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窦嫣跟沈昔月接触多了,发现她是一位很爽直的人,相处起来没必要那么弯弯绕绕,有话直接说出来即可。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轻声开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包饺子,晚上不是要去正堂一起用饭吗?”

沈昔月将手里的饺子一点点捏紧,神秘的朝她眨了眨眼睛,“因为今晚也许有好戏看,说不定会顾不上吃饭,所以我们要先填饱肚子。”

苏景毓:“……”忽然觉得继母有些幼稚。

几人边说话边包饺子,时间过得飞快,苏景毓逐渐熟练起来,捏出一个个圆滚滚的饺子,只是模样都不太好看,歪七裂八,跟沈昔月和窦嫣包的形成鲜明对比。

杳杳在一旁呆着无聊,看到便宜哥哥努力捏饺子的认真模样,眼睛一转,小手指偷偷钻到面粉里戳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爬过去,一点点挪到苏景毓旁边。

苏景毓捏完一个饺子,一转头就对上妹妹弯弯的眼眸,十足的机灵,他还没反应过来,妹妹的小手指就戳在他的脸颊上。

他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沈昔月和窦嫣就大笑了起来。

杳杳捂着嘴,笑得像只小狐狸。

苏景毓疑惑地朝镜子望去,他送给杳杳的那面杏花镜就摆在桌子上,他抻着脖子就能看到,一眼就看到了脸上的小白点,正戳在他嘴角的位置上,像颗媒婆痣一样。

苏景毓轻轻磨了磨牙,再低头去看,哪里还有杳杳的踪影,杳杳早就爬得远远的,让丫鬟把她抱了出去,屋子里徒留下她清脆的笑声。

苏景毓无奈摇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未时,田嬷嬷急匆匆跑回来,一脸急切,眼中全是难掩的震惊。

沈昔月独自出去见她。

“夫人!您料事如神,大爷竟然跑去见那个钱玉娇了!”田嬷嬷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气愤,“他们关系绝对不一般!老奴亲眼看到那个贱蹄子挽着大爷的胳膊呢!大爷一路躲躲闪闪,一看就是去做见不得人的事!”

沈昔月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看来梦中的一切再次成了真,她心中既惊喜又后怕,一时间心情复杂。

田嬷嬷愤愤不平,“他们分明是当三爷死了,想来个死无对证,要把大爷做的那些腌臜事,全都污蔑到三爷头上,让咱们三房替他养孩子、养女人呢!”

沈昔月想起梦中的情形,心中也是一片怒火中烧,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询问道:“他们幽会的地方还在东门胡同吗?”

田嬷嬷摇了摇头,气冲冲道:“幸好夫人是让我们跟着大爷,不然恐怕很难抓到他们,他们幽会的地方是在城外的安屯镇,那两个孩子也在那里!”

沈昔月心里道了一声果然。

他们故意让钱玉娇带着两个孩子搬去东门胡同,假装住在那里,一来是为了抹去他们过去生活的痕迹,免得被人发现真相,二来是为了冤枉苏明迁,因为那里距离苏明迁读书的地方近。

苏明迁以前的生活很有规律,除了在家基本就是去学堂,想要冤枉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两个孩子,只能在他去学堂的时间上做文章。

沈昔月心底既恨又怒,这些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如此处心积虑的诋毁苏明迁的名声,真是一点兄弟情都不念。

她定了定神,吩咐道:“你亲自去城门口通知绿丹,一旦老爷子进城,让绿丹直接把人带到安屯镇去,最好能把他们堵在房里,你继续派人盯着,尽量想办法阻止苏明德离开。”

“如果到了戌时末,老爷子还没有进城……大家就尽量藏着,先不要打草惊蛇,待他们离去,到周边问问住在那附近的邻居,既然那里是他们幽会的老巢,就一定有不少人见过苏明德,总能找到证据,我们从长计议。”

沈昔月只能期盼着自己在梦中没有听错,最好苏昶能及时赶回来,不然就算她把真相捅出来,老太太他们也会想办法维护苏明德,一旦打草惊蛇,他们只会倒打一耙,等老爷子真的回来了,恐怕所有证据都被他们消灭了。

不过就算苏昶今日回不来也不是全无对策,以前是她在明、他们在暗,如今却是他们在明、她在暗。

只要把那些证据牢牢握在手里,她就不至于腹背受敌,她只要想办法拖延时间,无论他们再使出什么计策,她都要咬死不认钱玉娇和那两个孩子,尽量拖到苏昶回来。

田嬷嬷一刻也不敢耽误,劲头十足的立即去办,简直是脚下生风。

田嬷嬷刚走,红丹就回来回禀,说老太太今天见了几个账房和管事的,留他们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不知道谈了什么。

沈昔月一时摸不准老太太想做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让红丹不必继续盯着,反正已经抓住苏明德这条大鱼了,老太太今天应该不会再出府了。

日光西斜,热腾腾的饺子出锅。

沈昔月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守在锅前,弯腰往外捞饺子。

杳杳被窦嫣抱在怀里,偷偷朝苏景毓扮鬼脸。

苏景毓板着一张小脸,无动于衷的抿着唇。

妹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会不会是捡来的?

沈昔月端着杳杳的小碗,故意逗她,“今天可以允许杳杳吃两个饺子哦,杳杳想吃谁包的?”

杳杳毫不犹豫地指了指沈昔月,又指了指窦嫣。

苏景毓:“……”一定是捡的!

沈昔月嘴角抿出一丝笑来,循循善诱道:“杳杳如果吃哥哥包的饺子,可以多吃一个哦!”

杳杳看着锅里的饺子咽了咽口水,内心挣扎半天,看了看苏景毓包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饺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苏景毓满脸错愕:“!!!”小东西竟然宁可不吃都不吃他包的?

