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胎药?!”
众人全都看向凡太子,由余眼皮一跳,说:“凡太子莫要开顽笑。”
凡太子的面容一点子也不像开顽笑,说:“由余将军,你觉得廖是在开顽笑么?”
由余说:“可这营中全都是老爷们儿,哪里来的安胎药?”
他说到这里,脸色突然凝重起来。是了,这营中的确都是大老爷们儿,但还真有一些女子,不正是齐国国女,还有她身边的侍女么?这次队伍的目的便是送亲到郑国,因此队伍中的确是有女子的。
而这安胎药……
众人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而且相当阴沉。
祁律眯着眼睛,眼眸快速的波动着,这安胎药绝不是自己给天子熬制的,分明小豆里应该是祁律新做的奶油蘑菇汤,而现在竟然变成了安胎药。
他方才去膳房之时,膳房里的确有人在熬药,因着营地是临时搭建的,明日就要拆除,所以不衬药庐这种地方,如果有人想要熬药,干脆去膳房这种烟火地便可以了。
祁律仔细一回想,是了,齐国国女身边的侍女当时就在熬药,那个侍女祁律有些印象,一直跟在齐国国女身边,之前膳夫恳求祁律帮忙,祁律去送酸辣萝卜条,见到的就是这个侍女。
祁律没有注意侍女在熬什么药,毕竟祁律也不懂得医术,而且这些天齐国国女一直不舒服,总是在吃药,因此祁律根本没有多加注意,如今这么一想起来……
齐国的侍女在熬药,这几天齐国国女还总是“水土不服”,吃不下油腻,不能吃鱼腥,觉得酒水都是苦的,这一系列联想下来,祁律觉得越想越不对劲儿,越想越是诡异,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不停奔驰而去。
姬林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皱眉说:“凡太子,这当真是安胎药?倘或如此,这事情便有趣儿的紧了。”
天子这次去郑国,并非是诚心诚意的参加婚礼,本就是去棒打鸳鸯的,如果齐国国女还没到郑国就怀孕了,而且怀的还不是公孙子都的孩子,那事儿岂不是大了?都不需要天子作恶人,郑国绝对不会接这顶绿帽子。
凡太子说:“回天子的话,廖也不敢肯定。”
由余说:“凡太子怎么又不敢肯定了?”
凡太子很平静的说:“只是闻一闻这药味儿,廖只有七成的把握,此事重大,如果只有七成的把握,那便是没有把握。”
姬林点点头,说:“凡太子言之有理。”
姬林作为天子有些时日了,虽他还是个年轻的天子,但绝对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由余就说:“这还不好办?是哪个侍女熬的药,把那侍女抓过来盘问一番,便知分晓!”
他这么一说,凡太子就笑了起来,说:“由余将军的计谋,怕都用在沙场上了,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如此鲁莽?”
由余善于奇门遁甲之术,用兵如神,不过由余本人太过年轻,阅历也不足,沉不住气,所以很多时候,其实由余还是很“鲁莽”的,更何况他的长处在于打仗,而不是这样的尔虞我诈。
由余说:“那你说怎么办?”
祁律此时笑了起来,说:“倘或把侍女抓来,的确可以见分晓,但便如同凡太子说的,必然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岂不是没有热闹看了?”
天子登时有些头疼,他还以为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原还是输了,最喜欢看热闹的那必然是祁太傅,不做他人了。
祁律对凡太子说:“如果律把药渣拿来,凡太子看过,可能有十成把握?”
凡太子点头说:“如果能看到药渣,必然有十成的把握。”
祁律打了一个响指,说:“这便容易了。”
侍女熬药在膳房,药渣必然也倒在了膳房,祁律说:“律这就去一趟膳房,把药渣取过来。”
祁律平日里总是游走在膳房,因此大家都见怪不怪了,祁太傅再去一次膳房,旁人绝对不会起疑心。
祁律又说:“还有这汤药,侍女发现端错了,一定会回去寻找,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律这就把汤药送回去。”
祁律立刻把小豆盖上,端着汤药回到膳房,马上就要用晚膳了,膳房里忙的热火朝天,根本没人注意祁律。
祁律把汤药原模原样的放回去,然后装作寻摸食材的模样,左边看看,右边摸摸,膳夫们见到祁太傅这样寻摸食材已经不是第一次,反而还笑着说:“太傅,又在找食材呢?”
