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撞到你了。”赵烟瓷抱歉的看他。
细长柔顺的发丝随着风飘了过来,缠绕在少年的袖口上。
在发梢即将搭落在指尖时,少年不着痕迹的偏了一下。
陈樾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惺忪懒散的道:“没事。”
察觉到女生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陈樾挑了一下眉,往后倚靠在了瓷砖墙上。
就这么在楼梯间僵持住了。
鹿可想了下也没什么事,就准备往上走,却被拉住。她十分不解的看向赵烟瓷,都快上早自修了,还走不走了。
就见赵烟瓷扬起笑容,伸出一只手,“高一(2)班,赵烟瓷。”
沉默了两秒,陈樾眼皮子微微动了下,声音淡淡:“哦。”
然后他把手揣进兜里。
鹿可注意到陈樾那只隐没在口袋里的手,只觉得气氛颇为尴尬,她是不是要说什么缓解一下。
赵烟瓷略微迟疑了一下,把手缩回,随便的扯了点话题聊了起来,“你是鹿可的朋友吗,我也经常找鹿可玩,下次我们可以一块。”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加一个好友吧。”
陈樾直截了当:“没微信。”
似乎是怔愣了一下,赵烟瓷眨了下眼睛,柔柔的笑起来,“这样子啊。”
赵烟瓷看了一下旁边呆住的鹿可,突然暧昧撞肩:“鹿可,你们俩是在谈恋爱吗?”
鹿可回过神,瞬间睁大眼睛,“没有。”
她的手指在两人间来回点了点,“我和他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我们从小到大关系有多差。”
被指的陈樾站的地方比她低了两个台阶,他又略低着头,鹿可这个方向看,他的下半张脸藏在黑暗里。只是隐隐有些颓丧。
赵烟瓷笑嘻嘻道:“我就是听他们在传,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赵烟瓷又转头,朝陈樾看:“周考榜我看到你年纪排名第三,好厉害。”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的陈樾跟吃了□□药一样,语气一道比一道含刺。
“是吗?”陈樾抬头,那双眼睛眯了起来,态度有些恶劣,“如果考试的内容是八卦谣言……”
“我相信你能考出高分。”
一旁竖着耳朵的鹿可:“……”
陈樾看了旁边的鹿可一眼,道:“我先走了。”
鹿可:“哦。”
鹿可觉得赵烟瓷被这么一通怼,肯定要哭出来了,下意识的看向她。
为了不让她太过伤心,鹿可把手机掏了出来,“我有微信,要不你加我的吧。”
赵烟瓷浓黑的睫毛抬了起来,“啊?”
顿了一秒,她道。
“好啊。”
加完微信后,她松开鹿可的手臂,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下雨,夜里没盖好被子的原因。
鹿可早读了一会儿,有些困意,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脑袋里昏昏沉沉,没有一点精神劲。幸好今天是语文早自修。李国强管两个班级,前半个早自修在她们班,现在这个点已经挪到楼下的班了。
鹿可毫无压力的趴在桌上,眼皮耷拉下去,周围的朗朗书声在她逐渐在她耳边小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下早课。
她从桌子上微微直起身来,肩膀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她背上滑了下去。
随手捞了一把,是一件校服,鹿可把它拿在手里,巡视了四周,发现只有前面的陈樾是穿着校服短袖的。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衣服绣着的标签。
180。
鹿可:“……”
怀着忐忑疑惑的心情,鹿可拿着笔戳了一下前面绷的笔直的脊背。
陈樾转过身,眉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爽:“你干嘛?”
鹿可把校服抓成一团,小心翼翼的问:“这是你的衣服吗?”
