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旁边,斜倚着一抹挺拔的身影。
中午的阳光充足,透过偌大的玻璃门漫了进来。金色的光影打在男人周身,像是晕开一抹淡淡的光圈。
男人长相俊朗,气质矜贵,凡是经过门口的女生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可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神色一直冷冷清清的,直到看到宋时晚的身影,才有了些许波动。
他朝宋时晚轻轻招了招手。
宋时晚朝秦雨蓉指了指薄屿辞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人来接我了。”
秦雨蓉心领神会,和她道别后快步离开了。
宋时晚走到薄屿辞身边,他淡声问:“还顺利么。”
宋时晚朝他点点头,笑道:“很顺利。你不是在出差么,怎么会在这里?”
“来接你。”薄屿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示意宋时晚和他去停车场。
——她当然知道他是来接自己的呀。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为什么会来接她吗?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么?”宋时晚问。
薄屿辞淡声解释:“提前结束就赶回来了。”
“哦。”宋时晚应了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
怪怪的。
明明两人已经是夫妻关系了,却好像和陌生人一样生疏。
“在想什么?”
宋时晚恍恍地抬起头,一双漂亮温婉的眸中蕴着一抹茫然。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薄屿辞低低地道了声:“小心。”
他拉住宋时晚的手,轻轻一带,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后面一辆汽车驶了过去。
宋时晚缓了缓神,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轻声向薄屿辞道谢,薄屿辞只淡淡地“嗯”了声。
他并没有松开宋时晚的手,而是牵着她一直走到车位旁边。
严格意义讲,这不算两人第一次牵手。
但上一次,已经是很早很早以前。少年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穿梭在雨后的石板路小巷,记忆里是春日雨后的青草味,清澈又纯粹。
这回不一样。
男人宽厚而又温暖的掌心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似乎还能感受到指尖粗粝的触感。
这种感觉很奇妙。
宋时晚脸颊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温度,不知所措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上车前,薄屿辞自然而然地松开她,帮她打开车门。
一切都十分自然,似乎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任何不妥。
宋时晚上了车,脸颊那抹红晕始终不散。
她小声对薄屿辞道:“有点热。”
薄屿辞垂眸睨了眼她微红的脸颊,低声解释:“这里没树荫,车子晒了会儿有点烫。一会儿就好了。”
他对前排的司机道:“赵叔,麻烦开下空调。”
呼呼作响的冷气瞬间吹散了车内干燥炎热的空气,宋时晚抬手摸了摸脸颊,似乎温度也随之消却了不少。
她简单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了薄屿辞,而后将秦雨蓉给自己的合同拿给他。
“你说过,所有合同要过法务的。”
薄屿辞接过合同,斜斜地睨她一眼:“这话倒是记得听清楚。”
“我记忆力一向很好的。”宋时晚眨眨眼,一时间分不清他话中的意味。
薄屿辞轻扯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他垂下眸,翻阅合同。
薄屿辞看得很认真,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文件间,像是精心雕琢的白玉,温润修长。
看了会儿,他阖上文件:“不用过法务了。放心,他不会坑你。”
“她?”宋时晚问,“蓉姐么?”
薄屿辞屈指弹了下合同封面,道:“我朋友。他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以后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
宋时晚好笑道:“总给人家添麻烦不好吧?”
