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屿的下巴红了一片,他全程表情都没变一下,“没事。”
付屿顿住步子,停在了一辆通体漆黑的车前面。车玻璃贴了防窥膜,贺厘看不见车里面。
要真是严格算起来,这才是贺厘第二次和付屿面对面接触。
可能是因为付明泽没在,不需要继续维持家长的威严,付屿表情看上去没有那么刚才淡漠。
见贺厘疑惑地抬眼看他,付屿微微弯唇,“既然是感谢我,吃饭地点我定不过分吧?”
贺厘当然没任何意见。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付屿就已经贴心地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地方我订好了,一会贺老师付账就行。”
车载香薰的味道萦绕在贺厘鼻尖,清甜的柠檬香和柑橘香混杂着花香意外好闻。
贺厘不知道路程有多长,但是毕竟要跟一个不太熟的家长单独在一辆车里待着,贺厘以为自己在路上会很局促。
车平稳地行驶着,没多久,刚才出学校之后吹了风的后遗症渐渐上来,贺厘头晕脑胀。
在轻音乐的氛围下,贺厘无意识间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车内有恒温空调,付屿透过后视镜看见贺厘埋在围巾里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敏锐地察觉到贺厘不太舒服。
付屿主动开口道:“不太舒服的话,靠手车门边可以调节座椅。”
他等了一会,没听到贺厘回答,分心侧头去看,发现贺厘紧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进了郊区路段,付屿把车停在路边,接下安全带,微微弓起身子伸出胳膊打开了副驾驶储物仓,从里面拽出来一张薄毯子。
贺厘感觉到前面有动静,仓促间惊醒,一眼就看到付屿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条薄毯子。
贺厘侧头看他。
见贺厘已经醒了,这个时候他再继续动作就不太合适了。付屿把本来打算帮贺厘调低靠背的另一只手收回来。
他自然地毯子递给贺厘,重新上路。
“还有一段时间才到,不舒服就把毯子盖上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说完这句,付屿又把刚才贺厘因为睡着了没有听到的那句重新复述了一遍。
虽然付屿这么说了,但贺厘也不好意思真的就在学生家长车里睡一觉。毯子还是搭在贺厘腿上了,她从被她放到一边的挎包里拿出手机。
贺厘打开手机,开始处理因为周末假期残留下来的确认学生安全的工作。
车机屏幕有电话打过来,是公司的事。
因为是公放,所以付屿和电话那头的人谈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贺厘耳朵。
电话刚被接通,那头就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老大,十万火急啊,就咱们组前两周离职的那个万鑫,我记得你好像有他联系方式,你能把他号码给我发一下?”
又似乎是担心付屿拒绝,那边又补充道:“真的十万火急。”
付屿和员工车载电话还没断,偏头看贺厘:“我在开车不太方便,手机就在大衣兜里,帮我看一下号码。”
在工作的时候付屿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上位者的感觉。
贺厘应了下来。
付屿大衣刚才上车时被脱下来放在旁边,贺厘伸手去摸,除了手机还在他大衣兜里摸到了一堆摸起来像是糖一样包装的东西。
贺厘没乱碰,只拿了手机就收回了手。
贺厘准备让付屿指纹解锁,还没开口就听见付屿的声音,“密码是874269。”
贺厘拿着手机的手顿住了,她一时间神色怔住。
这串数字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期,只是跟贺厘的手机密码一模一样。
贺厘对数字不太敏感,设太多密码容易记不住,因此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密码一直在用,这个密码是她用的时间最长的那一个。
巧合?
那她最近和付明泽舅舅的巧合也太多了一点吧?
贺厘按耐下自己心底的疑问,先解锁了手机在付屿的通讯录里翻出了备注为“万鑫”的号码,她整正准备把手机递过去,又听付屿道:“现在车比较多,开车看手机不太安全,麻烦你帮忙念一下。”
贺厘把号码念了一遍。
付屿对着电话那边的男人:“记下了没?”
