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瓷果然蹙起眉头:“是不是很严重啊?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那倒不必。”等他们到医院,他的伤口恐怕都要愈合了。
这点小伤确实没有去医院的必要,只是温瓷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再给他的伤口雪上加霜。
“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盛惊澜稍稍收敛目光,不再紧盯着她看。
“昂?”这句话没头没尾,温瓷不明所以。
他只能提醒:“这才多久,两次差点遇险。”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以前还真没遇到过。”回想最近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接踵而来,温瓷觉得,“可能我最近比较倒霉。”
盛惊澜轻笑,趁机往自己脸上贴金:“所以我是你的幸运星?”
温瓷眨眨眼,抬头看见他一脸自信的表情,“噗呲”一声笑出来。
平时她脸上也总挂着温和笑容,却都不如此刻灵动。
唇扬起,柳眉弯,像春季最缠绵的风,吹进人心底。
这顿晚餐,当真就吃到了夜幕降临。
被落在玲珑阁的苏禾苗打电话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温瓷让她拍张绣品进展,她就装死。
苏禾苗的脾性她早已摸透,如果真完成交代的任务,早就溜了。
“你对那小孩倒是管得紧。”他在盛菲菲传递的信息里,听到苏禾苗哀嚎过好几次。
“外婆出门前嘱托我看着她,我也没办法。”事实上,她对苏禾苗已经格外宽松。
提到外婆,温瓷忽然清醒几分,对身旁的人道:“盛惊澜,我外婆快回来了。”
她也不知自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时抱着怎么样的心思。
是为了叮嘱自己保持理智,还是为了提醒对方即将离开的事实?
三月初,外出游历的宋兰芝终于回归。
年满76的她已是满头银丝,眼角皱纹纵横,那双精明的眼睛却一点都不显老气。
今日的她身着一件黑色长旗袍,外搭灰白色厚披肩,举止谈吐尽显岁月沉淀出的优雅气质。
宋兰芝怕麻烦年轻人,回来时故意不告诉他们具体航班,温瓷在家等了一天,直到外婆下飞机才接到消息。
她掐着点在大门口等,终于把老人盼回家门。
“外婆。”穿着旗袍的温瓷不像平时那样步步优雅,见到疼惜自己的长辈回家,她也忍不住加快步伐,“外婆藏得可真深,现在才到家。”
满脸慈爱的老人伸手抚摸孙女的脸,用最和蔼的声音唤她名字:“阿瓷,外婆可想你咯。”
祖孙俩站在一起,场面和乐融融。
温瓷搀着外婆慢慢踏进家门,两人有说有笑的,跟温茹玉出差回来时的氛围截然不同。
宋兰芝年龄时一门心思扑在研究刺绣技艺上,上了年纪才开始优待自己,每年都要腾出两个月时间去外面游历,这次走了一个月,回来时给孙女带了不少好东西。
大件的物品提前寄回,小件而珍贵的则随身携带。
宋兰芝的专属生活助理瞿玉梅把那堆东西一一分类装箱,大半的都送进了温瓷的院子,可见老人对这个孙女的宠爱程度。
都说隔代亲,温瓷跟外婆的关系好得没话说。
剩下的,温茹玉占大头,其余分给了在温家工作的老员工。
“老夫人,琳琅小姐上周也回来了,要不要给她留一份?”程叔做事喜欢兼顾所有人,在不违背家意愿的情况下,谁也不得罪。
“哦?”宋兰芝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面不改色,“她回来又不曾提前知会我,我又为何要替她考虑?”
程叔立即领会了其中含义。
这天晚上,温瓷特意安排厨房办了晚宴给宋兰芝接风洗尘。
温茹玉最近带着唐琳琅熟悉工作业务,忙得脚不沾地,到现在还没回来。于是饭桌上只有温瓷跟苏禾苗陪着老太太。
这桌丰盛的晚宴,苏禾苗吃得最开心。
在她大口咬着鸡腿的时候,宋兰芝忽然点名:“禾苗最近学得如何?”