祁律笑眯眯的说:“是啊,你们忙,不打扰你们。”
膳夫说:“太傅若是需要甚么,只管知会我们就是了。”
祁律点点头,继续假模假样的寻摸“食材”,果不其然,齐国的灶台后面扔了一些药渣,就扔在木桶里,因着齐国国女什么也不吃,所以木桶里除了药渣,没什么别的东西。
祁律便弄了一些药渣出来,也不弄太多,用小布包包起来,手脚特别麻利。等祁律刚刚包好药渣,装作一派淡然的离开之时,就见到齐国的侍女匆匆而来,脸色煞白,额头上全都是虚汗,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的确如此,如果那汤药真的是安胎药,侍女丢失了安胎药,必然要受惊吓的。
侍女冲进膳房,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小豆,赶紧抢过去掀开小豆的盖子,不由“呼——”狠狠松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说:“幸好,幸好没被人端走……”
她哪里知道,何止是被人端走了,还被祁太傅端走了,差点就给天子喝了安胎药!只不过又被祁律原模原样的送了回来。
齐国侍女端了汤药,不敢停留,很快便匆匆离开。而且齐国侍女因着差点子误了事儿,所以根本不敢跟旁人提起来,也不多嘴,直接拿了就走。
祁律等齐国侍女离开之后,这才大摇大摆,一副“招摇过市”的模样,走出膳房,恨不能迈着方步,一派的官架子,往天子营帐而去。
祁律进了营帐,天子、凡太子和由余都在等候,祁律也不废话,立刻拿出小布包交给凡太子,说:“凡太子请掌眼。”
凡太子双手接过小布包,展开一看。药渣因为经过熬煮,已经变得黑漆漆一片,不通药理之人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不过凡太子是各种行家,检查了一番之后,脸色阴沉了不少,说:“天子,祁太傅,这果然是安胎药无错了。”
虽方才大家已经猜测是安胎药,但万没想到真的是安胎药,凡太子看过了药渣和汤药,已经有了十足十的把握,绝不可能出现岔子。
也就是说……
齐国国女怀孕了。
这本是一个头疼之事。齐国和郑国联姻,齐国的国女和郑国的公孙,那简直是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往后里必然成为一段佳话,也能巩固齐国和郑国的大国地位,强强联手,不可一世。
而如今,齐国国女竟然怀孕了,公孙子都虽然在队伍中,但是和国女没有任何交集,自然不可能暗通,所以齐国国女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祁律眼眸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说:“这下子真的有热闹看了,郑国戴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而且看这样子,齐国的国女野心不小,还想保孩子……律现在越来越有兴趣,想知道孩子的爹是谁了。”
姬林一听,冷笑说:“还能是谁?必然是那公孙无知。”
祁律眼皮一跳,说:“不可能罢……”
这送亲的队伍中,大多都是“老弱病残”,齐国国女必然看不上的。而且这齐国国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其他国家的使者也没有什么来往,如果说有来往,那的确也只有“自家人”了。
可是……
祁律唇角有些抽搐的说:“可是……这公孙无知和国女是亲姐弟啊。”
的确,祁律承认,在这些“老弱病残”之中,公孙无知可谓是脱颖而出,长相乖巧又好看,是那种看起来特别乖的弟弟型,不过公孙无知本人比较风流多情,又是个二世祖,还是齐侯禄甫特别疼爱的二世祖,公孙无知的吃穿用度全部按照太子规格,足够公孙无知风流的。
但公孙无知和齐国国女是亲姐弟啊,而且公孙无知身为送亲特使,一旦出现丑闻,就算孩子不是公孙无知的,他这个送亲特使都跑不掉,必然要受到责罚,更别说闹出和自己相关的丑闻了,这分明不是送亲,而是上断头台!
天子对公孙无知成见很大,毕竟公孙无知风流成性,还曾经窥伺过祁律,天子是个记仇儿的性子,因此有什么坏事儿,第一个想到了公孙无知。
一时间众人也猜测不出齐国国女的孩子是谁的,祁律便说:“还请凡太子与由余将军守口如瓶,此事事关重大,千万不可透露出去。”
凡太子和由余立刻拱手说:“请天子与祁太傅放心!”
