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诸儿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祁太傅令人将辎车上的卫国大旗拆下来,换上天子的旗帜。
旗帜代表的是脸子,太子诸儿绝对没想到祁律的骚操作这么多,竟然骚断了腰!天子的辎车,插着卫国的旗帜就来了,打了太子诸儿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诸儿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刚刚他还声音洪亮的说“天子暴政”,没成想竟是当着本人的面儿说的,如今最尴尬的必然是太子诸儿了,诸儿害怕天子记仇,一直战战兢兢。
天子皮笑肉不笑,笑容根本不达眼底,说:“怎么,齐国太子,你不欢迎寡人?”
“不不不,诸儿……诸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太子诸儿赶紧澄清,一打叠的殷勤备至,说:“天子明鉴,天子能鉴临会盟,诸儿欢心还来不及,实在是……实在是太、太惊喜了。”
祁律笑了笑,心说惊喜?惊吓还差不多罢?
天子没有点破太子诸儿的用心,反而看了一眼旁边的郑伯寤生,很亲和的说:“郑公也来了?”
“寤生拜见天子。”郑伯寤生施施然作礼,面子上没有太子诸儿的慌张,更像是一只老狐狸,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天子抬起手来,竟然给了郑伯寤生一个哥俩好的搭肩,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郑公,你与寡人许久未见,怎的如此生分了?可还记得咱们一起食大肠的场面儿?你我如此交心,何必这般客套于礼数呢?”
大肠?交心?
太子诸儿听到姬林的话,低着头眼眶狂转,心中想着,郑伯寤生甚么时候和天子走的这么近了,还一起吃大肠那种不如流的食材?
郑伯寤生一听,就知道天子这是一个连环计,先是用卫国的旗帜开道,如今又和自己攀“亲戚”,先后离间了卫国和郑国两个国家,太子诸儿此时此刻心里怕是不好受,仿佛躺在干柴烈火上一样煎熬。
果不其然,太子诸儿搅着自己的衣角,满脸都是虚汗,根本不敢抬头。
姬林笑着说:“行了,寡人舟车劳顿,也是累了,齐太子啊,寡人下榻的营地在何处?还劳烦齐太子导路啊。”
太子诸儿根本没有给天子准备营地,这次会盟乃是齐国、鲁国、莒国、卫国和郑国的五国会盟,因此太子诸儿准备了五个大营,以齐国为中心向外扩散,把齐国的营帐建立在了中间,仿佛一个核心。
如今倒好了,太子诸儿做梦也没想到,天子会突然杀出来,营地根本不够,太子诸儿硬着头皮,只好将天子一行人导路到原本齐国的营地,也就是整个会盟大营的中央。
这么好的地段儿,天子十足满意,说:“行了,寡人要休息了,没甚么事儿,齐太子退下罢,倘或有事儿寡人自会支应。”
“是……是……”太子诸儿面色难看,僵硬的应声,说:“那诸儿告退了。”
他走出天子营帐,气的怒火中烧,一张脸都给憋红了,方才像三孙子似的,这会子也无从发泄,恨不能在原地跺脚。
就在太子诸儿发怒之时,远远的一队车马快速驶来,滚滚的黄尘之中,旗帜翻飞,咧咧生风,太子诸儿定眼一看,好家伙,又是卫国的旗帜!
又是!
太子诸儿怒气冲冲的来到营地大门,这次果然是卫国的队伍,做不得假的,卫侯从辎车上下来,还没开口,太子诸儿已经仿佛黑火药一样爆炸了,说:“卫公,您这是怎么回事?!你怕不是和天子串通一气,来坑害与我齐国的罢?”
卫侯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儿,劈头盖脸先被太子诸儿骂了一顿。太子诸儿乃是齐国的储君,还没登上国君之位,而卫侯可是正儿八经的卫国国君,名正言顺,哪里受得了这么个气?
卫侯冷冷的说:“是你齐国太子邀请孤来参加会盟,怎么的又把孤打成了天子一派?”
太子诸儿说:“卫公若不是天子的人,这天子怎么到营地来了?天子还是戳着你们卫国的旗子来的!”
卫侯听得都懵了,震惊的说:“天、天子来会盟了?还带着我们卫国的旗帜?”
卫侯也不知这是甚么情况,但仔细一想,天子可是诸侯之长,凌驾于诸侯之上,他想要一面卫国的旗帜也不是难事儿,而且自古以来都是低等级用了高等级的旗帜叫做僭越,那是要杀头的,从没听说过高等级用了低等级的旗帜会被问罪,所以天子插着卫国的旗帜出来遛遛弯儿,也无可厚非,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太子诸儿拍着手掌,说:“天子来了,这……这下子完了!完了完了,咱们都要完了!”