那边的男人如梦初醒:“谢谢老大,记下了记了。”
贺厘把手机重新塞回付屿的大衣兜里,但因为刚才手机密码的事,让她一直忍不住抬眼想去观察付屿。
盯着付屿看了一会,贺厘实在没看出来什么,暗自移开了目光。让自己暂时相信了这真的只是个巧合。
贺厘不知道自己移开目光的一瞬间,身体处于一直紧绷状态的付屿才又放松下来。
下了车,贺厘才知道付屿约的是了一家私房菜。
这家私房菜和贺厘在的学校几乎是跨了两个区,所以路上才花了那么长时间。
吃饭有单独的包厢。
服务人员把他们带进三楼包厢。包厢内熏香的味道有点重,其实包厢内摆的熏香的味道是很清淡的类型,是很好闻的味道。
但贺厘因为感冒不舒服,实在闻不了这个味道,她忍不住微微蹙了下眉。
付屿替贺厘拉开椅子,等她坐下低声和旁边服务员说了两句话。
香薰很快被撤走,服务员把点菜的平板递到贺厘手上。
贺厘生病的时候一向胃口不大好,随意地点了两个菜把平板递给了坐在她正对面位置的付屿,语气不自觉又客套起来,“前两天真是麻烦您了。”
付屿微微一笑,金丝边框眼镜下黑沉沉的眸子被垂下的睫毛挡住,看不出来情绪:“付明泽才真是麻烦你了。”
付屿又添了几个菜,直接让服务员出去了。
身边没了不认识的人,贺厘稍微放松了一点。
包厢里角落摆着苍翠的绿色植物盆栽。
一时间包厢里寂静无声。
付屿贴心地给贺厘倒了杯水。
杯壁很快被水暖热,贺厘指尖贴着杯子,又觉得这个气氛实在尴尬又无聊。
吃完这顿饭也就算彻底跟校长交差了,后面再找借口说不合适敷衍过去这件事也就终于可以彻底画上句号了。
贺厘猜测其实付屿也不是很乐意相亲的样子。
话题又被付屿扯到付明泽的问题上面,刚才那种突如其来的让贺厘感到无聊的微妙气氛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贺厘借着这个机会把上次和付屿在办公室里没谈完的内容补上了,涉及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她逐渐从容不迫起来。
又解决了一件烦心事,贺厘浑身都轻松了下来。
贺厘说完最后一个字,付屿把手边的热水递过去给贺厘,应声道:“下面我会和付明泽沟通的,麻烦你了贺老师。”
等菜上了桌,贺厘后知后觉地发现付屿点的都是些较为清淡的适合病人吃的菜品。
贺厘喝了一口水,状似无意问道:“你手机密码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说完贺厘就后悔了,这个问题有点过于私人了。
她等了两三秒没等到回答,以为付屿不打算说了,正准备岔开话题时就听见付屿开口:“你见过哪个日期能跟874269沾上边的?”
他这句话自然的好像他们两个人关系很近。
贺厘心底有点奇怪的别扭感,一时间没接话。
付屿仿佛浑然不觉贺厘的异样,“尝一下,这家汤挺好喝的。”
贺厘接过他递来的小碗,道了声谢:“我自己来的就好,我请你吃饭,你没必要照顾我。”
付屿眼镜被取下来放到一边,眉眼全展露出来,明明神色和刚刚没有多大区别,但贺厘总觉得他情绪上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贺厘下意识避开了付屿的目光。
她生病没胃口的时候是真的没胃口,即使饭菜味道堪称一绝,也只是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碗筷。
几乎是她刚放下碗筷,就看见对面男人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用旁边的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贺厘实在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她摆了摆手,“我是单纯胃口小,本来这顿饭就是为了感谢你,你多吃一点。”
服务员推门进来,手上推着送餐车,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白色陶瓷碗:“这是您刚加的润喉的炖雪梨。”
付屿微微颔首:“放那边就好。”
白色小碗被摆到贺厘面前,贺厘一时间产生了了一种近乎惊悚的念头。
不过她很快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后面付屿一直老老实实吃东西,再没做多余的举动。这让贺厘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刚才多心了。
付屿照顾她只是因为她是病号,出于良好的教养。如果有其他原因那只可能是她是付明泽班主任。
付屿启唇似乎准备说点什么,就被一道手机铃声打断。
来电人的位置显示着付明泽三个字。
付明泽那边嘈杂的背景音隔着手机传了过来:“舅舅你和贺老师吃完饭没有?”
“……”付屿揉了下眉心,“怎么了?”
他算是看透了,在贺厘这件事上,成也付明泽,败也付明泽。
付明泽总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一个“惊喜”。
付明泽夸张哀嚎:“舅舅你快来救我!我没拿我家钥匙,我爸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今天不回来了,我进不去家门,现在在外面吹冷风。”
一边说付明泽一点打开了视频。
同舟市秋冬季天黑的时候要偏早。
付明泽一个人蹲在路边,看上去确实挺萧索。
“你为什么不打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