才结束了这次放肆的侵略。
纪云彤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见顾元奉不躲不避地挨了,她不解气地又抬手打过去。
这次顾元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再得逞。
他看着纪云彤有些湿润的眼睫,心里竟生出种近乎恶劣的快意来。
“退婚是不可能的,你想都别想!”顾元奉凑近亲了亲那比他梦中还要柔软甘甜的唇,说出的话却满含威胁之意,“听说读书人名声很重要,名声不好连功名都考不了。你再敢去找那个野男人,我就让所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满嘴礼义廉耻、满肚子男盗女娼的!”
纪云彤听得气血翻涌:“你敢!”
顾元奉道:“他自己都做得出来,我为什么不敢帮他宣扬宣扬?”他含怒看着刚才还在他怀里任他亲吻、现在为那个野男人气红了脸的纪云彤,“你最好记清楚,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会对你动手,不代表我放过你在外面找的姘头!”
纪云彤只觉这人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推开他和他理论:“什么叫姘头?我和他就是朋友间的正常往来,怎么就叫姘头了?”
顾元奉冷哼:“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要是让我发现你和他还有往来,我、一、定、让、他、身、败、名、裂!”
纪云彤气得眼泪直直地往下掉:“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本来就是想写信告诉他我不会再去见他了!”
顾元奉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心里却还是不怎么高兴,因为纪云彤居然哭了。
他都多少年没看到纪云彤哭了?她从小到大都不是爱哭的性格,从来都只有她把别人欺负哭的份。
顾元奉伸出手用力抹掉纪云彤颊边挂着的泪珠子,长着薄茧的指腹磨得纪云彤眼尾微微发红。
不能再去见那个野男人就让她这么伤心吗?
顾元奉咬牙说道:“你写,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写!”
纪云彤向来要强,察觉自己居然在顾元奉面前掉眼泪,有些恼自己的不争气。
可是她太难过了。
她知道这婚肯定退不成了。
只要顾元奉不愿意解除婚约,这婚就不可能退。
连她交个朋友顾元奉都这样,她真要和谁相看他还不闹得天翻地覆?
建阳长公主固然是真心实意疼爱她的,可顾元奉也是建阳长公主的亲儿子,真闹起来还不是让建阳长公主左右为难?
她自己家里呢?
这样好的一桩婚事,家中上下只会觉得她想退婚简直是头脑发昏。
没有人会支持她。
纪云彤提笔给柳文安写起了信。
信的内容写得很平常,只说家中有变日后恐怕不便再往来云云。
她与柳文安之间本就没有越界之举,也不必特意与他交待自己早有婚约在身。
顾元奉在旁看她一句一句地写完了,没挑出什么毛病来,只是觉得她湿润的眼眶有些碍眼。他都不追究了,她还敢为那个野男人哭!
顾元奉再次恶狠狠地抹掉纪云彤脸上的泪痕,威胁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纪云彤转开了脸,轻轻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情绪。
他什么时候客气过?
作者有话要说:
顾狗(自己把绿帽往头上扣):你也不想他身败名裂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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