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厘揪住他的耳朵:“你给我再说一遍。”
贺尧迟连忙道:“姐……姐,你松手,我错了,我给你解释。”
他挑着不重要的部分稍微说了一下和付屿认识的过程,隐瞒了打游戏和他们聊天的那一部分,只是说机缘巧合之下。
贺厘本来就没胃口,现在更没胃口了,干脆不做饭了,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就说你今天早上怎么突然问起来问学生了?感情是这才是真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又不能让贺尧迟把人删了,贺厘只好嘱咐道:“不过你离我学生家长远一点。”她想了想,又补充:“还有我手底下的学生。”
等回了卧室,贺厘把手机摸出来,盯着她和付屿的聊天框看了半响,然后转了一笔钱过去。
[我弟弟今天麻烦你了]
贺厘想了想,还是趁着去客厅接水时准备敲打一下贺尧迟:“你随随便便就跟人出去吃饭?”
贺尧迟在客厅沙发上专心致志地打游戏,没听清贺厘的话,“什么?”
贺厘扫了一眼他手机界面:“我说,你随随便便就跟人出去吃饭,考虑过人身安全没有?没一点警惕心,真不害怕对面是个坏人把你拐卖了?!”
贺尧迟听见贺厘的话,手上没停继续操纵着手机人物,语气有些不以为意:“姐,那不是你学生家长吗?”
贺厘要被贺尧迟的防范意识气死:“是我学生家长没错,但也只是我学生家长,你对他了解多少,凭什么能保证他是个好人?随随便便就跟人出去吃饭。”
贺尧迟正准备说话,视线在看到手机屏幕某个位置时顿住:“我靠……我没关麦?!”
顿了一下,他对着手机屏幕那边的人道:“付哥,你听见了多少?”
贺厘的视线因为贺尧迟的话转移到游戏界面上,对面传来一道低沉男声:“嗯,我是坏人。”
贺厘:“……”
不出贺厘意料,付屿没收她转过去的钱。
只是回了条简短的语音。
“是我考虑欠周了,抱歉。不过钱就不用了。”
贺厘还没回消息,又弹出了第二条语音。
“还有,贺老师放心,我是好人。”
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低沉沙哑,男人刻意拉长尾音,咬重“好人”的这两个字音。
贺厘有点尴尬,还好隔着手机不是和对方面对面。
不过他和贺尧迟两个怎么突然有了交际,还显得这么熟稔。贺厘又把贺尧迟交代的措辞想了一遍,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去问付屿。
[我没有那个意思]
贺厘又回了句“抱歉”的表情包给对面。
对话框弹出消息。
[我知道]
这件事就此打住。
元旦也算个小的人流量高峰期,两个市之间距离并不算远,贺厘决定干脆自己直接开车回去。
“别睡了,先回去。”贺厘元旦前一天下午放假,刚下课就从学校赶回来。
贺尧迟还在睡觉,她把贺尧迟叫醒,收拾了一下要用的东西,两个人一起下楼出门。
上周的时候下完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之后气温骤降,又下了好几天细细密密的小雪,出门时还能看见树上堆着厚厚的雪。
贺尧迟知道贺厘今年暑假拿了驾照的,但还是保持怀疑态度:“姐,你真的靠谱吗?不会一尸两命吧?”
“……”
一时嘴瓢,把一车两命说成一尸两命了。
贺厘知道他无意间说错的,故意道:“怎么,你肚子里还有一个?”
