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烟熏火燎的酒吧待久了总是让人觉得闷得慌，宋南嘉与陈清然在玩乐中抽出空，一起跑出酒吧透气，顺便抽根烟。
宋南嘉常抽万宝路黑冰爆珠，薄荷味偏重，一捏爆后连带着身边的人都能感到一阵清凉。
每次闻到，陈清然都会丢掉自己手中的利群，从她包里掏出一根。
宋南嘉看着陈清然点烟的动作，说：“抽我这么多，什么时候给钱？”
陈清然一脸疲惫：“工作上跟人谈钱，私下出来玩儿你就放过我吧。”
宋南嘉一挑眉：“放过？那你让吴千爱也放过我。”
闻言，陈清然往里看了眼，表情改为无奈：“那位你最熟，谁的话她会听啊？”
“而且，”陈清然将烟叼进嘴里，口齿不清说，“最不听得就是我的。你找错人了。”
宋南嘉笑了笑，不再逗他，双手搭上街边栏杆，目光落入人海之中。
夜风阵阵，吹不起她包裹在臀部的短裙，只能吹动她散着的长发。
繁华热闹的街道之中，她就像一片无声淡然的云，被吹拂，随风飘。
忽然看到马路对面出现一只棕色的长毛流浪狗，头顶的电影院灯牌将它的毛发染红，它在人群之中仓皇逃窜，眼神迷茫恐惧。
宋南嘉看着它在不熟悉的地方无助追赶着当地陌生的人群，似乎希望有人能注意到它。
它随波而去，很快消失的拥挤的人海，不见踪迹。
寂静片刻，陈清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刚接通喂了声，就又被对方挂断。
“这臭小子，不知道又干什么。”
宋南嘉闻声看了眼他的屏幕，看清备注后问：“陈正？”
陈清然点头，边回他消息边说：“嗯，问我去哪儿了。”
宋南嘉轻嗤一声：“看起来在酒吧游刃有余的人，难道还会因为你不在没安全感啊？居然还特地打电话来问。”
陈清然发完消息，目视前方，突然严肃开口：“南嘉，你可别误会了陈正。”
宋南嘉不是很懂，扭头看着他。
陈清然继续说：“虽然所有认识小正的人都说他是个不受约束浪子，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个爱乱搞的混球。陈正心肠不坏，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幼稚单纯、不会做坏事的小鬼。他确实爱玩，喜欢出入一些混乱复杂的场所，但他并不是想做什么被人不齿的事，就只是单纯喜欢热闹的地方。”
“南嘉，我知道你喜欢以偏概全，陈正看起来可能跟你前任一样不靠谱，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对我弟弟有意见。”
听到这里，宋南嘉忍不住嗤笑了声，看向他：“你哪里看出我对他有意见了？”
陈清然愣住，似乎不知如何作答。
宋南嘉又问：“难道是因为我上次分手后的表现？你怕我因为我前男友，对你弟弟这种贪玩的小男生也有偏见呀？”
陈清然笑着说：“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宋南嘉忍不住给他背上来了一巴掌，乐了：“就算我喜欢一棒子打死，我也不会意气用事，主观看人。”
“男人对我来说都是附属品，不管好的坏的，丢掉了就无所谓了。况且那是你弟弟，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自然也会对他好的。”
陈清然这才发现是他多虑了。
方才的话题此刻再看已然变得尴尬起来，他笑了两声，说：“刚刚看你故意逗他，我以为你会像玩弄瞧不上却贴上来的那些男人一样玩弄他。我这弟弟跟你一样要强不服输，你们如果杠上，一定又是一场焦灼的战争。”
宋南嘉吸了口香烟，不以为然地看他：“一臭弟弟，跟他有什么好争的。就算他现在求我跟他玩儿我也不会跟他当真。”
陈清然点头：“那小子脆弱敏感，喜欢藏心事。多个姐姐挺好，偶尔还能帮我跟他谈谈心。”
宋南嘉笑了笑，心想他们家又不是没有女性亲人，谈心这事哪儿轮得到她来。