凡太子是个知冷知热,知轻知重的人,为人很温柔,心思很深沉,因此祁律根本不用担心。而由余将军是个冷漠的人,说白了别人的闲事儿他不爱管,因此祁律也不用担心。
二人很快退了出去,天子营帐中就剩下祁律和姬林两个人。
祁律笑眯眯的说:“看来这次天子去郑国考察,是去对了,必然有一场天大的热闹,等着天子来观摩。”
姬林挑唇一笑,越来越有做天子的威严,低沉的说:“看来齐国和郑国要自乱阵脚了,如此趣事儿,寡人怎可缺席?”
祁律摸着下巴,似乎在想什么坏主意,眼珠子不停的乱转,姬林便说:“太傅又想到什么主意了?”
祁律说:“其实……天子倘或想要知道孩儿他爹到底是谁,有一个十足简单便宜,又安全有效的法子!”
祁律简直像是做广告,而且是那种浮夸的电视广告,一面说,眼珠子一面滴溜溜的狂转,上下打量着天子。天子的胆子一向很大,但是被祁律这么一打量,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不明觉厉,汗毛倒竖。
姬林眼皮狂跳,说:“太傅十足便宜的法子,不会是让寡人……”
姬林的话没有说完,全都咽了回去,但祁律已经一拍手,说:“看来律和天子果然是惺惺相惜,心有灵犀啊。”
姬林干笑一声,说:“在这种事情上,寡人一点子也不想和太傅心有灵犀。”
祁律所说的简单便宜,安全有效的法子不是别的,那就是让天子……听墙根儿!
午夜之后,天子就会变成小土狗,让谁去听墙根不容易被发现?当然不是武艺高强的由余,也不是心思敏锐的凡太子,更不是诡计多端的祁太傅,而是天子这只小狗子!
小土狗听墙根那是屡试不爽的,毕竟谁会去怀疑一只小土狗就是当今的天子呢?就算说出去,旁人也只会当你是个痴子,或者是个狂徒罢了,十个人里有十一个都不会相信。
祁律用“阴测测”的眼神盯着姬林,说:“天子您看,您去听墙根儿是最好的,齐国国女根本不会有防备,指不定便能听出个大秘密来,到时候咱们知道孩儿他爹是谁,也好早有准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姬林揉着自己的额角,说:“太傅你这张嘴,甚么都叫你说了,白的都能给你说成黑的。”
祁律微微一笑,对姬林拱手说:“谢天子夸赞,律受之有愧。”
姬林:“……”
姬林终于松口,说:“寡人去听墙……咳,去探听一番也不是不可。”天子差点顺口说出“寡人去听墙根儿”这种没体统的话,幸好及时换了一种委婉一些的说法。
姬林又说:“但寡人去探听之时,太傅绝不可以对寡人做奇怪之事。”
天子午夜会变成小土狗,如此一来,天子的躯壳自然会留在营帐之中,小土狗去听墙根,岂不是只剩下祁律和自己的躯壳,有了前几次太傅要把天子当成“工具人”的经历,姬林是绝对不放心的。
祁律一听,面容十分正直,挺着腰杆,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说:“天子,您把律当成什么人了?律是那种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乘虚而入、人面兽心之人么?”