苏禾苗立马丢下鸡腿,有种上课被老师抽问的恐惧感,“在努力!”
宋兰芝不经意地开口:“听阿瓷说,你最近有些贪玩。”
苏禾苗立马扭头看向温瓷:“阿瓷你出卖我。”
温瓷无辜摊手:“我可什么也没跟外婆说,你自己倒先交代了。”
十几岁的女孩不经诈,又连忙跟宋兰芝耍宝认错,弄得宋兰芝哭笑不得。
苏禾苗努力转移话题:“宋老师,我有个特别认真的事想问问您。”
宋兰芝道:“说来听听。”
“我最近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特别想拜访您,您之前说过不再接制衣的单子,有没有可能改变主意?”她以为自己足够委婉,其实目的很明显。
宋兰芝说不会,苏禾苗还想为朋友争取一次机会:“他们人都挺好的……不信你问阿瓷。”
提到温瓷,宋兰芝不免多得意几分:“阿瓷也认识?”
突然被点名的温瓷不能再当旁观者,她瞟了苏禾苗一眼,顺着接话:“是,最近他们一直待在南城等外婆你回来,还蛮有诚意。”
“你们的朋友要是想上门做客,我自然不会亏待,至于其他的……”宋兰芝当着两人的面,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盛惊澜一行人便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上次来温家,温瓷许他们进屋却不肯收下礼物,这次盛惊澜仍然带来三分贵重大礼。
他当着宋兰芝的面揭开,一尊圣神的佛像呈现在宋兰芝面前。
“听闻宋老师喜爱佛文化,这是明末清初的‘白度母’,祝愿宋老师长寿如意。”这尊历史悠久的藏传铜佛像流传至今早有损毁痕迹,后由盛惊澜亲手修复。
“白度母”寓意长寿,古时留下的东西价值非同一般,他送来这尊佛像,诚意十足。
第二件礼物,是温茹玉喜好的名家丹青,早年被英国皇室收藏,后来出现在某场世界级拍卖会上,被盛惊澜一眼相中。
第三件礼物……
那是他依外界信息给温瓷准备的一把古琴,源于世界著名制琴师,价格不菲。
“家中祖母对苏绣文化情有独钟,再过几月就是她老人家八十大寿,因此备了厚礼上门,希望宋老师笑纳。”
看到这些,就连宋兰芝也有些小小的惊诧。
这盛家当真舍得,就为请他做件衣服?
不得不说,盛惊澜是她见过最有诚意的人,可她温家不缺财力,总不至于为此打破自己的规矩。
见着年轻人诚心实意,宋兰芝对他印象不错:“我认识数名老师傅,她们个个技术精湛,盛先生不妨考虑一下。”
“宋老师有所不知,我祖母曾经最喜欢您的作品。”制作衣服的人不一样,寓意也就截然不同。
盛惊澜态度明确且坚定,然后最后,宋兰芝还是不愿收下那三份礼。
温瓷背手站在屋外,竖起耳朵听动静。
直到盛惊澜带着未送出的礼出来,她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我早就说过,外婆不会答应的,这大半个月,你们算是浪费了。”
“不算浪费。”后面跟着三个呈礼物的人,盛惊澜从中抱起古琴,“这把古琴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不如温小姐赏脸收下?”
“那你亏了。”不仅没能达到目的,还倒贴一把昂贵的古琴。
“怎会。”他一点不像刚被拒绝的人,在温瓷面前总是挂着三分笑,“分明是我赚了。”
宋兰芝还坐在厅堂里面,两人也不便在此处深谈。
至于那把古琴,盛惊澜有心要送,温瓷却也不可能真的收下,两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温小姐,下次再见。”盛惊澜转身刹那,温瓷看见了那只带着血痕的手。
尽管伤口不严重,但盛惊澜毫不犹豫冲上去保护她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否会受伤。
看着盛惊澜逐渐远去的背影,温瓷缓缓握紧手指:“等等。”
她的声线格外特别,盛惊澜转过身来。
温瓷小步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或许还有个机会。”
名利双收的宋兰芝早已不会为那些身外之外动摇,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让人为此破例。
温瓷跟盛惊澜约在茶楼碰面,并带来一本破损的古籍。
盛惊澜不明所以:“这是?”