“没关系,”薄屿辞慢条斯理道,“他没少给我添麻烦,正好帮我把他欠的债讨回来。”
宋时晚弯起眸:“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很好?”薄屿辞轻挑眉梢,不掩嫌弃的神色,而后,他轻叹一声,“一般。造孽才会认识他。”
他神色中的嫌弃并非真的嫌弃,倒像是带了几分无可奈何。
在宋时晚的印象中薄屿辞的神色总是淡淡的,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波澜不惊。这还是她这些天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起伏,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薄屿辞问她。
“没什么。”宋时晚抿着唇边的笑意,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你的朋友,应该都很优秀吧。”
薄屿辞略一沉思,淡声回:“要看怎么比较。和我比还差些,和其他人比,确实还可以。”
宋时晚吃吃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自恋的。”
薄屿辞面不改色:“事实。”
不知为何,宋时晚还挺喜欢此时的他。
似乎离自己没有那么遥远了。
回到家,宋时晚让杨钰萍帮忙寄的东西也到了。
是她刺绣时常用的工具,体积比较大,蓉姨帮她搬到了一直闲置的阳光房。
这个房间是薄屿辞特地叫人空出来给宋时晚工作用的,带落地窗,四周装饰色彩淡雅清香的鲜花绿植。
房顶做过特殊处理,既不会暴晒绣品,光线又充沛明媚,使人一整天呆在这里都不厌烦。
吃过午饭,宋时晚开始收拾工具。她将卷绷和绣架摆在阳光房中央,针、线、绣地等小物放在随手易取的地方。
等整理完全部东西,已是下午。
温暖的阳光从落地窗漫了进来,在鱼骨拼接的地板上洒下一片晃动的光影。宋时晚打开半扇窗户,微风溜了进来,吹起两边的白色纱幔。
她懒洋洋地舒展腰身,享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薄屿辞进来时,宋时晚正在选线,绿叶掩映间,大片的光影在她身后慢悠悠地晃动着。她穿了件居家的亚麻质地长裙,墨色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完美地融入这幅美好的画面之中。
肆意,慵懒,漫不经心。
却隐隐约约挟着一抹勾人的韵味。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想靠近,却又不忍破坏这般静谧美好的画面。
宋时晚余光打量到门口的薄屿辞,轻轻“咦”了声:“咦?阿辞,你怎么来了?”
薄屿辞恍然回过神,走到宋时晚身边。
宋时晚正在纠结绣线的颜色,见薄屿辞过来,干脆问他:“这几个颜色,哪个更好看些?”
薄屿辞哪儿看得出几个颜色的区别,随便选了个顺眼的。
宋时晚本来还挺纠结的,看到薄屿辞选的颜色,旋即弯了弯眸:“咦,我也觉得这个更好些,看来我们眼光一样嘛。”
薄屿辞轻轻咳了声,没多说什么。
宋时晚选好颜色,正准备回秀架旁边开始工作。可刚刚选线时薄屿辞是站在她身后选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会儿转身,她差点撞进他的怀里。
两人离得很近,宋时晚能嗅到他身上隐隐约约的清冽的木质香。
他个子很高,宋时晚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正脸。她仰起脑袋,薄屿辞也垂着眸在看她。
刚刚帮她选颜色时,薄屿辞的手就搭在桌子边沿,此时她转过身,意识到两人很近时又不自觉向后退了一小步。这会儿她腰线抵在木桌边沿上,薄屿辞的手抵在一旁,两人离得很近,远远望去,更像是被他困在怀里了。
宋时晚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她耳根染着清浅的红晕,轻声问:“你不是……要去休息么?”
“睡不着,过来看看。”低沉带了些嘶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像是一壶封尘多年的醇酒,清冽又醇厚。
这还是这么多天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似乎他再稍微低下些头,两人的气息便能交织在一起。宋时晚不敢瞎想,小心翼翼地朝薄屿辞指了指绣架的位置:“我要去干活了。”
薄屿辞似乎并没意识到她在纠结什么,她这副模样倒像是自己能生吞活剥了她似的。他轻轻挑了下眉梢,反问她:“为什么不去?”
宋时晚脸上又红了红,小心翼翼往旁边挪了一步,逃出那一方狭小的空间。
坐到绣架前,那抹一直萦绕在鼻尖令人面红耳赤的木质香才消却。宋时晚轻轻松了口气,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卷绷那幅只完成了一半的作品上。
薄屿辞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身靠在刚刚宋时晚靠过的地方,双手环在胸前,神色淡然地看着宋时晚坐在那里分丝。
宋时晚手上没闲着,余光瞥到他,好笑着问:“你要在这里看么?”
