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殿,顾清娢侧靠在松软的床榻上,鬓发微乱,脸色苍白如纸,眼里再不似素日那般潋滟含情,但却多了一丝楚楚可怜之色,依然美得摄人心魄。
“如画,容拾在殿外等了多久?”
“已经有了半个时辰。”如画不解地问道,“皇后娘娘,那容拾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娼妓之女,哪怕现在被赏了侯爵之位,但说到底终究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昨夜才伤了身子,本该好生保养为重,为何现在就急着要见她呢?”
“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鼾睡?”顾清娢的眼眸里浮起了一抹冷意,幽幽地道,“如今朝廷正值新旧更替之际,局势未稳,陛下是本宫和顾家唯一的依靠,必须牢牢抓紧方能安然无忧。昨夜是本宫和陛下的新婚之夜,原本以为一切顺利,哪知道……”
顾清娢顿了顿,眸色暗了下去,“哪知道后来却徒生变故,惹得他心中不痛快去了容拾那里,今早竟然还封了侯爵之位。这个容拾,若是不趁着现在陛下对本宫有怜惜有爱意尽快处理的话,以后怕会是个不小的威胁,那时候我顾氏一族又如何能在朝堂上独大?”
如画点了头,“奴婢愚钝,竟然未曾想到这一层面上来,终究还是娘娘深思熟虑。”
顾清娢冷笑了一声,“时间也差不多了,让她进来吧。本宫倒是想要看看,这个能留在陛下身边办事多年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容拾缓缓走进来的那一瞬间,顾清娢微微有些惊讶。
在她的心目中,容拾曾在边关那种苦寒之地多年,时时刻刻在刀口上舔血,饱受风沙和战争之苦,即使容貌不算差,但也绝对算不上上乘。
可眼前的女子身形苗条,五官精致,肌肤如雪,长发乌黑如瀑,完全可以媲美京城那些名门贵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双眼睛淡漠如雪,若有若无地透着冷意,像极了……不笑时的容浚。
顾清娢不得不承认,纵使比不上自己的国色天香,但容拾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般的模样,绝对不能再允许她留在容浚身边。
容拾行了礼,“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顾清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过了好半天才开了口,“容侯为陛下立下不少功劳,无须多礼,平身吧。”
容拾依言站起身来,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了顾清娢的模样,眸子里闪过一起惊艳之色。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大抵便是指顾清娢这般倾城的容色,难怪这些年来容浚对她念念不忘。
顾清娢嘴角含笑,柔声问道,“容侯可知本宫今日为何让你来一趟?”
容拾摇头,“末将不知。”
“是因为本宫想要谢你。”
谢她?
容拾有些错愕,但见顾清娢笑意不达眼底,便知其所言是假,因此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她后面的话。
顾清娢不喜欢容拾的沉默,原本温婉的声音逐渐有了寒意,“昨夜是本宫和陛下的大婚之夜,你代替本宫侍奉陛下,难道本宫不该谢你么?”
随后,她转过头看向如画,“把本宫那对血玉手镯赏给容侯。”
容拾接过赏赐,谢了恩,她知道顾清娢这是在敲打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颗心有些堵。
顾清娢面色愈发差了些,便没有再为难她,而是自顾自地躺下休息。
容拾正准备告辞,哪知道如画却突然冲了出去,对华阳殿里的侍卫大喊道,“不好了,容侯出言不逊,皇后娘娘被气得晕了过去。你们快把容侯拖出去,然后再去请胡太医和陛下来。”
那一刻,容拾明白了过来,对于昨夜容浚去找她之事,顾清娢不止是要敲打她,怕是还要对付她。而容浚,绝对不可能站在她这边。
约莫过了两刻钟,容浚匆匆而来,目光阴冷地看了站在门口的容拾一眼,便转身进了华阳殿。
只见顾清娢面色惨白,双眸水光一片,将泣未泣的模样让人瞬间心生怜惜。他大步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随后看向胡太医,厉声问道,“皇后现在情况如何?”
胡太医被吓得腿一软,立刻跪了下去,“回……回禀陛下,皇后娘娘本来身子……身子骨就弱,刚才又急怒攻心,所以才会昏厥。不过……不过臣刚才已经给娘娘施过针,她现在已经缓了过来,只需要好生休息和调养就行。”
闻言,容浚的面色稍微好了些许,“皇后为何会突然这样?”
如画哭哭啼啼道,“陛下,是容侯她出言不逊,说皇后娘娘她……她配不上陛下,还说了很多激怒娘娘的话,娘娘受了刺激才会晕过去。”
“不关容侯的事。”顾清娢轻轻地抠了抠容浚的掌心,眼圈儿愈发红了,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她说得没错,本来就是我配不上陛下……”
“孤竟然不知道她现在的胆子竟然这般大。”
言罢,容浚转身出去,径直走到了容拾面前,冷冰冰地唤了一声,“阿拾。”
容拾跪了下去,抬眸道,“末将对皇后娘娘谦卑有礼,绝对没有出言不逊。”纵使知晓容浚相信她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她还是想试着解释一次。
容浚冷笑,“那你的意思是皇后在说谎,只为冤枉你?”
容拾眸色一片晦暗,她本就不该报任何希望。街边流浪的乞女和丞相府嫡女,一出生便注定是云泥之别,更何况顾清娢从来都是他心中的白月光,而她只不过是他从街边捡回来的一个死士而已,就算被赐了大业王朝最尊贵的容姓又如何?他给她名字却是一个“拾”字,是可以随手捡起来也可以随手丢弃的那一个人罢了。
“阿拾!”容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容任何质疑,“皇后说你有出言不逊,那你就一定有。”
哪怕早就知道容浚的选择,可容拾的心仍是如同扎了大片的荆棘,生生作疼。
她低下了头,“末将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甘愿领罚。”
“很好。”容浚道,“孤就罚你二十鞭给皇后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