贺尧迟:“……”
贺厘发动车子:“行了,放心吧,我开车比你开车靠谱多了。”
贺尧迟还没见过贺厘开车,对此持怀疑态度:“姐,可是你到现在自行车都不会骑。”
贺厘慢条斯理:“可是我把驾照考下来了,反正你今天就老老实实跟我回去。”
出乎贺尧迟意料,贺厘开车格外稳。本来就是中途被叫醒,坐在车上又东倒西歪睡着了。
到家后,上楼时贺厘手机振动了几下,到了家门口贺尧迟开门,贺厘顺手把手机掏出来看消息。
刚才那个振动提示是前天她给付屿转过去的钱退款通知。
周青青本来就在客厅等,听见动静连忙到门口来帮忙拿东西,看见贺厘不满道:“进门的时候都忘不了玩手机?”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改口:“先进来,进来把东西放好再给人家回消息。”
贺厘没多想,只以为她妈妈误会她在忙工作的事,也就没再多解释。
元旦的晚上没多少人睡觉,贺厘的列表好友基本上都踩着点发了一条元旦快乐的朋友圈。
贺厘没发。
聊天主页争先恐后弹出新消息。有朋友和同事的,还有家长群里面。
万臻臻:[新年快乐]
许苑:[新年快乐,工作顺利]
程绥桉:[新年快乐]
初三五班家长群:[在过去一年里,老师们都辛苦了。祝老师新的一年万事顺利……]
初三五班家长群:[祝老师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
贺厘一一点赞了朋友圈,然后切回聊天界面先在家长群里回了句新年快乐,才点开聊天框一个个回消息。
等划到和付屿的聊天界面时,贺厘居然在脑子里认真思索了一下,一想到付屿大半夜给合作对象一个个发新年快乐的祝福的这个场景,就涌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贺厘也给他回了同乐。
过了不到一分钟,她刷新到付屿更新了朋友圈。
配图上的场景有些暗,贺厘一时间没看出来拍的什么东西,点进去仔细看了一下才认出来是一片雪地,右下角写着几个字。
贺厘认真分辨了一下,发现自己实在认不出来,遂作罢。
她照例给这条朋友圈点上赞。
凌晨零点四十三分。
刚才的跨年浪潮仿佛已经过去,贺厘又刷新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消息退出了聊天界面。
卧室里开了空调,贺厘躺了一会觉得口干舌燥,爬起来拿着杯子去客厅接水。
客厅的灯十几分钟前就被关掉了,一片漆黑。
贺厘也懒得再开灯,凭借着记忆走到饮水机前面,正准备接水,抬头时被沙发上的贺尧迟吓了一跳。
贺尧迟坐在沙发上,手机发出幽幽荧光,在一片黑暗中照的他那张脸瘆人的可怕。
“……”贺厘差点叫出声,她过去啪一下把灯打开,“大晚上你搞行为艺术呢?”
贺厘的视线落在贺尧迟的手机游戏界面上,在队友里看到一个前天白天才见过的熟悉的头像。
“?”
她几次见付屿,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很闲的样子,大半夜还打游戏?
贺尧迟手指在手机上操作,想起来刚才和他姐学生家长无意间聊起来的话题,顺嘴问道:“对了姐,明天什么安排?在家还是出去吃饭?”
贺厘特地看了一眼,贺尧迟的麦是关着的,才开口回道:“我听好像安排是明天白天去不松山,然后晚上去梨汴湖看表演,反正你今天记得早点睡,不然明天起不来。”
贺厘没想到自己前脚嘱咐完贺尧迟,后脚她自己就失眠了。
翻来覆去找不到睡意,直到凌晨四五点的时候,贺厘才盯着正在走的时钟浅眠过去。
等被叫醒的时候贺厘浑身上下一副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的样子。
反倒是贺尧迟显得神清气爽、跃跃欲试。
“……”
贺厘揉了揉眉心。
白天的行程有变,因为来不松山的人太多,爸爸一时间找不到停车位,干脆变道去了商业街。
贺厘一天下来被拉着换了无数套衣服,被心血来潮的妈妈抓进美妆店挑了一堆化妆品。
最后一套衣服试完,妈妈满意地拍手,当场买下:“行了,就这么穿着吧,别换下来了,你旧的那套又不好看。”
“……”贺厘承认新买的这件外套是好看,但是穿着冷啊!!!
贺厘又被迫涂了新口红,明明折腾了一整天,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比出门前更精神了一点。
晚上的计划倒是没变动,顺利到了梨汴湖。
梨汴湖晚上有水上表演。
“我买了票,看着座位号,你们自己先逛逛,一会到点了过去看表演。”周青青嘱咐完,把票递给贺厘和贺尧迟,先去找厕所了。
贺尧迟就近找了个长椅坐下:“姐,我们小组作业还没做,催我呢,我忙会,你自己先逛吧,有事电话联系我就行。”
“……”
贺厘不知道逛什么,一天下来也实在不轻松,干脆跟着人流一起走。
景区内有卖手工制品的小摊子。
梨汴湖打的宣传是“历史悠久,文化源远”,因此摊子上都是较为精致的簪子和小灯笼之类的。
贺厘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不过视线在发着光的簪子面前停顿了一会。
正准备提步离开,就听到身边穿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个怎么卖?”