“嗯。”薄屿辞微微颔首。
宋时晚笑道:“会很无聊的。”
薄屿辞问:“你觉得无聊?”
宋时晚愣了愣,朝他摇摇头。
薄屿辞淡声道:“你不觉得,我也不会。”
宋时晚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怔愣许久,而且朝他轻轻笑了笑。
她没再和薄屿辞闲聊,专注于面前的绣品。
她每每执起针线,都会将十二分精力倾注于面前的作品上。这也是为什么宋时晚会说“无聊”。想要完成一幅高完成度的苏绣作品,除了前期的设计、选好看合适的色彩搭配,更多的,是一针一针重复的刺绣动作。外人看到的是作品的美轮美奂,却看不到背后付出的是重复的、看起来十分无聊的,但又不能有一分一毫偏差的机械性工作。
宋时晚刺绣时无法分心在别的事情上,而且不论是大作品还是小作品,都需要消耗一个人无数的精力与时间。苏绣是需要慢下来、耐下心来的工作,一分一秒都不能着急。所以在张志坤看来,她的直播视频无聊透顶。
太多人和她说过,她在做一件”无聊“的事,但宋时晚和他们不一样,她本身性格就有些温吞,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消磨在一针一线之间,更喜欢在完成一幅作品时的成就感。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宋时晚抬头时,窗外已经黑魆魆一片。她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颈,舒展脊背。她下意识看了眼薄屿辞方才站的地方,却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不知为何,心里难掩一抹失落的情绪。这种情绪毫无由来,但宋时晚感受到了。
或许,她在期望薄屿辞和“那些人”不太一样吧。
宋时晚轻轻叹了声,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正准备收拾东西,清越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宋时晚毫无准备,显然被这声沉沉的嗓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发现薄屿辞正站在她身后,认真地打量着这幅还未完全完成的作品。
“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宋时晚苦笑着问。
薄屿辞斜睨她一眼,不由地勾了下唇角:“是你太专注了。刚刚蓉姨来叫你吃饭,你都没有理会。”
宋时晚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手里的工具,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哎?蓉姨什么时候来过?”
宋时晚确实有这个毛病,一绣起东西来,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就像是沉浸在独属于自己和绣品的一小方空间内,再无外物。
薄屿辞沉吟片刻,回道:“在你绣第二只飞鸟的时候。”
宋时晚脸上红了红,那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她问:“那你吃过了么。”
“没有。等你一起。”
宋时晚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虽然两人相处不算太久,但她清楚薄屿辞每天作息都极其规律,吃饭时间也很规律。她没想到因为自己耽误了他的吃饭时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不会。”薄屿辞认真道,“我认真感受了一下午。不无聊,很有趣。”
“哎?”宋时晚眨眨眼。她没想到薄屿辞会用“有趣”来评价,不由地轻轻扬起唇畔。
蓉姨帮两人热了晚饭。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对了下未来几天的行程。
薄屿辞对宋时晚道:“明天行程有变,先和我回趟老宅。”
“哦,好。”宋时晚应了声。
她清楚回老宅意味着什么,一时间有些沉默。
薄屿辞道:“不用怕。明天跟着我,少说少做。”
宋时晚颔首:“好。”
“后天我有个论坛会,晚上要应酬,不用等我吃饭。”
“嗯。”
“大后天去试婚纱。”
“啊……好。”宋时晚一一应下。她想了想,对薄屿辞道,“如果你太忙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薄屿辞蹙了下眉。
宋时晚看出他神色中的不悦,连忙解释道:“我怕你忙,耽误你时间。”
薄屿辞斩钉截铁回:“不会。”
“那就好。”宋时晚轻轻舒了口气。顿了顿,她又想到另一件事,问,“那……你今天要搬回主卧么?”
一时再次陷入沉默。
宋时晚有些懊恼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
这也不能怪她嘛,谁让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宋时晚正欲解释,便见薄屿辞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淡地渡了过来。
良久,他轻轻勾了下唇角,慢条斯理地问:“嫣嫣,这算是邀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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