陈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伸过手把校服捞了过来。
鹿可盯着他转过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缓过来。
还真的是他的。
这会儿距离早自修还有一段时间。
鹿可想了下,从笔袋里掏出便利贴,认认真真的写了张感谢字条递给陈樾。
换来的只是陈樾的一声嗤笑。
“别想太多,你感冒了,遭殃的是周围人。”
这般态度,仿佛和早上校门口的陈樾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但鹿可并不对此感到奇怪,因为这才是陈樾。
鹿可决定不再抬头,这口气一直忍到下课。
下课铃一响,任年年就抱着水杯走到桌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学校里的八卦绯闻。
从早自习鹿可就感到舌尖发涩,此时正口渴的厉害。她转身从书包侧拿出水杯,然后起来。
走在走廊里,冷风一吹,她头晕的更厉害。
“我爸说这个暑假要带我去海南,CoCo你和我一起去吧!”
CoCo是任年年给鹿可起的外号,任年年对奶茶爱不释手。
“我倒是想去,可是我妈……”,鹿可叹气,“你应该是知道的。”
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惆怅起来。
到水房的时候,因为刚下课,人满为患。周围有人议论纷纷的,察觉到明里暗里的被指点。
鹿可心里有点毛毛的,微蹙眉毛。
前面的女生接完水,转身。鹿可往旁边挪步,避开她,但不知怎么的,那女生迎面就撞过来。
滚烫的热水一下子就泼了过来 ,浇到了鹿可的校服上。
鹿可烫的“嘶”了一声,甩了甩袖子上的水珠,脱下校服才发现,胳膊上已经红肿了一片。
那个女生抱着水杯,趾高气昂:“不长眼啊?”
四五个女生拥在身后,她居高临下的看鹿可,嘴角勾起愉悦。
鹿可拧起眉梢,看过去。
女生翻了个白眼:“也对,你这种女生就会装可怜?”
“只要哭一哭,男生就会向着你,长的就和狐媚妖子似的。”
好事的在旁边围观,胆小的噤声。气氛一到,很快就在人群中形成了一层真空圈。
任年年刚灌完了水,正要找鹿可,就撞见了这一幕,对面明显是有意为之的。
她本来就脾气爆,像小辣椒,只不过在鹿可面前收敛着,这一下子直接踩到了她的雷点上。
她立马的从人群里钻出,“明显就是你自己带着水杯撞上去的,人家都往旁边挪了,你还撞,你这个碰碰车怎么还有脸倒打一耙的?”
“你说谁碰碰车?”女生声音尖锐的明显颤抖。
“有空去一趟医院看看,我之前觉得你是瞎,现在好了,还是聋的。”
她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任年年,奈何人家横插进来,看样子还是一块不好啃的硬骨头。
旁边的女生小声的附在张燕耳根上。
周燕虽有不满,但还是开口:“我劝你识相的赶紧走。”
极短的时间内,鹿可简单的回忆了一遍,这些人大概是故意来找茬的。
利不在她。
鹿可不得不把情绪暂时隐藏起来。她扯着任年年的衣角,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掺和进来。
“算了吧,年年。”她轻声道。
“这怎么能算了呢?”任年年满不在乎的回过头,干脆利落的手点地,“给她道歉!”
也不知道是戳中了对面什么,对方听完后笑了起来,往两旁的女生看了下,两旁的女生跟着笑起来。
女生目光张扬又讽刺:“你觉得我会吗?”
任年年把盖子缓慢拧开,走上前,斜眼睨她。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但是我知道,你如果不道歉的话,我这杯里的热水会倒在你身上。”
女生起先一脸惊异,然后是愤怒,周围的视线赋予了某种意义,燃烧的怒火让她感到格外屈辱。
拔高的声音显的很尖锐:“你敢?”
任年年的声音比他还响,吼道:“我怎么不敢?”
