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录处。
偌大的蓝色帐篷支着,下面是拼凑的长桌子,桌角的矿泉水喝了一半,瓶身折射着微茫。
刚检录完,两个女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其中一个女生百无聊赖的转笔,视线却若有若无的往对面树荫底下瞥。
那边站着三个人。
扎着丸子的女生托着下巴,吐槽男朋友:“你知道吗,我上次和他吃饭,隔壁桌的小姐姐头发披着,不方便吃面。她男朋友就一直帮她抓着头发,筷子就横饭在碗上,面一口没动。我想着人家的男朋友好暖心哦。”
“当时我又恰好披着头发,我就盯着我男朋友看,想他会有什么反应。他当时在吃面,唉……我盯了他足足快有一分钟他才注意到我。”
另一个女生:“那然后呢?”
“然后,他递给我一瓣蒜。”
静了一秒。
“噗——”
女生声音染笑:“……其实你男朋友还挺可爱的。”
“哪有,我都快气死了,”丸子头女生鼓了鼓脸,“他简直是对浪漫过敏。”
偏生这时有人插话进来。
“同学,女子一百米检录过了吗?”
丸子头女生憋着一口郁闷,抬头,却一时语塞。
男生站在路阶上,身高瘦拔。他穿着一身蓝白校服,眉眼落拓不羁,迎面的风灌进来,衣料紧实贴着肌理,勾勒出瘦削嶙峋的肩胛骨。
旁边女生很快接过话茬:“两百米的都检录过了。”
听到这话,男生意料之外的挑了下眉。
“樾哥,我发誓我绝对没看到鹿可。”王凯江发自内心道。
陈樾侧过脸:“我有说我是要来看她的吗?”
“那咱在这等了半个小时是……?”
“……闭嘴。”
三人背影渐远。
女生这才转过头,趴在桌上的丸子头女生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你看刚刚那个男生像不像巴卫。”
丸子头女生懒散地撩起眼皮:“emmmmm……,你喜欢?”
“你别瞎说。”
“不过,看样子他有喜欢的人,而且和傲娇类型的谈恋爱不会很憋屈吗?”
女生看她:“我都没谈过恋爱呢。”
“我男朋友追我的时候可直球了,”扎着丸子的女生拍了拍她肩膀,建议,“直球才有意思。”
陈樾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大榕树底下聚着男男女女,或站或坐。
江明月本来倚靠着树,和身边的人交谈,侧过脸注意到三人组里的张怀泽。手肘往后抵了下树,背挺起来。
她单手一撑,跳下高高的台面,走过去,吊儿郎当的。
“阿泽!”
张怀泽顺着声音看过去,脸上惊喜,“哎,明月,下午一起出去打牌不?”
江明月摆了摆手,“算了,下回吧,我这不得陪同学去检录跳远呢。”
“我记得你下午有个项目,三千米,大工程。”王凯江抢着插上话。
“跑过了。”
张怀泽把凑上前的王凯江推开,问:“第几?”
“第一。”
“牛逼。”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又互相对视了一下,谁也不服谁。
话聊了些许,因为时间关系,江明月止住了话题。
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
“哦,对了。你去哪儿啊,你去操场的话,顺便把我哥喊过来,快到我同学检录了。”
王凯江抬了抬下巴,“行,包我身上。”
咧嘴一笑,露出的牙齿整齐洁白。
张怀泽忍不住吐槽:“人哥哥见都没见过就答应行,平时让你帮个忙怎么这么费劲。”
陈樾无言。
对两人争风吃醋行为,翻了个犀利的白眼。
江明月忍不住笑出声,“我哥穿黑色T恤,坐在看台下面的,你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
到了看台楼梯间,陈樾拐了个弯准备走上看台。
被王凯江喊住,“哎,樾哥,你不去?”
陈樾回过身,眼皮半撩不撩,“拜托给我的?”
“……”
王凯江触到霉头,知趣的闭嘴了。
陈樾漫不经心的回头,无意间一瞥,看见看台下的鹿可,和旁边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
身形一顿。
显然,陈樾一走,稳固的三角就失去了昔日的稳定性。
王凯江正在和张怀泽互相揪着衣领,争执到底谁去说。
一道影子落在了他俩前面。
“你俩别争了,都给我回看台上去。”
陈樾的声音很冷,含着一丝的不耐烦。
两人动作一滞,齐刷刷的抬起头,眼神惶恐,以为是哪里不小心惹怒了大佬。
陈樾发话了,很简短。
“我去。”
“……”
“……”
过了一秒钟,张怀泽松开攥着的衣领,耐心体贴:“衣领脏了,帮你拍拍。”
王凯江也如出一辙的开启了好兄弟模式:“你这衣领乱了,我帮你整整。”
……
看台下人影稀疏,没等陈樾走近,他和鹿可的目光就隔着空气,碰撞到一起。
“陈樾,你怎么来了?”鹿可微愣了一下,问。
陈樾移开目光,“我不是来找你的。”
他看向江熠。
“江明月让我过来说,她同学要检录了,要……,”他顿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要你过去一趟。”
江熠漫笑起来,“知道了,谢谢传话。”
他从旁边站起来的时候,似乎是注意到她追随的目光。
江熠伸手摸了她的发顶:“哥哥待会儿回来给你买糖吃。”
这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
鹿可脸颊忍不住微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也可以要糖吃,我记得之前给你糖的时候你很开心。”
可是,他上次明明说他都不记得了。
鹿可看他。
那双桃花眼微微挑起,眼里花团锦簇。
“骗你的,其实我都记得。”
大概是他一时笑的过于温和,鹿可竟然呆住了半晌。
……
陈樾站在看台下面,他们的距离又挨得那么近。
运动会是个流言蜚语的时期。
鹿可莫名其妙的瞧了他好几眼,见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开口。
“你怎么不去看台上看比赛?”
“等人。”
陈樾又说:“我下午没什么多余的时间,很多人约我出去。”
鹿可“哦”了一声,她觉得他这话说的很莫名。
“所以,你为什么没去一百米检录。”陈樾说完,抬眼去瞧她。
“啊?我让任年年替我去跑了。”鹿可一头雾水。
陈樾微微别开脸,显然是想说些什么,最终把话咬碎了咽进喉咙里。
转身走了。
鹿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这人,不是要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