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笑眯眯的说:“再者说了,如果天子不将律带在身边,别说是炸春卷还是蒸春卷了,可是连一个春卷都食不到的。”
啪!
祁律刚说完,突然感觉腕子一紧,已经被天子的大掌死死握在掌心里,仿佛被铁箍子桎梏住了一般。
祁律瞬间对上了天子那“虎视眈眈”的眼神,仿佛一口要将祁律吞掉一般,便听到天子用沙哑的声音说:“寡人……现在要食太傅。”
祁律一愣,随即说:“等、天子,律的意思是说……现在明明应该商议一番出兵之事……”
祁律早上做了春卷,端到路寝宫的太室去,当时天子正在召见周公黑肩、大司马武曼和虎贲郎将石厚,天子让三个人先退出路寝宫,一会子继续召见,不过左等右等,武曼在政事堂等的都坐不住了,还是没等到天子召见。
武曼奇怪的说:“天子怎么还不召见我等?”
周公黑肩倒是镇定得很,虢公忌父与虎贲郎将祝聃已经作为先头部队出征,直扑齐国的沛丘,黑肩抽这个工夫,正在批看辎重补给的文书,淡淡的一笑,说:“大司马不必等了,还是先忙手头的事儿罢。”
天子亲征山戎,队伍已经确定,不过很快又出现了变数,中军仍然是周公黑肩统领,左翼仍然是大司马武曼统领,右翼仍然是虎贲郎将石厚统领,但令人意外的是,天子竟然还带上了“传闻中已经失宠的祁太傅”!
这些日子宫中都是风言风语,说祁太傅已经失宠了,因着祁太傅乃齐国血脉的缘故,天子忌惮祁太傅,想要抑制祁太傅的势力,传的有鼻子有眼,这次去亲征大军何其重要,都没有祁太傅的名额。
这不是么,打脸的事儿总是来得如此之快,真到亲征出兵之日,洛师城门大军巍峨列队,祁律施施然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祁律一身太傅朝袍走在人群之中,有几个不长眼的卿大夫们笑着说:“祁太傅,今日天子亲征,太傅是来践行的罢?”
祁律笑眯眯的摇摇头,说:“非也。”
那几个卿大夫们还没来得及嘲笑祁律失宠,便听到寺人的声音,乃是天子身边伺候的寺人,小跑过来,催促的说:“祁太傅,天子请您参乘呢!”
那些刚刚还在调侃祁律的卿大夫吃了一惊,参乘?听这意思,祁太傅竟然要在亲征队列之中?
祁律笑着看向那些被打脸的卿大夫,说:“对不住各位,律还有事儿要忙,谁叫我王是一刻也离不得律呢?见谅见谅,律这就去忙了。”
卿大夫们面色尴尬,一个个仿佛龟裂的大地,但偏偏他们还要向龟孙子一样装作一脸谦恭,恭送着无比嘚瑟的祁太傅离开。
祁律恨不能迈着方步,一脸得宠奸臣的模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天子的辎车参乘。
祁律刚矮身进入辎车,便被一只大掌猛地抓住,一把拉进来,他身形不稳,差点跌在辎车中。
不过祁律并没有跌在辎车中,而是跌在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中,定眼一看,是天子!
天子今日没有穿黑色的长袍,而是一袭黑甲加身,透露着年轻与野性的俊美,因为介胄的缘故,天子看起来比平日里显得更加高大威仪,肃杀又禁欲的感觉简直让祁太傅一见倾心,心窍里仿佛装下了一只胡乱扑腾的大鹅子。
祁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恨不能把那只胡乱扑腾的鹅子做成烧鹅才好。
天子见祁律定定的盯着自己发呆,一脸痴痴然的表情,不由轻笑一声,低下头来,在祁律耳畔低声说:“寡人一刻也离不得太傅,太傅是如何得知的?”
祁律:“……”
祁律一听,一张“老脸”突然烧了起来,感觉都能自燃。这不是方才他跟那几个卿大夫说的话么,听起来忧伤又无奈,其实不经意的流露出炫耀,祁太傅也是婉转凡尔赛文学的个中老手,当时那几个卿大夫听了,脸面难看的好像绿色史莱姆。
祁律哪知道天子耳聪目明到了这个地步,竟然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子反而被调侃了……
齐侯禄甫在沛丘狩猎,山戎人偷袭了沛丘,齐侯禄甫因为受伤,加之情绪抑郁,这个年代的医术相当落后,多半还都是巫医,因此不久一命呜呼,而沛丘这个地方也被山戎人占领,成为了山戎人进攻齐国的一个据点。
沛丘在什么地方?沛丘乃是齐国的“御用猎场”,素来都是齐国国君狩猎的场所,可想而知,其实这个沛丘距离齐国的都城临淄并不遥远,因为路程方便,所以才会成为齐国贵族的猎场。
而沛丘这个地方放在现代,其实就在博兴,齐国的都城乃是临淄,从临淄到博兴,坐大巴车不用一个小时,大约四十五分钟左右。
山戎人已经占领了沛丘,如此一来,显而易见,齐国的战事已经吃紧,虽然齐国乃是当世强国,但山戎人占领的沛丘,就好像悬在都城临淄头顶的一把利刃,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直接穿透齐国的心脏!
