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
太子诸儿看到祁律,下意识有些惧怕,脸色抽搐了一下,不见了方才的猖狂,尴尬的说:“祁太傅啊。”
祁律笑眯眯的说:“侄儿,你我都是亲戚,还唤甚么祁太傅,实在太见外了,你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叔父,可好啊?”
祁律是故意的,太子诸儿本就惧怕祁律的身份,祁律乃是正统的齐国血统,如今祁律故意和太子诸儿攀亲戚,就是想要提醒太子诸儿自己的身份。
找不痛快,谁不会似的!
祁律阴测测的一笑,小包子是用来“疼爱”的,这么可爱的小包子,怎么能欺负呢,便算是欺负,也只能自己这个做叔叔的欺负,看把小包子给撞的。
太子诸儿的脸色果然变色,难看到了极点,却不好发作,毕竟这里人多眼杂,尬笑着说:“会盟要开始了,那我先进去了。”
太子诸儿遁走,赶紧进入了会盟营帐,祁律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转头对公子纠和公子小白说:“二位公子,没事罢?”
公子纠摇摇头,对祁律说:“多谢叔父。”
祁律笑着说:“无妨。”
他说着,看着公子纠那张少年老成,却异常可爱白皙的小脸蛋儿,真是忍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稍微弯下腰,轻轻捏了捏公子纠的小白脸蛋儿。
公子纠:“……”
公子纠少年老成的小脸稍微僵硬了一下,就在此时,公子小白立刻昂首挺胸的踏前一步,拦住祁律,正义的说:“不许欺负二锅锅!”
祁律看着公子小白那奶凶奶凶的模样,很难联想到这样的小豆包,以后可是春秋被五霸之首,春秋的神话从他开始。
祁律故意说:“可是叔叔就想欺负你锅锅,怎么办啊?”
公子小白露出一脸好气哦的表情,叉着自己的小水桶腰,气愤的说:“小白!小白会保护二锅锅的!”
公子纠无奈的看着祁太傅逗自己弟弟,说:“叔父,时辰差不多了,还是先进营帐罢。”
众人走进营帐,祁律四下环顾了一番,不错不错,全都到齐了,齐国、鲁国、卫国、莒国、郑国,还有洛师的卿大夫们,全都到齐了,不过唯独没有鲁国的公子翚。
祁律一脸了然,而鲁公息一张黑脸,很显然,公子翚还在和鲁公息冷战,因此没来参加会盟,没有为鲁公息掠阵。
祁律笑了笑,心想没有公子翚掠阵,看看鲁公息还怎么帮着齐国,还不是要乖乖的“装孙子”。
当然了,装孙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学名——明哲保身。
鲁公息见到祁律对着自己微笑,他可笑不回去,脸色尴尬到了极点,因为这一步步的,鲁公息已经完全走入了祁律的圈套之中,这么仔细一回想,只觉得不寒而栗。
很快,等众人都到齐之后,天子便压轴出场了。
姬林一身黑色的王袍,施施然走进会盟营帐,众人立刻躬身作礼,高呼:“拜见天子,我王万年!”
姬林走进来,面上挂着和煦的暖男笑容,口中却十分谦虚的说:“不敢当不敢当,寡人可是当不起各位国君的作礼,寡人听说,众人齐聚于此,是来讨伐寡人暴政的?”
“这……这……”
众人立刻看向太子诸儿,太子诸儿面色铁青,咳嗽了好几声,差点给呛死,说:“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天子万勿听信奸人谗言,我等……我等齐聚于此,是因着……”
太子诸儿没想到天子这么不给面子,一上来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因此没有准备,现成编纂谎话,说:“我等齐聚于此,是因着我齐国国君过世,各位国君都是君父的至交好友,因此……因此到齐国来帮衬帮衬,安抚民生的。”
“原是如此?”姬林明知故问。
太子诸儿使劲擦汗,说:“是是是,只是如此。”
他说着,连忙打岔,又说:“承蒙天子和各位国君赏脸,我齐国国君逝世,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家今日齐聚,正好为我齐国选出一名名正言顺,血统纯正的国君,待国君即位,也好为天子尽忠尽职,肝脑涂地!”
太子诸儿故意强调了名正言顺,血统纯正,不就是告诉大家,自己才是最名正言顺的齐国继承人么?
郑伯寤生坐在营帐中,他是个不苟言笑之人,自从十三岁即位以来,甚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
此时郑伯寤生却扬起一个笑容,说:“如此说来,寤生听说祁太傅乃是齐国正统,先齐公的亲弟弟,祁太傅为人正派,又是天子的授业恩师,名声远播,仁义为怀,倘或祁太傅能继承齐国大统,想必天下归心,天子信任呢!”
天子送给了郑伯寤生一个上道儿的眼神。
太子诸儿心中警铃大震,因为郑伯寤生说的都是对的,祁律的名声远播,已经是天下名士,如果他想要争取齐国国君的位置,自己这个太子都要退位让贤。
但太子诸儿不甘心就这样退位,硬着头皮干笑说:“郑公您说的十足有道理,祁太傅乃是我的叔父,我齐国能有这样的名士,当真是荣幸万分,只不过……”
太子诸儿开始推进自己的计划,他心里是打了底稿的,按照偷偷议会的说辞,开口说:“只不过,这国君讲究的是民心,依照诸儿来看,为了公平起见,不如请天子做个见证,大家歃血为盟。”
天子“哦?”了一声,说:“如何歃血为盟?”