天子露出一个俊美且礼貌的微笑,凝望着祁律。祁律一瞬间觉得,颜值高的人就是好啊,因为他的容貌会说话,俊美的天子此时无声胜有声,仿佛在说“正是”二字。
祁律笑着说:“天子,请您放心的去罢。”
天子:“……”寡人越发的不放心了。
天色暗淡下来,今日齐国国女身子不好,病倒了,因此没有启程,大军扎营在原地,等到明日再启程。
一入夜,营地便安静得很,只剩下巡逻的跫音。
“簌簌——”一声轻响,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从天子营帐钻了出来,圆滚滚的小脑袋顶开营帐的帐帘子,支棱着小尾巴晃来晃去,从营帐缝隙挤了出来。
天子已经变成了小土狗,打算去听墙根,祁律靠在营帐门口,笑眯眯的对小土狗挥手,还做了两个“快去”的口型,摆摆手,示意小土狗不要耽误时辰。
小土狗露出一脸“霸道总裁”式的无奈,只可惜他太小了,憨头憨脑的,根本没有一点子霸道总裁的模样,反而特别的憨态可掬。
大冷天,小土狗只好认命的穿梭在营地中,避开巡逻的守卫,来到齐国的营帐附近,探头探脑,做贼似的匍匐前进。
小土狗跑了一会儿,后背紧紧贴着帐篷,两条腿站起来,避开从斜地里而来的齐国巡逻士兵,等士兵走了,小土狗这才吁出一口气来,然后继续偷偷摸摸往前跑。
终于!齐国国女的营帐就在前面……
小土狗心里寻思着,这么晚了,齐国国女肯定睡了,自己去转一圈儿,听不到什么要紧的消息也没干系,回去和祁律说一说,完成了任务便是了。
小土狗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营帐旁边,晃着小脑袋,用小爪子刨饬了几下,终于从缝隙钻进了帐篷里。
帐篷里十足的温暖,小土狗挤进来,晃了晃小尾巴,哪知道这么晚了,营帐里竟然还有火光,从内间幽幽的传出来,齐国国女还没燕歇。
小土狗贴着帐篷的墙壁一点点爬进去,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他的小尾巴露在了外面,就用小爪子按住尾巴,一点点拽进来,团在一起,免得被人发现。
已经过了子时,齐国国女却没有安歇,营帐里何止是点着灯,还有旁人在场。
一个医官跪在地上,正在给齐国国女看诊!小土狗没想到来的这么巧,便听医官战战兢兢的说:“国……国女的千金之躯并无抱恙。”
齐国国女幽幽的说:“我这些日子,还是没有胃口,既无抱恙,为何食不下东西?”
齐国的医官连忙说:“国女……国女身怀有孕,食不知味也是……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身怀有孕……
小土狗将自己的尾巴压在身下,眯着眼睛听医官说话,果然,齐国国女真的怀孕了,凡太子所说不假。
齐国国女说:“我这食不知味的,胎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医官听了,更是战战兢兢,虽然营帐中光线昏暗,但小土狗看的清清楚楚,医官的脸色一片惨白。
医官说:“这……这胎儿目前……目前十足安康,国女无须担心。”
医官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国女,还请国女……请国女以大局为重,打掉孩子罢!”
“你说甚么!?”国女的声音登时拔高了不少,脸色瞬间肃穆起来。
医官赶紧磕头,国女身边的侍女也小声说:“国女请息怒,国女请息怒!这……这医官说的,也有些道理……国女如今怀孕已经两月有余,转眼便要三个月,这身子……身子若实现了形,便、便瞒不下去了啊!”
小土狗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国女怀孕两个多月了?这样一来,孩子肯定不是公孙子都的,毕竟两个月前国女还没见到公孙子都呢。
侍女又说:“队伍马上就要送亲到郑国了,这……若是让郑国人听说了,这可、可怎么是好啊国女!还请国女以大局为重,打掉孩子罢!”
“不行!”齐国国女一口拒绝,说:“绝对不可。”
侍女和医官都十分着急,继续劝说:“国女,那公孙子都乃是郑国第一美男子,您也见过的,俊美无俦,怕是连当今的天子都比不上他呢!”
侍女这么一说,完全没想到当今的天子就在营帐中,气的小土狗浑身的短毛都站起来了,压在身子下面的尾巴也支棱起来,两只耳朵也气的飞起来,恍然不是个小土狗,而是个小河豚!
小土狗心中气怒十足,心想着公孙子都如何有寡人俊美?寡人只是平日里没有公孙子都打扮的花哨罢了。
姬林恐怕最不爱见听到的言辞,便是自己没有公孙子都俊美了,因为公孙子都曾和祁太傅“暧昧过”一阵子,天子又是个喜欢吃味之人,十分介意这点。
如今听到侍女这么说,简直是摸了小狗子的逆鳞,若是不以大局为重,就跳出来咬她了。
医官也赶紧说:“是了是了,公孙子都俊美无俦,小臣也见识过两面,当真是天上少有,底下绝无的!而且这公孙子都在郑国地位非凡,他虽只是个公孙,但郑公十分器重,把公孙子都当成了亲弟弟一般对待,国女倘或成为公孙夫人,那往后里绝对风光无限的!”