苏景毓悲从心中来,最后化悲愤为力量,气哼哼地把自己亲手包的饺子都捡进了碗里。

杳杳心满意足的吃了两个芝麻糖馅的饺子,又喝了半碗杏仁糊糊、半碗山药泥,最后竟然还意犹未尽的尝了一口饺子汤。

吃完饺子,就到时辰该去正堂用晚膳了。

沈昔月给杳杳换上她亲手做的小衣裳,杳杳美滋滋地拽了拽裙摆,在沈昔月脸上吧唧一口。

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是小厮在放鞭炮。

沈昔月带着他们站在门外看鞭炮,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杳杳开心地拍着小手,咯咯笑着,沈昔月蹲在她身旁,给她捂着耳朵。

苏景毓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下一片飘下来的雪花,莫名觉得这个年竟然透着一丝莫名的温馨。

可在这个温馨的时刻,他却有些思念父亲了。

从他有记忆起,母亲就已经不在了,父亲是他唯一的至亲,父亲失踪以来,没有人比他更害怕。

沈昔月察觉到苏景毓情绪的失落,轻轻拂掉他肩膀上的落雪,低声道:“我们一起等你父亲回来。”

苏景毓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去,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害怕和恐慌,“他还会回来么?”

“说不定他正在努力回来呢?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就更没有人找他了。”沈昔月轻声道:“所以你和杳杳要好好的长大,让他无论什么时候归家,家里都有人在等他。”

苏景毓坚定地点了点头,他一定会带着妹妹等父亲回来的。

杳杳听到他们的对话,迈着小短腿走到苏景毓身前,握住苏景毓的手,靠到苏景毓的肩膀上。

站着多累,有便宜哥哥为什么不靠!

苏景毓偏头看向倚在自己身上的小不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长兄如父,他一定会照顾好妹妹,妹妹比他可怜,出生后就没见过父亲呢。

苏景毓看了看杳杳身上的小红袄,不自觉想起沈昔月给他做的那身衣裳,待鞭炮声停下,沈昔月把杳杳抱进屋里取暖,他就赶紧跑回屋里,想把衣裳找出来穿。

于娟在门口把他拦了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快让乳娘看看,累坏了吧?你才几岁,那个女人怎么舍得让你包饺子?真是太过分了,我们现在就搬回二房去住,不在这里受这个窝囊气!”

苏景毓把手抽了回来,“是我自己想包的。”

“你别听她哄骗你,包饺子如果是好事,她怎么不让她自己的女儿动手?”

“杳杳才大多……”苏景毓推开她,跑进屋里找衣裳。

他记得衣裳放在箱笼里,跑过去费力掀开箱笼,果然看见衣裳躺在里面。

苏景毓兴奋的把衣裳拿出来,却面色一变,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撕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已经没法穿了。

沈昔月刚往杳杳手里放了个暖手炉,就听到隔壁传来苏景毓愤怒的声音,沈昔月赶紧把杳杳交给窦嫣,自己匆匆忙忙的跑了过去。

苏景毓拿着撕毁的衣裳,愤怒的站在原地,丫鬟站了满屋子,却都说不知道衣裳是怎么损坏的。

沈昔月了解情况后,愈发下定决心,得把苏景毓屋子里的人都换了,面上却不动声色,蹲下安慰苏景毓。

于娟扭着身子走进来,慢悠悠道:“都怪这些死丫头做事毛手毛脚的,不知是谁不小心撕坏了少爷的衣裳。”

沈昔月抬眸冷冷看了她一眼,心里清楚,这衣裳十有八九就是她故意弄坏的,于娟分明是对上次的事怀恨在心。

于娟眼中带着几分得意,话锋一转道:“不过不打紧,还是二夫人设想周到,二夫人也亲手给毓哥儿做了套衣裳呢。”

她去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身衣裳,对着沈昔月得意的晃了晃,“毓哥儿,你快看,这件衣裳针法密实,布料极好,结实的很!这次绝不会轻易撕坏的。”

沈昔月冷冷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衣裳,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给苏景毓换上了,衣裳稍微有些小,勉强能穿。

苏景毓皱眉看着她,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

沈昔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没关系,就穿这一件。”

她暂时没功夫收拾这些下人,得一步一步来,现在没必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去生气。

戌时初,沈昔月带着两个孩子来了正堂,窦嫣踩雪湿了鞋,半路回去换鞋,到的稍晚些。

正堂里乌泱泱坐着一屋子人,除了苏明德外,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到齐了。

窦如华看到苏景毓,扬着唇角站起来,对待苏景毓态度比往常还要热络,简直比亲儿子还亲。

她略显得意的想,大房想分三房一杯羹,他们二房当然也想,绝不能让大房全都独吞了!

老太太坐在上首,不悦地看着沈昔月,待看到沈昔月怀里的杳杳,却是一愣。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一段时间没见,杳杳变得更好看了,肌肤白里透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嘴唇红嫣嫣的,穿着红色小袄裙,扎着双髻,像年画里漂亮的胖娃娃。

老太太一想到这是王氏的亲孙女,无论杳杳长得多讨喜,她都喜欢不上来。

她冷哼了一声,瞥开眼睛,“三媳妇的本事如今是越来越大了,看来是不将老身看在眼里了,你哥哥嫂嫂可都比你先到。”

苏明善跟他娘打配合道:“弟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呢!”

沈昔月想到梦中他们得意忘形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看到他们每一个人都觉得面目可憎。

锦澜苑离正屋最远,大房、二房就住在老太太旁边的两处院子里,来的当然快,何况还有两刻钟才开饭,她不但没晚到,还早到了。

若是以前,她定会早早过来服侍老太太,可如今她再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与其自讨没趣,还不如随便他们挑剔去,反正无论她怎么做,老太太都不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