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祁律的计谋

“够了!”

就在虢公忌父阻拦黑肩之时,天子竟然走了出来,或是这边动静太大,围观的卿大夫和虎贲军太多,因此惊动了天子。

天子走过来,别看他年纪不长,在众人之中年纪算是最轻的,还没满二十岁,但身材高大,平日里小奶狗一样的面容阴沉下来,变得异常冷酷威严。

姬林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众人,说:“大敌当前,山戎人压境,我王室卿大夫却在这里内讧,与自己人吵架,成何体统?这若是传出去,军威何在?我王室大夫的威严何在?”

周公黑肩垂下手来,没有说话,但看样子有些不甘心。

姬林又扫视了众人一眼,说:“山戎人挑衅我王室威严,屠戮我王室大夫,此时此刻更该是我王室同心协力之时,切不可互相猜忌,互相埋怨编排,都回去反省。”

天子都出来发话了,围观的卿大夫们赶紧散去,还是止不住小声议论着。

“我听说周公与太傅不和,已经不是一朝两日的事情了,恐怕是积怨已久。倘或没有祁太傅,如今三公之首的人,那必然是周公无疑啊!这次借着黑背战亡,周公定是要找祁太傅的茬子!”

“也不能全如此说,毕竟黑背将军战死,周公抑郁于心也是有情可原的,说两句重话,都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杀了黑背将军的是山戎人,又不是咱们自己人,我看周公平日里就是嚣张惯了,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快别说了,你们还嫌军中不够乱?倘或让天子听到,必然扒了你们的皮!”

“哎,咱们军中内讧如此,还怎么打山戎人……”

周公黑肩病倒了两三日,病情稍微好转一些,大军立刻继续开拔,往齐国的沛丘而去,与前线大军汇合。

虢公忌父运送黑背的尸首回来,前线大军还剩下祝聃坐镇,姬林亲率兵马,两股大军终于汇合,施压沛丘山。

“不好了!不好了!”

虎贲军慌慌张张的冲进营地,禀报说:“太傅,大事不好!周公趁着天子亲自带兵巡视之隙,领兵二两千,已经包围了沛丘山,准备火山沛丘,寸草不留啊!”

火烧沛丘的事情,之前他们已经讨论过了,因为火势难以控制,最近这些天还多风,又是冬日干燥的季节,谁也无法保证火势会如何蔓延,沛丘是齐国的御用猎场,距离齐国都城临淄不远,这附近人口密集,万一火势不可控制,殃及百姓,甚至齐国临淄,便会酿成大祸!

祁律一听,立刻皱眉说:“快,派人去请天子回来,其余人随律阻止周公!”

祁律立刻冲出营帐,点了兵马,正好撞到了虢公忌父,一并快马加鞭往沛丘山而去。

他们驻扎营地距离沛丘山有一定距离,毕竟山戎人就藏在沛丘山上,也不知道山戎人什么时候便会搞偷袭那一套,所以小心谨慎为妙。

祁律与虢公忌父快马加鞭赶向沛丘,天色并不暗,还是白日正午,远远的却看到一片火光,那是火把的光亮,周公黑肩带着两千兵马,两千兵马手中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火焰连成一条火龙,这大火若是烧下去,别说是沛丘了,沛丘周边的寸草必然全都要化为灰烬!

“放火!烧山!”

周公黑肩坐在马上,脸色惨白,阴沉冷酷,黑色的袖袍使劲一甩,冷冰冰的下令。

“放火——”

亲随立刻下令放火,命令还未传达下去,便听到“踏踏踏”的马蹄声,一众军马冲过来,快速迎来,为首的便是祁律与虢公忌父。

虢公忌父大喊着:“不能放火!不要下令!”

周公黑肩听到大喊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了飒沓而来的滚滚黄土,伴随着那些黄土,祁律与虢公的影子快速逼近。

周公黑肩死死皱眉,寒着声音说:“不要理会,放火!”

“这……”亲随有些为难,稍微犹豫了一下。

周公黑肩“嗤——”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冷冷的说:“怎么,你连孤的命令都不听了么?”

亲随被黑肩的长剑架在脖颈上,连忙大喊着:“放火!烧山!”

就在这个空当,虢公忌父已经快速催马而来,一拽马辔头,马匹尥着蹶子,猛地阻拦在那亲随面前,不让他传令下去。

虢公忌父一路赶来,热汗从盔甲中滚下来,大冬日里的几乎洗了脸面,粗喘着气息,沙哑的说:“周公!不能放火!没有天子之命,绝不能放火烧山!今日风势凌冽,一旦放火,绝对会殃及周边百姓,还请周公三思!”

周更黑肩则是冷冷的说:“孤乃天子钦定中军主帅,天子不在军中,便由孤坐镇发号施令,抗令不尊者,一缕大辟削首!”

他说着,“唰!”的一声,平举佩剑,剑尖直指虢公忌父,说:“虢公,你要抗令么?”