温瓷指着盒子里封存的古籍,缓声道:“这本书是外婆年轻时,一位很珍贵的友人送给她的,后来不小心被损坏,那时外婆想修复却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再后来就一直存放在家中。”
话说到这,盛惊澜立即明白了温瓷的用意。
如果他能将这本古籍修复,或许宋兰芝会因此动摇。
温瓷将盒子放到桌面,问:“你要尝试吗?”
盛惊澜伸手按住边缘,移到自己面前,扬起唇角道:“求之不得。”
修复古籍需要工具齐全的工作室,温瓷本以为他要将东西带回去,却不知盛惊澜何等本事,竟能联系到当地博物馆借地方。
听闻这个消息,温瓷惊喜又诧异:“你怎么做到的?”
“可能他们欠我的吧。”如此漫不经心的语调,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犹如囊中取物一般简单。
甚至不是嘚瑟的语气,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修复古籍需要极强的耐心和时间,之后那一周,盛惊澜基本都在忙这件事。
除此之外,联系温瓷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尽管,温瓷到现在还没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接到盛惊澜电话的时候,温瓷刚用过晚餐,时间已是晚上七点:“这么晚,你还在工作室?”
“快完工了。”盛惊澜在电话里主动向她发出见面的邀请,“要过来看看吗?”
“我能进去?”温瓷的好奇心再度被勾起。
“我在,有什么不能?”他好像永远那么张扬自信,从未体会过失落的心情。
她按照盛惊澜发来的地址打车过去,隔着车窗就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气质卓绝,总能让人一眼锁定。
付了款,温瓷推开车门下去,盛惊澜迎面走来,有种情侣约会见面的错觉。
他亲自领温瓷进了工作室,温瓷忍不住打量四周,在看到桌面上的古籍时,不禁赞叹修复者技术之精妙。
她不敢乱碰,好奇问道:“这大概还要多久?”
盛惊澜十分确信:“今晚就能完成。”
温瓷很是期待:“那你继续,我先不打扰你。”
进入工作间的盛惊澜重新换上工作服,纯白色的外套像极了医院里遍布的白大褂。
周贺临曾开玩笑说他是名“医生”,原来“盛医生”长这副模样。
她第一次见盛惊澜认真工作的样子,跟平时慵懒随意的姿态截然不同,安静专注的神情散发着让人信服的魅力。
温瓷时常觉得盛惊澜看她的眼神太过直白炙热,没发觉此刻的自己亦是如此。
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了许久,忍不住伸手打呵欠,又怕吵到他,一直没出声。
等盛惊澜抬头,发现原本说要等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撇下他进入梦乡。
大约是为了遮光,温瓷只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便搭在眼前。
盛惊澜伸手,用两根手指比划那截细白的手腕,转身从墙上挂着的外套兜里取出一个绒布的方盒。
他回到温瓷身旁,将一只细圆雅致的翡翠玉镯套进女人纤细的手腕间。
不知过去多久,温瓷在一场模糊的梦境中忽然醒来,发现寂静的工作室里只剩自己。
温瓷轻揉眼眶,感觉有什么东西框在手腕,睁眼一看,莫名其妙多了一只玉手镯。
错愕之余,她看见了原本压在手边的A4纸,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行大字:
“不是补偿,不是感谢。”
“是盛惊澜送给温瓷的第一份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偷偷告诉你们,盛狐狸非常非常非常有钱!!所以女鹅会不断收到好多好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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