女生像是被吓到,求助的看向后面的人。
任年年高声道:“当然,如果你的好姐妹想帮你挡也可以。”
目光扫了过去,向女生身后的那群人。那群平日里的称道的好姐妹,关键时刻都慌张的往后面挤着,眼神躲闪。
周燕平日里虚张声势惯了。
没人应援,女生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她回过头来,任年年举着水杯,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在杯口。
之前张扬跋扈的倒成了畏畏缩缩的那个。
满是压迫感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女生不得不颤巍巍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面对交织的视线,周燕又气又恼跺了一下脚,自尊心濒临崩溃,捂着脸跑开了。
围观的人当看了一场笑话,当事人都走了一个,瞬间也觉得索然无趣,一下子作鸟兽散,涌向走廊。
鹿可在卫生间冲洗了一下烫伤处,便走出来。任年年在外面等她,没走。
这会儿走廊上没什么人,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上了。
鹿可有种拖累人的负担在:“年年,谢谢你。”
“那有什么谢不谢的,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好朋友不都是互帮互助的嘛!”任年年安慰道。
像是被心事缠绕,她叹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她们了。”
感觉被针对的莫名其妙。
任年年抬起她胳膊仔细看了看,才松了口气。
“她们都是二班的人,那个周燕平时和赵烟瓷一块玩的,上周五赵烟瓷和陈樾表白被拒了。”
鹿可依然感觉奇怪,“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任年年把她拉到墙角:“因为你和陈樾是前后桌,他平常都不和女生说话的,只有你是例外。”
鹿可脸上不淡定了:“他那是和我挑衅。”
任年年很小心的看她一眼:“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觉得陈樾暗恋你。”
“……”
很快到了放学时间,鹿可却走不了,她让任年年先走。今天轮到值日,和她一起值日的是林欣。
但林欣说她今天有急事,早一步走了。
等鹿可扫完又拖完地,把等腰高的垃圾桶倒了,一个个的把凳子翻上去的时候,教室已经空了,走廊上没有走动的声音。
她背着书包准备出教室,却发现教室门被人反锁了,怎么也打不开。
想要推开靠近走廊的窗户,爬出去,可是她一个个试过来,无一例外的从外面反扣住。
鹿可发消息给鹿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她很烦躁。
看了眼教室前面挂着的钟,六点十分放的学,如今已经将近七点半。
打开电话薄给鹿华打电话,也许是因为太过焦急,她才没有看清备注,只是凭着习惯点了进去。
没想到对方很快的接了起来,鹿可愕然地眨了下眼睛,回过神后,也许是情绪使然,她说了许多关于鹿华不关心她的话。
最后,鹿可发话:“你快点来学校接我。”
挂断电话后,鹿可觉得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戳到鹿华了,以至于在电话里一句话都没讲。
她趴在位置上,觉得今天一天都很倒霉,虽然不敢断定,但她觉得她现在被关在教室里大概率是被人报复了。
尽管她有意要避开,但是那群人是直冲着她来的,避无可避。
今天她没有防备,但明天如果她们再这样,她该怎么办呢?
难道和她们打一架?这似乎看起来又不太现实。
教室里很安静,日落西沉,晚霞将一半的天空涂染,斜入到黑板上的日光在变短。
教室前门被人打开,鹿可睡的有点懵懵的。等到人走到她身边,才从胳膊肘里抬头,一撮额毛翘起,有点呆萌呆萌的。
脑海里不知描绘了多少遍的江熠,此刻就站在他的旁边,他似乎刚刚运动过,身上掺着些不平稳的呼吸声。
鹿可眨了眨眼睛,脑袋陷入宕机,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哥哥,你怎么来了?”
江熠摇了下手机,笑道:“不是你叫我来的。”
定格了三秒,鹿可的感知在回笼,她又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一定是在梦里。
她低头,打开通话记录。
“……”
“小同学,怎么有的哥哥电话?”
鹿可感觉脸被人掐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脖颈一僵,浑不敢动:“那……我如果说是随便按的,你信吗?”
江熠:“不太相信。”
鹿可:“……”
她企图转移话题,“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的教室的。”
江熠似乎是有点累了,随便倚在桌边:“保密。”
这句话他说的轻松,让人自然而然的感觉这就是一件小事,随手之劳。
假若能忽略他不匀的呼吸声。
鹿可沉默了下,他为了一通电话,劳神费力的赶过来,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的,完全可以说她打错了。
可能是看出了她在电话那头的孤立无援。
他这么尽心尽力的对她好,而她却光想着隐瞒,一点也不诚恳。
她忽然觉得耳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