侍女又说:“如今还未到郑国,国女还有机会,不如……不如就把腹中的胎儿给打掉罢,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发现,国女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胆了!”
“再说……”侍女期期艾艾的说:“再说……国女、国女这腹中的胎儿,就算是生……生下来也不可能有甚么名分……”
她的话说到这里,仿佛戳到了齐国国女的痛处,国女的声音都提高了,说:“放肆!谁叫你乱嚼舌头根子的?!”
“饶命啊!”侍女连忙磕头:“饶命,国女饶命啊!婢子,婢子也只是为国女不值啊……国女如今都要嫁到郑国去了,可……可……”
就听国女幽幽的说:“弟亲……弟亲必然也有他的苦衷,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一下来,这可是我和弟亲的孩子。”
小土狗立刻睁大了眼睛,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恨不能脱框而出,本只是来应付一下差事,没成想真的听到了大秘密。
弟亲?国女的弟弟,那不就是公孙无知无?
之前天子猜测公孙无知,只是因着和公孙无知有些间隙,因此把“屎盆子”扣在公孙无知头上而已,哪想到齐国国女竟然亲口说出“弟亲”两个字,果然十分骇人。
春秋战国是个“彪悍”的年代,说起来十足可笑,明明是一个讲究礼仪的年代,然而很多事情却又十足的无礼。姬林听说齐国国女的孩子是“弟亲”的,只是眯了眯狗眼,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贵胄之中再混乱的事情他也听说过。
侍女和医官焦急不已,国女却仿佛被他的“弟亲”灌了迷魂汤一样,不知怎么洗了脑,即使是没名没分,也要将孩子保下来。
小土狗听到了天大的机密,已经完成了任务,便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刚一探头,突听“呀——”的喊声,吓了小土狗一跳,恨不能原地一蹦高,尾巴都支棱了起来。
一个侍女!侍女端着汤药,刚好从外面走进来,正要往内间而去,哪知道正巧撞到了“偷渡”的小土狗,这黑灯瞎火的,还突然跑出了一只狗子,也不是猎犬,小土狗长相很普通,虽然可可爱爱憨头憨脑,但品种很“低廉”,乍一看也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狗。
“喊甚么?!”齐国国女被侍女吓了一跳,连声说:“你是想嚷嚷的满处都听见么?”
那侍女被骂了,连忙辩解说:“国女恕罪,国女恕罪!是……是这里有只野狗子!”
小土狗:“嗷嗷嗷嗷!”野狗?寡人能是野狗?
小土狗一叫唤起来,齐国国女也发现了,无端端多出一只狗子来,齐国国女说:“快!快抓起来!哪里来的狗子?抓起来,我这身子受不得狗毛!”
齐国国女怀孕了,自然十分金贵,突然看到一只不知名的野狗,也不知道身上脏不脏,当然会害怕,当下医官和侍女一共三个人也不敢声张,全都扑过去抓小土狗。
小土狗个头小,十分灵动,登时跳起来就跑,嘴里还“嗷呜嗷呜”的大叫。
齐国国女指挥说:“那边!在那边!”
“那面呢!抓住它呀!”
“这么小畜生,啊呀别过来……太脏了,太脏了!”
齐国国女大喊着,小土狗一路狂奔,上蹿下跳,大半夜的,国女营帐中上演了一场“围猎大战”,最后还是小土狗身姿矫健,从营帐的缝隙中钻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
齐国国女也不敢追出去,生怕自己的事情被人发现,就让小土狗这么跑了。
明明是九五之尊的天子,结果被医官侍女追着喊打,小土狗一路狂奔,远离齐国营帐,这才狠狠松了口气,抬起小爪子抹了抹自己额头上根本没的汗,还甩了甩小爪子。
小土狗熟门熟路的避开守卫,很快回到了天子营帐,他走的时候有些提心吊胆,毕竟祁太傅这个人“油滑的很”,而且不老实,心里都是鬼主意,天子生怕自己变成小土狗去听墙根,祁律又把自己当成工具人。
小土狗急火火的挤入营帐一看,很好,祁太傅倒是没有把自己当成工具人。因着小土狗去的时间太长,祁太傅竟然已经睡着了,躺在榻上,四仰八叉,还抱着天子这个大抱枕,天子此时只是躯壳,所以异常的乖顺,被祁太傅挤到了角落。
小土狗:“……”太傅当真悠闲,只有寡人累成狗。
祁律完全不知小土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因着太困,早就睡着了,本想迷瞪一会儿,没成想一睁眼,天色都亮了,转头一看,天子躺在榻上还没醒,旁边趴着小土狗。
祁律一动,天子便醒了过来,只听祁太傅说:“天子甚么时候回来的?”