“你身边哪会有脆弱的好人啊，只有放浪轻浮的坏人吧。”
闻言，陈清然挑眉：“瞧，又开始以偏概全了。这么说，不连自己都骂了？”
宋南嘉无谓耸肩：“我从来就不是好人。”
陈清然笑笑不说话，看了眼微信消息，说：“走吧，吴千爱催我进去，一起？”
宋南嘉把没抽完的烟捻灭丢进垃圾桶：“走。”
回到卡座，现场已经一片热火朝天。
迷幻的灯光营造出一种梦境般的范围，朦胧缥缈。
李秋几人像一群荒淫无度昏君，情绪激动地摇着骰子，拿出一股要跟人拼命的劲儿去花天酒地。
而坐在一边的陈正夹在这群人中间，倒显得过于格格不入。
他似乎对众人的这种玩乐毫无想法，兴致缺缺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玩儿，手中把玩着酒杯，一点要喝酒的意思都没有。
察觉到有人经过，他抬了下眼，眼神淡漠地注视着宋南嘉，看着她走到胡森身边，没再在他身边坐下。
陈正肩膀抖了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在外面吹了风，宋南嘉的头发不再像她刚打理好时那么整齐柔顺，略显凌乱。
她伸手在肩膀处一拂，黑发乖巧随着她的动作走，一次全被拨到身后。
“圣罗兰的反转巴黎吗？用在你身上好像变得更迷人了。”
宋南嘉指尖一顿，缓缓回头，看着身边胡森和其他几个陌生男人。
她下巴朝胡森扬起，问：“刚刚是你说话？”
胡森笑容绅士温和：“不然还能有谁。”
宋南嘉沉默片刻，朝他笑起来：“音乐声太大，没听清，不好意思。”
胡森：“没事，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宋南嘉没理由拒绝，又轻轻撩动头发，笑着颔首：“好呀。”
她转正头，目光下意识一斜，恰巧与陈正对视上。
陈正穿衣风格偏随意休闲，偏夸大的T恤，脖子上还挂了条莫比乌斯环项链。
他坐姿慵懒，衣领松垮垮地贴在身上，领口大开，项链链条懒懒躺在他锁骨下面。
他手中端着杯威士忌，放在嘴边不喝，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宋南嘉看。
每次撞上他的眼神，看到他的表情，宋南嘉就莫名觉得烦躁。
他散漫轻狂的样子就像是无声的挑衅，勾着的嘴角是在轻蔑。
宋南嘉虽性格淡漠，该有的胜负欲却一点没少。
她很想找个方式让抓狂的人变成陈正，可又觉得这样做显得自己跟他一样幼稚，便只好克制着，火往肚子里咽。
收回眼神，宋南嘉弯腰去桌上拿酒。
同一时刻，陈正也往前倾，偏偏将他的酒杯放在了宋南嘉要拿的那杯旁边。
宋南嘉的小手指无法避免地跟他手背接触，轻轻划过，触感微妙。
她手指微微僵了半瞬，身体也微僵，蹙眉抬头瞪他。
陈正却一脸无辜与歉意，厚脸皮说：“不好意思呀，地方就这么点，我不是故意蹭上来的。”
说不是故意的，意思就是故意的。
宋南嘉笑容妩媚动人：“没事，陈正弟弟你想碰就说出来，姐姐就让你碰个够。”
陈正错过她看后方的胡森：“算了，胡大哥还等你呢，我可不敢坏了你们的事呀。”
宋南嘉弯着的嘴角有些冷冰冰的意味：“你知道就好。”
陈正不再言语，退回去重新靠在沙发上，双臂张开搭在沙发顶部，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往前看。
宋南嘉手撑在脖子上，故意将脸背对着陈正，继续与胡森聊着天。
尽管知道他目光的重点在自己身上，她也再没给他任何反应。
酒过三巡后，陈清然又组织了酒桌游戏，一行人喝到将近三点才散场。
宋南嘉点背，桌上一多半的酒都进了她的肚子，走时虽算不上不省人事，也已经昏昏沉沉。
胡森对她确有想法，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不等大家答应便想提前搂着她走。
好在吴千爱留了个心眼，说她跟陈清然待会儿要送陈正，正好可以把宋南嘉送回去，不需麻烦胡森。
