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日DAY2

车上的氛围安静地诡异。

蒋珊跟在薄屿辞身边有段时间了,十分了解他的脾气。

这么安静,百分百生气了。

她没想到薄屿辞会过来,明明按照行程表,这个时间段他有两场会议才对。

宋时晚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薄屿辞,不禁局促了许多。

她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悄悄抬起眸,打量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他们两人离着有段距离,看上去似乎很生疏。

实际上确实很生疏。

上次见面还是她18岁那年,他从国外读书回来,来苏镇看望奶奶。他从国外给她带了生日礼物,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薄屿辞从小性子就冷,不爱说话,可那时的他还带了几分清隽的书卷气,还是邻家那个让人感到亲近的哥哥。

可这回见面,他似乎变了许多。

全然没有了少年时的青涩。傲岸,冷漠,高不可攀。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薄屿辞神色冷淡地望着前方。

宋时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一直知道薄屿辞长得很好看,但好像并没有这么认真地打量过。

即使只是半张侧脸,可依旧很好看。

他的五官轮廓英挺利落,尤其眼睛最好看。眼型偏长,眼尾略弯,深邃而立体。只肖轻描淡写地瞥你一眼,眼神似醉非醉,仿若一潭令人耽溺的深渊。

他习惯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浅色的细边镜框更使他的气质疏冷禁欲了几分。

格外诱人。

“在看什么?”

薄屿辞冷淡的嗓音扯回宋时晚的思绪,她怔了怔,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沉默片刻,她小声对他解释:“我……就是想和你说,刚刚是开玩笑的。”

“嗯。”薄屿辞淡淡应了声,“我不是在开玩笑。”

宋时晚愣了下,一时间搞不懂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但他这么严肃一人,确实不像是爱开玩笑的。

宋时晚局促地捏了捏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声音更小了:“……对不起。”

薄屿辞侧头瞥她一眼。宋时晚无助地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像是易碎的蝴蝶翅膀,轻轻颤抖着,模样委屈极了。

他刚刚确实有些生气。特地推了两个会议来机场接她,她却笑着说要嫁给别人。

明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薄屿辞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不悦。

还有那句“薄先生”。

——两人已经陌生到这个程度了么?

可看她这副拘谨又可怜的模样,胸口仅剩的那一丁点不悦瞬间消失全无。

这里对于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

或许,他对于她来说,也是陌生的。

车子穿过两排高耸的法国梧桐,缓缓停在一处私人宅邸前。

阳光将翠绿的树叶照得几近透明,在石板路上洒下一地碎金似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薄屿辞在平城有好几处私人房产,但这处作为婚房的别墅,却是他新买的。

国内顶级设计师的作品,仿园林式设计,小桥流水,粉墙黑瓦,既保留了古式庭院的韵味,又增添了几分现代化的时尚感。

宋时晚从车中出来时,被眼前的景致惊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并没有离开苏镇,没有离开家。

她随着薄屿辞一同进入别墅,里面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

不知是清楚她的喜好,还是两人眼光相似,别墅内的装修风格简单淡雅却不失精致,完全符合她理想中家的样子。

这份舒适感削弱了几分她初来乍到的不安与局促,令她安心了许多。

薄屿辞让早已等候在别墅中的阿姨带着宋时晚在家里简单转了一圈,熟悉环境。

蓉姨是他特意从老宅带回来照顾宋时晚生活起居的。蓉姨为人细心能干,而且也是苏镇人,对宋时晚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相对会更了解些。

看完一层的环境,蓉姨引路带宋时晚上二层:“太太,卧室在二层,我带你过去。”

薄屿辞见两人要上楼,嘱咐道:“蓉姨,一会儿帮太太收拾下东西。我还有个电话会,晚些吃晚饭。”

“好。”蓉姨应下。

宋时晚对“太太”这个称呼还不适应,脸颊红了红。她小声道:“不用,我自己收拾就好。”

刚刚搬行李的时候她就不愿别人帮忙,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薄屿辞神色淡然地询问:“怎么?”

“没、没什么。”宋时晚讪讪地摆了摆手,“我不想麻烦蓉姨,自己来就好。”

薄屿辞扫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沉声道:“以后需要你适应的地方还很多,就从这件事开始吧。”

宋时晚抿抿唇,只好应下。

顿了顿,宋时晚轻声道:“那个……我有个问题。”

薄屿辞:“嗯?”

宋时晚白皙的皮肤染上一抹清浅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们……是住一个房间么。”

薄屿辞侧头看向她。

他目光笔直地望向她,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宋时晚一时间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他似是揶揄地勾了下唇角,淡声道:“我在客房。”

“啊,好。”听他这么说,宋时晚舒了口气。

她暂时还没做好和一个不算太熟悉的男人共住一室的准备。

薄屿辞见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蓦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只是婚前。”

本以为她会羞赧地找借口含混过去,没成想宋时晚这回没有犹豫,一本正经地朝他点点头:“好。”

薄屿辞没想到宋时晚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惹得他耳根染上一抹薄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沉默地侧过头。

宋时晚其实没想那么多。

两人虽然是合约夫妻,但归根结底落在“夫妻”二字上。既然自己答应了他的条件,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她心里清楚,也会好好履行一个作为妻子的职责。

只是需要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一时无话。

宋时晚并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和蓉姨一起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收拾好东西,已经快到晚饭时间。

宋时晚无事可做,便去厨房陪蓉姨准备饭菜。

蓉姨本不想让她插手,但耐不住她磨自己,两人便一人洗菜一人切菜,顺便聊聊家常。

宋时晚干活很麻利,没一会儿便将青菜洗净,又把蓉姨买的一斤活虾处理干净。

蓉姨道:“太太,怪不得先生喜欢你。这么贤惠,以后他要享福咯。”