太子诸儿把计划说了一遍,在场众人之中,有很多齐国的继承人,例如祁律乃是齐侯禄甫的亲弟弟,公孙无知乃是齐侯禄甫的侄儿,而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也是齐侯禄甫的儿子。
齐国是东方国家,没有中原那么注重长子,中原地带一般都是长子继位,不过齐国也有很多幼子即位的传统。若说太子诸儿是太子,但齐国其实有两个太子,除了太子诸儿之外,还有一个形同太子,甚至日常服饰都要比太子精贵的公孙无知,所以说实在的,大家都是公平竞争。
太子诸儿照招了招手,让人捧上几个玉敦来。
玉敦乃是古时候的礼器,很多人必然听说过一个成语——歃血为盟。
这玉敦便是歃血为盟的礼器,乃是玉做成的容器,将血滴在里面,然后合起来保存。
寺人捧上玉敦,放在幕府的案几之上,太子诸儿便说:“这里有两个玉敦,诸儿不才,乃是君父亲封的太子,但亦知道自己年轻,压不住头等,没有叔父贤明优秀,因此今日便做个陪衬……”
一只玉敦放在太子诸儿面前,另外一只玉敦放在祁律面前,太子诸儿说的公平竞争,就是请各个国家派出使者,支持哪一派,就把牛血滴在哪一只玉敦之中,完成歃血为盟。
太子诸儿依照计划行事,假惺惺的说:“天子乃我天下之主,因此请天子做个见证,想必诸位国君都没有甚么异议罢?”
天子轻笑一声,说:“寡人也没甚么异议。”
太子诸儿听姬林这么说,狠狠松了一口气,又说:“那么剩下来便是鲁国、郑国、莒国、卫国和我齐国,各位国君支持哪一派,便把牛血滴在哪一只玉敦之中,天下归心,这样遴选而出的齐国国君,必然德才兼备!”
太子诸儿信誓旦旦,其实他早就算好了,天子做了见证,那么洛师的一票就是中立票,不作数的。
剩下来的郑国和鲁国,就算是临时倒戈,也只是两票,而莒国、卫国和齐国,大家都说好了,全都遴选太子诸儿,这样三比二,稳稳妥妥的赢!
太子诸儿脸上划过一丝狞笑,这一场遴选,自己赢定了!
祁律眼看着太子诸儿十拿九稳的笑容,不由也笑了笑,太巧了,祁律心中也是这么想的,这一场遴选,自己赢定了……
大家对遴选都没有甚么异议,十足公平,便开始遴选了。
寺人捧上牛耳,这古代的歃血为盟,都是用牛血歃血,郑伯寤生第一个动作,毫无意外,就见他挥了挥袖袍,旁边的祭仲立刻起身,恭敬的将郑国的牛血滴在了祁律的玉敦之中。
滴——
一滴鲜血落入雪白的玉敦,很快覆盖了圆润的玉敦底部。
太子诸儿十足不屑,转头去看鲁公息,鲁公息本是齐国太子一派,只不过今日公子翚没有来会盟,鲁公息人单力薄,如果得罪了天子,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鲁公息嗓子滚动,忍让再三,迎上了祁律笑眯眯的眉眼,心里虽然好气,但最后还是拧不过,多一事不是少一事,而且看祁律这个表情,今日的赢家,必然是祁太傅了,总不好用胳膊去拧旁人大腿。
于是鲁公息在祁律“威胁”的目光下,亲自起身,将牛血“滴答——”一声,滴在了祁律的玉敦之中。
已经是两滴牛血。
太子诸儿却不着急,毛遂自荐的将齐国的牛血滴在自己的玉敦之中,转头去看莒子。
莒子站起身来,大步走过去,一派“豪气”,滴答一声,将莒国的牛血,滴在了太子诸儿的玉敦之中。
很好,如今已经是二比二平手,最后一票,也就是卫国的一票,至关重要,也就是绝对性的一票。
太子诸儿笑的十拿九稳,仿佛自己已经是卫冕之王,转头去看卫侯,还催促的说:“卫公,只剩下您这一滴血了,请罢!”
太子诸儿人却忽略了,卫侯的面容惨白一片,战战兢兢,他端着牛耳站起来,整个人都不住的在打颤,一步一晃,几乎要跌倒在地上。
卫侯磨磨蹭蹭走到幕府的案几边,面对着太子诸儿的玉敦,高高举起手来,手却不停的打颤,就在太子诸儿满心欢喜,脸面兴奋到扭曲之时……
滴答——
“嗬!!”
牛血滴在玉敦之中的声音,伴随着太子诸儿狠狠的抽气声,随即是太子诸儿爆发出震惊的怒吼:“卫公!?您在干甚么?!你滴错了!!血!那是祁律的玉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