或许是吴千爱陈清然给了安全感，被他们拦下之后的事，宋南嘉都记不太清了。
隐约感觉吴千爱好像骂了她一路，说她没心没肺，喝酒一个心眼都不留，要不是有她每次都陪着，她一定被酒吧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们拉走无数回了。
之后又有个不熟悉的声音响起，笑着说放心，他心眼很多，往后一定把她保护得好好的，让别人都没有趁人之危的机会。
梦和回忆都是第三视角的。
半梦半醒之间，宋南嘉看到那个昏暗的车厢中，昏昏欲睡、头不断四周坠的自己。
她身边坐了个男人，环境太黑，她看不清脸，只能注意到他坐的笔直，仿佛完全都不看自己一眼。
直到几秒之后，随着汽车转弯，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男人的方向倾去，那人就像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在她头砸下前迅速伸手，稳稳捧住了她的左边脸颊。
僵了几秒后，他沉默着做小动作，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
他太瘦，骨头硌得她耳朵疼。
微微睁开了眼往他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一条银白色的金属链条，最下方的环状挂件在月光下泛出冷光。
宋南嘉突然觉得好笑，且笑出了声。
下一秒，她便在迷糊睡梦中惊醒。
昨晚倒头就睡，被子没有盖好，似乎着了凉。
从床上坐起来后，头比石头还沉，还痛得厉害。
先趿着拖鞋进客厅找到体温计量体温，确定没有发烧后，宋南嘉换上运动服，空腹下楼跑步。
今日天气阴沉沉的，闷热感很浓，加上宿醉与受凉，宋南嘉跑了不到十分钟就坚持不下去。
停在小区门口，她点开运动手表查看心率，比她平时跑半个小时还要偏高，确实不适合继续跑。
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的方向走，没走两步，听到身后一阵篮球拍地的声音。
宋南嘉莫名其妙地就回了头。
身后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陈正穿了一身红底白边的篮球服，左腿上套了个护膝，头发用发带束起，少年朝气十足。
他步子大，几步便走到宋南嘉面前。
将篮球抱起放在垮与腰之间，说：“昨晚喝那么多，今天还能起这么早跑步啊，自律女神？”
宋南嘉抬手抓住头发往两边扯紧，说：“做梦了，就醒了。”
陈正难得没继续问她梦到了什么，“哦”了一声。
宋南嘉反问他：“你呢，暑假也不睡懒觉，大早上打球是准备做篮球运动员啊？”
陈正挠了挠后脑勺：“睡不着，一个人在家里也没意思，就下来打会儿。”
宋南嘉说：“一个人打有意思吗？”
陈正摇摇头：“但打球可以让人不想其他的。”
宋南嘉明白他的意思，年轻大学生嘛，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焦虑不安。
她本想安慰他几句，可刚张开嘴，突然一阵眩晕。
宋南嘉身形摇晃，尽力稳住脚步，紧紧闭了闭眼。
可再次睁开后，天旋地转的感觉更加严重，她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倒去。
好在陈正反应够快，立刻丢下篮球，一瞬间便拉住了她的胳膊。
篮球在地上弹动，声音闷闷的，越滚越远。
宋南嘉被陈正一拽，一秒就落入他怀中。
少年的心跳声比篮球落地声更加有力，如擂鼓，咚咚咚咚。
她完全无法靠自己站直，浑身抖得厉害。
只好紧紧抓住陈正的小臂，指尖无力扣在他的肌肉之中，由他出力将自己撑起。
作者有话要说：陈正:肢体接触就是爱情的开始（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