蓉姨在薄家干了很久,从没见过哪位太太小姐愿意下厨房,动作还这么麻利的。

宋时晚笑了笑,将处理干净的大虾放进空盘中。

她心里清楚,薄屿辞并不喜欢自己。

他会娶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或许说,他们有各自的利益。

宋时晚恍然想到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薄屿辞敲开她的家门,将一纸合约放在桌上,告诉她自己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而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和他结婚。

那时家里的店面出了事,面临着高额的赔偿金和关门的危险,而她自己也被无良公司坑害,所有的烂摊子堆在她面前,一筹莫展。

薄屿辞告诉她,自己可以提供资金支持,而他,正好也需要一位没有背景的妻子帮他摆脱其他人的束缚,彻底掌控整个集团。

她是他最好的选择。

宋时晚对薄家纷杂的关系并不算特别了解,但她清楚苏镇那家绣店是阿婆生前最惦念的,为了保留下来店面,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她需要这笔钱。

宋时晚并没有思考太久,便接受了薄屿辞的提议。

不过这些宋时晚没法和蓉姨讲,只是一笑了之。

薄屿辞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和她结婚的。他看重的是自己一清二白的背景,和对资金的迫切渴求。

……

薄屿辞下楼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蓉姨去了客厅收拾,只剩宋时晚一人坐在餐厅内,等他一起吃饭。

见他下来,宋时晚弯起眸,笑着起身迎他:“会议还顺利么?快来坐,我煮了汤,先喝碗汤再吃饭吧。”

薄屿辞有一瞬的恍惚。

好像这样的场景并不真实,像是梦里。

宋时晚去厨房盛汤,见汤凉了,她点着灶台的火,将煮好的汤重新加热。

她扫了眼走到餐厅的薄屿辞,轻轻抿了下唇。

方才一直有其他人在,她虽然对环境感到陌生,但其实也还好。

此时只剩他们两人相处,她莫名有些发憷。

她好像真的有点怕他。

明明小时候关系还不错,只是十几年的光景,他们竟然变得如此陌生又云泥之别。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宋时晚不自觉思考起来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丝毫没注意到薄屿辞也进了厨房。

“抱歉,让你久等了。”

淡淡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像是不经意间拨动的大提琴弦,质感厚重,低沉悦耳。

他将衬衫袖挽起,一丝不苟地叠在小臂上方,露出一节劲瘦好看的手臂线条。

明明是工作时的衬衫西裤的精英装扮,每一处的线条都熨帖得恰到好处,可此时却被他穿出了几分居家的味道。

薄屿辞垂着眸,认真地帮她将微凉的饭菜加热。他没有注意到宋时晚侧头悄悄渡过来的目光,十分自然地对她道:“嫣嫣,帮我拿下盘子。”

“嫣嫣”是宋时晚的乳名,家里只有长辈这么叫她。刚认识的时候,宋时晚不喜欢管薄屿辞叫“哥哥”,只唤他“阿辞”,薄屿辞便故意随着其他长辈一起叫她“嫣嫣”,久而久之宋时晚便习惯了。

如今只有几个相熟的阿姨会这么叫她。

宋时晚微微怔了一怔。

好像,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陌生。

心底的紧张和生疏感被他那声“嫣嫣”消散了几分,宋时晚将盘子递给他,薄屿辞淡声问:“这里感觉还习惯么。”

“嗯。”宋时晚点点头,这里不论是环境还是蓉姨、蒋珊,她都很喜欢,原先对未知环境的恐惧感已经渐渐消失了。

“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如果我不在家,和蓉姨说也可以。”

“放心,”宋时晚弯了弯眸子,“我没事的。”

薄屿辞微微颔首:“不用太担心。结婚的事情有专人负责,你只需出席就好。我后面会很忙,你一个人在家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管你。如果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蒋珊会提前和你确认行程。”

“好。”宋时晚应下,又问道,“那……我自媒体账号的事情?”

她比较担心这个问题。

宋时晚上大学时注册了个自媒体账号。本来是图好玩,偶尔发一发自己的刺绣作品。可随着她作品数量增多,渐渐积累起一些粉丝。当初年少不懂事,有个自媒体公司来找她签约,她没想那么多就签了。可谁承想,签的合同全是坑,随着她粉丝数量越来越多,对方开始觊觎她的账号。

这个账号是宋时晚自己一点点做起来的,对方根本没怎么管过她,此时让她交出账号,又用合同压她,宋时晚自然不愿意。

薄屿辞目光寡然地扫她一眼,默了默,他慢条斯理道:“已经安排好了。等你解约后,我朋友会帮你解决后续的事情,签一个可靠的新公司。”

听他说已经安排妥当,宋时晚放下心来。

宋时晚轻声道了谢:“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么?”

薄屿辞沉默片刻。

其实并没有什么她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他只希望宋时晚在这里舒适安稳,把这里当成家。

不过……

有件事他确实介意。

薄屿辞眉尖微蹙,淡声开口:“以后不要——”

话音还未落下,宋时晚已然将热好的汤盛出一碗端给他,笑盈盈道:“阿辞,尝尝我煮的汤。”

——不要称呼我“薄先生”。

薄屿辞怔了怔,微微抿唇,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接过宋时晚递来的汤。

是她特意煮的甜汤。

薄屿辞轻抿一口,温热甜润的糖水一路滑到胃中,暖融融甜丝丝的。

他微不可查地弯了下唇角。

盛完汤,宋时晚疑惑地问:“不要什么?”

“……没什么。”

宋时晚眨眨眼,既然薄屿辞没有什么特别嘱咐的事情,她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

她没再纠结,轻声问:“那明天什么安排呀?”

薄屿辞又抿了口汤,淡声回道:“去领证。”

作者有话要说:薄总: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早点结束分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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