卫侯连忙说:“齐太子不要惊慌,一会子咱们把大家伙儿叫出来,商议商议对策。”
“对对,商议对策……”
天子和祁律进了营帐,祁律在四周看了看,笑着说:“这太子诸儿还真是会享受,把自己的营帐建立在最中央,其他国家包团围着他,众星捧月?他也能受得起才行。”
太子诸儿还没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这会子营帐已经变成了天子的。
天子一展袖袍坐下来,说:“这么好的计策,都是太傅的功劳,如此一来,太子诸儿虽嘴上不说,但心窍里绝对已经开始怀疑卫国。”
祁律笑眯眯的说:“别看这五个国家是来会盟的,但是各有心思,咱们都无需用太大的力气,只要各个分化,各个击破,剩下的还不是割韭菜一样,一波带走?”
姬林看着祁律那狡黠的笑容,心窍有些酥酥麻麻的,这些日子他们忙着和太子诸儿斗智斗勇,一路行色匆匆,加之队伍里还有两只小豆包,祁律身为小叔叔,又要以身作则,祁律显少与姬林在一起,更别说亲近了。
姬林眯了眯眼睛,凝视着祁律的面颊,祁律说罢,便发现天子一直盯着自己,抬起手来抹了抹自己的脸,说:“天子,律的面颊上可是有甚么东西?”
姬林一本正经的说:“的确有,蹭了脏东西。”
祁律赶紧放下手来,示意姬林帮自己弄干净,姬林凑过去一些,慢慢伸出手来,不过并没有摸上祁律的面颊,反而伸手过去,轻轻搂住了祁律的后颈,下一刻,一个温柔的触吻落在了祁律的唇角上。
祁律一愣,两个人的气息互相交缠,吐息之间都是上瘾的甘甜,让祁律根本无法拒绝。
“兄长!!兄长!”
就在祁律马上要沉沦在天子的温柔之中,穿透性的呼声从营帐外面传来,紧跟着是脚步声,有人在外面大喊大叫,吓得祁律差点咬了天子的舌尖。
“兄长!你在吗?!我是祭牙啊!”
“祭牙?”祁律险些忘了,郑伯寤生来会盟,肯定会带很多郑国的卿大夫,没成想祭牙也在会盟的队伍之中。
祭牙的声音满含着兴奋,大喊着:“兄长,我要进来了!”
说着,哗啦一声掀开帐帘子,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人从外面冲进来,果然是祭牙,和日前没甚么太大分别,还是如此充满了活力。
祭牙跑进来,完全忽略了天子的存在,直接大步冲上去,“嘭!”一声给了祁律一个热情的拥抱,死死搂着祁律的腰,说:“兄长,我太欢心了,又见到兄长了!”
跟着祭牙一同进来的还有旁人,年纪轻轻身材高大,肩膀很宽,一身郑国贵胄的衣袍,衬托着整个人出尘的气质,一张俊美的脸面世间少有,正是郑国第一美男子公孙子都!
姬林眼看着祭牙死死搂住祁律,心里的酸味儿不断发酵膨胀,就在天子几乎用眼刀把祭牙戳穿之前,公孙子都走上前去,把祭牙拽了过来,拱手说:“子都拜见天子,见过祁太傅。”
祭牙被公孙子都向后拉了几步,瞪了公孙子都一眼,似乎觉得他妨碍自己与兄长“亲热”,不过瞬间像是想起了甚么,一拍手说:“是了,险些忘了,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告!”
“要事?”天子挑唇一笑,似乎觉得祭牙这个人说不出甚么正经事儿。
祭牙说:“自是要事,是君上让我来的。”
郑伯寤生让祭牙过来?
虽然祭牙不靠谱,不过郑伯寤生的话还是十足靠谱的,天子立刻蹙起眉头。
祭牙说:“君上让我转告天子与兄长,说齐太子已经找了四国国君,偷偷商议对付天子的事宜……”
因为天子突然驾临,太子诸儿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太子诸儿打算暗里地和其他几个国君商议一番,如何对抗天子。
几个国家敲定下来碰头的地点,祭牙笑着说:“兄长你猜,这太子诸儿为了不让天子发现他们暗暗碰头,你可知道他把商议的地点定在何处了?”
祁律可猜不到,毕竟自己和太子诸儿不是一路人,脑回路长得都不一样。
祭牙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定然猜不到,是膳房!在膳房里偷偷碰头!”
“膳房?”祁律眨了眨眼睛。
虽这年头还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但贵胄之间默认的,但凡是君子,都不会进入庖厨这种鄙陋肮脏之地,因此太子诸儿这次是下了血本儿,打算在膳房与各大国君见面,以确保万无一失。
祁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膳房好啊,律正好……想熬点猪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