天子幽幽的说:“在太傅酣睡之时。”
祁律:“……”天子最近越发的灵牙利齿。
祁律说:“天子昨日去听墙根,可有收获?”
天子一本正经的用盛世美颜纠正说:“探听。”
祁律点头说:“好好好,探听,探听……那天子可有探听到什么收获?”
姬林便把昨日听到的全都说了一遍,祁律震惊的说:“齐国国女真的和公孙……”
他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祁律知道春秋的历史混乱,民风彪悍,尤其齐国的民风,更是彪悍十足。齐国并不是姬姓封国,齐国是沿海的国家,在姬姓国家看来是东夷人,因为齐国受到了中原文化的熏陶,因此渐渐演变成出了齐鲁文化,一切都和中原差不多,但正儿八经的中原人还是“嫌弃”他们的。
有这样的元素在其中,因此齐国的民风一直很彪悍。在齐国的历史上,出现了很多彪悍的历史人物,例如齐国的大才女文姜,就和自己的兄长、也就是公孙无知的堂兄、春秋首霸齐桓公的大哥,太子诸儿生出了一段丑闻,后来文姜嫁到了鲁国,跟随鲁公回齐国省亲的时候,还和诸儿牵扯不清,结果被鲁公知道了,气得大骂文姜。文姜被鲁公羞辱之后不堪受辱,找到诸儿哭诉,诸儿一狠心,请了鲁公来吃酒,在酒宴上直接让人折断了鲁公的肋骨,最后竟然将鲁公给“手撕”了。
而这样彪悍的事情,数不胜数。
虽祁律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么一听,还是觉得十足不可思议,说:“这齐国国女被灌了什么迷幻汤?都到了郑国门口了,临门一脚,还这般死心塌地?”
姬林十分委屈的说:“寡人昨日去探听,太傅竟然睡得如此香甜,太傅都不知昨日齐国国女的那几个侍女和医官,是怎么追打寡人的。”
祁律瞬间脑补了一番,竟然有了画面感,虽他没看见,但已经想象出小土狗抱头鼠窜,一群人追在后面的场面,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姬林说:“太傅还笑?”
祁律板着唇角,连忙收拢笑意,说:“天子您看错了,律没有笑。”
祁律安抚了一下天子,天子劳苦功高,说有时间给天子做奶油蘑菇汤,结果不提还好,一提简直了不得。
姬林眯着眼睛狠狠地说:“是了,奶油蘑菇汤,昨日太傅做出了这等子新鲜的吃食,全营地的人全都食过了,人手一份,唯独寡人没有,太傅还叫寡人饮安胎药。”
祁律:“……”误会,完全是误会。
怪不得天子委屈呢,昨日祁律做了很多很多的奶油蘑菇汤,因为做的太多了,分出去很多,一人一份,哪知道端给天子的便成了安胎药,这下子好了,最后只有天子没吃到奶油蘑菇汤,天子早就怀恨在心了。
祁律说:“天子放心,日前律已经让公孙滑多多收集牛奶皮子,做出了很多黄油来,别说是奶油蘑菇汤了,这黄油还能做很多其他的美味儿,例如香煎大虾、煎牛排,这黄油煎出来的美味异常的醇厚,和其他油脂就是不一样的。不只是能做咸口的吃食,黄油还能做甜点,什么水果派啊等等……”
天子及时叫停了祁律的话,说:“太傅别数了,寡人还未用早膳,肚子里有点食儿才好听太傅报菜名。”
祁律:“……”
昨日一天都没有赶路,今日说什么都要走了,齐国国女找不到任何借口,只能上路了。
祁律梳洗完毕,从营帐中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浑身懒散,寺人孟阳打起帐帘子,公孙无知从里面走出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副没有骨头的模样,口中抱怨着:“还未睡醒,敢甚么路。”
寺人孟阳规矩的站在公孙无知身后,手臂上搭着一件披风,给公孙无知披上,说:“公孙奉命送亲国女,倘或误了事日,岂不是大罪过,还是尽早上路的好。”
公孙无知抱怨着,一抬头便看到了祁律,懒散的眼神瞬间亮起来,笑着往祁律这边来,似乎准备搭讪。
只不过祁律看到公孙无知,立刻脑补了天子昨夜探听的机密,看到公孙无知的时候不由自主联想太多,赶紧转身离开了。
公孙无知看到祁律对自己避如蛇蝎,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孟阳,本公孙今日可有不妥?”