也正是因为如此,天子才会如此着急,当即便派遣虢公忌父和虎贲郎将祝聃作为先头部队,先行出发,火速赶往沛丘,便是恐怕山戎人会趁着齐国群龙无首,推进临淄,无论如何,临淄也必须保住。
天子一行人队伍很快出发,火速赶往齐国,只不过中原距离齐国路途遥远,这一路上要经过各种各样的国家,就算快马加鞭,也需要耽搁不少时日。
这日里大军已经开到宋国地界,准备着在宋国稍作停留,补充补给,然后继续出发开向齐国。
如今的宋公冯,还有公子与夷听说天子和祁太傅要来,早早便准备了起来,按照平日里的规格,天子亲临,必然要准备一场接风燕饮才是,不过如今战事吃紧,这些过于花哨的事情便不必了,能省则省。
姬林进入宋国都城之后,立刻召开廷议,卿大夫们全都聚集在大殿之中,周公黑肩快步从外而入,手中捧着一方小羊皮,拱手说:“天子,捷报!”
姬林立刻说:“快,呈上来。”
寺人将捷报呈给姬林,姬林只是看了一眼,脸上随即露出喜悦的情绪,说:“好!虢公与祝将军做的好,没有让寡人失望!”
众人传阅了捷报文书,虽上面生僻字不少,不过祁律也看得大体明白,是前线传来的捷报,虢公忌父和祝聃火速赶往沛丘,山戎人想要一鼓作气,趁着齐国大乱攻入临淄,太子诸儿慌了,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幸亏虢公与祝聃赶到,两军交锋,山戎人只是仗着偷袭,并不是虢公与祝聃的对手,很快已经退回沛丘地界,躲在沛丘的山里不出来了。
姬林的发兵打乱了山戎人进攻的节奏,山戎人的阵脚已乱,他们又是长途跋涉侵略齐国,只要之后按部就班,山戎人根本不足为惧。
卿大夫们听闻了捷报,一个个纷纷喜悦不胜,高喊着:“我王英明!天子英明!”
祁律想了想,说:“天子,山戎人阵脚已乱,律以为,应当乘胜追击,斩草除根。”
对付山戎人,由余可谓是专家了,由余给出的建议也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山戎人已经在姬林手上挫败了三次,但每一次都像是野草一样烧不尽,可见斩草除根的重要性。
“只是……”周公黑肩微微蹙眉,说:“天子,虽前线报捷,但……我军粮草吃紧,倘或想要速战山戎,粮草必然是个问题。”
虢公和祝聃需要的粮草,是从中原的洛师源源不断送来的,前线打仗,辎重为重,然而中原到沛丘,战线拉得太长,粮草补给困难,如果想要虢公和祝聃乘胜追击,便需要更加大量的粮草补给。
周公黑肩这个人一向精打细算,但饶是如此,粮草也跟不上消耗的速度,因此有些为难。
宋公冯听了,便拱手说:“我王,山戎人侵略大周,令人愤毒,冯身为大周子民,理应为我王分忧,我宋国愿捐献粮草,以冲补给。”
宋公冯本是公子,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祁律和姬林一手扶持上来的,宋公冯又是个人精,他很清楚如今天子的威严已经覆盖了整个大周,在这种时候,如果能为天子分忧,日后的好处自然数不胜数。
姬林点点头,说:“宋公有心,寡人深感安慰。”
有了粮草,但还有一个问题,便是谁去输送粮草。
由余立刻拱手说:“天子,由余愿往!”
由余熟悉山戎人的作战手法,他如果愿意输送粮草给前线,自然再好不过。
却听祁律突然站出来说:“天子,派遣由余将军输送粮草,恐怕不妥。由余将军虽熟悉山戎人的打法,但正因如此,山戎人更加关注由余将军的动向,倘或让由余将军输送粮草,无异于将粮草暴露在山戎人的面前。”
天子微微颔首,他也是如此想的,和祁律想到了一处去,便随口说:“那祁太傅以为,派遣谁运输粮草,最为妥当?”
姬林堪堪说完,便见祁律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左手边,不知祁律在看甚么,姬林顺着祁律的目光看过去,竟然撞见了黑背的目光,黑背身为随行护卫的虎贲军队长,也参加了廷议。
此时此刻,祁太傅竟与黑背目光一撞,那眼神怎么有些不同寻常?
天子:“……”太傅甚么时候又和黑背“暗中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