人群推搡拥挤着,像栏杆旁边的河流一样涌动前进。
贺厘扭头,有些诧异:“付屿?”
她下意识就想舔一下嘴巴,但因为刚涂了口红放弃了这个想法。
精致的簪子尾部坠着小小的灯笼样式的装饰品,灯笼内部装的有灯,灯光透过深红色的外壳在黑夜里像是火焰燃烧。
摊主看了一眼付屿指的样式:“帅哥好眼光,这个是里面最后一个了,三十。”
付屿扫过二维码,付账,摊主把簪子从竹篓里取出来,交到他手上。
贺厘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懵,周围熙熙攘攘的环境也让她暂时忘了老师和家长的身份:“你怎么在这?”
几个明显是学生年级的男生冲过去,差点撞到贺厘。
付屿伸手扶住她,因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点,他语气淡淡:“被家里人叫回来过元旦,跟家里的人一起来的,走散了。”
付屿把刚刚拿到手的簪子递出去:“很适合你。”
贺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间有点尴尬。
对面男人的表情实在太过冷静和坦然,似乎只是随手做了个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最后还是接了下来。
贺厘本来不打算在景区贡献任何智商税,但稀里糊涂被迫又收下来自学生家长的一番好意,视线在扫到旁边贴着红纸的竹条制成的巴掌大圆滚滚的小灯笼时顿住。
她回想了一下,在里面挑了挑,最后拿了一个写着“喜乐”的灯笼,扫码付了账。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没等付屿开口。
付屿还在她旁边站着,贺厘把脸灯笼接过来时顺手递过去,脸上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那祝你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贺厘移开视线前见付屿嘴唇似乎动了两下,她什么也没听到,觉得刚才可能是天太黑了看错了,手里的东西就被对方接过去。
她低头的时候才听见了一句“贺老师破费了。”
贺厘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簪子,今天出来背着的包很小,簪子有点长装不下,只能继续拿在手里。
付屿低头,从贺厘的手里把簪子重新拿过来,在她茫然地目光中帮她把披着的头发稍微拢了一下,两下扎好,簪子也严丝合缝卡在被挽起来的头发里。
贺厘抬手摸了下,挺牢固的。
就是没有镜子,看不到效果怎么样。
她再看过去的时候,付屿已经退到了正常距离,问她:“你也和家里人走散了?”
贺厘本来还觉得有点怪怪的,闻言被转移注意力,摇了摇头:“没,我们一会在表演的地方会面。”
贺厘身上的大衣保暖效果真的一般般,被夜风吹得有点冷,不自觉缩了下脖子,把手放进兜里。
从付屿的角度看去,贺厘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一上一下,像蹁跹的蝴蝶。
贺厘确实也不想干扰贺尧迟的正常社交,但她还在上大学的亲弟弟社交对象发展到她手底下学生家长,这个跨度实在有点大。
不是说三岁一个代沟吗?
虽然平时嘴上和贺尧迟的互损没停过,但贺厘到底还是操心他:“我弟弟比较小孩子气,他要说了什么话,你别放在心上……他没什么防范意识,我害怕他以后也随便跟刚认识的人去吃饭,没针对你的意思。”
“嗯。”回完话,付屿抬手递过来一条围巾,声音不紧不慢继续道:“新的,还没戴过,先将就一下。”
贺厘刚想说她不冷,夜风顺着水面刮过来,她打了个喷嚏。
“……”
贺厘又想起来上一次她把人家围巾退回去的事,这次只是借,又不是送。
冷风吹过,她被冷的想把脖子缩进衣服里。
贺厘一时之间找不到推拒的话。
犹豫的时候她一时不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嘴上的口红全部舔掉。
围巾被围在她脖子上,贺厘才反应过来付屿脖颈处是空荡荡的一片:“你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