别看周公黑肩是个文人,但他举着长剑,面容冷酷的模样十足怕人,眯着眼睛,死死盯着虢公。

虢公的面颊上滚下汗水,吐息仍未平复,周公冷冷的说:“还请虢公让开。”

虢公忌父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说:“今日就算抗命,忌父也不能让。”

“好!”黑肩大笑一声说:“好得很!好得很呢!”

他说着,立刻朗声说:“把这群不听军命的乱臣拿下!”

周公黑肩的军队面面相觑,他们今日是来围攻沛丘山戎人的,哪知道情势急转而下,竟然变成了王室内战。

黑肩与忌父的军队谁也不肯相让,就在此时,突听“踏踏踏踏——”的声音,一路轻骑踏着黄土飞快扑来,为首的一声黑色王袍,是天子来了!

祁律临出军营之时,派人去寻天子,就在这胶着之时,天子总算是及时赶到。

姬林快速纵马而来,一来到跟前,便看到黑肩与忌父兵戈相向。黑肩乃是周公,忌父乃是虢公,两个人都是一等公爵,又都是王室卿大夫,在洛师之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今日竟然演变成了带兵内乱。

姬林黑着脸,马鞭一卷,“啪!”一声巨响,直接将黑肩手中的长剑卷起,猛地一抖,别看姬林年轻,但从小习武,臂力和腕力非凡,竟是一鞭子直接抽断了黑肩的佩剑!

姬林冷声呵斥:“放肆!寡人不在军中,竟险些酿成如此大祸!两军对垒,成何体统!?黑肩,你太令寡人失望了!”

姬林随即沙哑的说:“传寡人诏令,即刻起,罢免周公黑肩中军主帅之职,收押圄犴,待后发落!”

“报——!!”

沛丘山中,山戎士兵快速冲入营帐,大喊着:“将军!将军好消息啊!”

“将军,山下的围困解了!”

“周公下令放火烧山,祁太傅和虢公赶来阻止,周人的天子也赶了过来,看起来周人不和并非传闻,差点子便大打出手,周王还罢免了周公军中主帅一职!已经收押圄犴了!”

山戎将领一听,哈哈笑着说:“好得很!本以为周人是狠心的主儿,真的能下狠手放火烧山,如此看来,周人妇人之仁,根本没有一点子魄力,不足为惧!”

“将军言之有理!”山戎士兵说:“将军,如今周人内乱严重,主帅黑肩更是被下狱,不如……咱们趁着周人自乱阵脚之时,杀下沛丘,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可,”哪知道山戎将领却抬起手来阻止了士兵的话头,说:“决不可如此鲁莽,周人以狡诈著称,你忘了么,之前的战役咱们都是怎么输的?”

山戎已经输得狗急跳墙,因此绝不能再输,这次的山戎将领秉性十分谨慎,之前便是让士兵再探,如今得到了周人内讧的消息,还是不能安心,蹙眉琢磨说:“周人一个个狡诈十足,那祁律更是以狡诈闻名,切不可着急,你去,再探,仔仔细细的探一探,看看周人内乱是真是假。”

“是,将军!”

士兵刚刚退出去,立刻又走了进来,山戎将领说:“为何去而复返?”

山戎士兵说:“将军,帐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归顺而来的周人!”

“周人?”山戎将领冷笑一声,说:“归顺?去,提审进来,本将到是要看看,是甚么周人!”

几个士兵很快押送着一个年纪轻轻,身材削瘦的少年走了进来。那少年身板子很柔弱,一身不起眼的衣袍,面容倒是俏丽的很,带着一股子万千不胜的气息。

少年走进来,很主动的跪下来拜礼,说:“小臣拜见将军。”

山戎将领居高临下的瞥斜着少年,说:“你是周人?报上姓名,为何要投诚于本将?”

那少年态度十足卑微,说:“小臣名唤茀儿,乃系周人王室祁太傅之小臣。”

茀儿!

无错,那跪在地上,身量柔弱的少年,竟然是祁律身边的近臣茀儿。

茀儿又说:“正如将军所知,茀儿乃是祁太傅身边的小臣,身份卑微,近日来周公黑肩因失去弟亲,悲痛异常,但因着祁太傅位高权重,无法怒及祁太傅,便拿小臣出气,小臣自觉在洛师无路可走,因此前来投奔将军。”

“你是周人,”山戎将领冷冷的说:“我如何信你?”

茀儿回答说:“将军有所不知,小臣虽是周人,但并非洛师之人,而是齐国太子送到洛师的细作,全为了保命,才侍奉在祁太傅身边。”

山戎将领听了,却重复说:“我如何信你?”

茀儿的表情很平静,一点子也不惊慌,淡淡的说:“小臣此来,特为将军带来了周人的军中机密。”

“哦?”山戎将领只是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单音。

茀儿跪在地上,唇角划开一丝冷笑,说:“想必将军定然听说了,周公黑肩与祁太傅大打出手,周人军中士气低落的消息罢?将军有所不知,其实周公与祁太傅不和,军中大乱,士气挫败,包括州周天子罢免军中主帅,投入圄犴等等,全都是祁律的计谋,只为了让将军放松警惕,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