孟阳平静的说:“公孙衣着得体,好得很。”
公孙无知又说:“难道早膳的幌子挂在脸上了?快,给我擦擦。”
孟阳仍然十分平静的说:“请公孙放心,早膳的幌子已经擦过了。”
公孙无知一脸苦恼,说:“那祁太傅为何对我避如蛇蝎?是了,必然是本公孙的容貌太过倾人,让祁太傅不敢逼视了。”
孟阳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十足的平静,淡淡的说:“公孙,请上马罢。”
祭牙看到祁律,立刻骑着马迎上去,说:“兄长!兄长!你昨日做的那个甚么汤,叫甚么蘑菇汤来着?”
祁律笑着说:“奶油蘑菇汤。”
“对对!”祭牙一脸馋到流口水的模样,说:“对,奶油蘑菇汤!实在太美味了,我从未吃过这种滋味儿的汤食,和其他的汤食都不太一样,香味浓郁又悠远,我恨不能喝一大锅!”
祁律说:“这有什么的?还有一些黄油,今日扎营之后,律再做一次便是了。”
队伍刚刚起程,祁律今日没有坐辎车,准备先活动活动,一会子再去坐辎车,免得总是坐车,或者总是骑马太累人。
祁律和祭牙谈天解闷儿,便见到前面的队伍突然慢了下来,祭牙身为郑国的大行人自然要注意一些,免得出现什么事情。
祭牙便说:“前面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放慢脚程?”
郑国士兵说:“回大行人,齐国的队伍突然放慢了脚程,说是齐国国女受不住颠簸。”
祭牙皱眉说:“再慢就迟了,不能再慢了。”
如果送亲迟了,祭牙这个大行人面子也不好看,这可是他第一次做大行人,不能出现这么低级的岔子。
祭牙不同意放慢脚程,走了又一会子,前面干脆停了下来,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声音。
“快快,医官!叫医官来!”
“国女吐了!”
“快点叫医官!打水来,快打水来啊!要温水,对对,温水。”
祁律大老远便听到“呕呕——”的呕吐声,齐国国女真的吐了,而且吐得撕心裂肺的。
没一会子齐国的侍女便来了,想要和祭牙交涉一下,放慢脚程,否则国女真的受不住。
祁律听了齐国侍女的话,心想是了,齐国国女这怀着孕呢,赶路的确受不住。
祁律这么说着,便抬起头来,穿过人群,盯着公孙子都的侧颜打量,他也没说话,不过眼神一直追着公孙子都看,仔仔细细,透透彻彻的打量,而且眼神还别有深意。
天子从辎车中出来查看情况,一眼就看到了祁律如此专注的目光,昨日天子才听齐国的侍女们说自己的坏话,说自己的样貌不如公孙子都,天子心中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今日看到祁律的眼神,立刻下了辎车,捂住祁律的眼目,说:“太傅不许看。”
祁律倒不是看公孙子都的容貌,公孙子都的确惊为天人,但再好看的容貌,祁律都“看腻”了,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公孙子都了。
祁律在看的是……
公孙子都似乎也注意到了,祁太傅今日总是盯着自己,公孙子都便主动走过来,拱手说:“祁太傅,子都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祁律咳嗽了一声,说:“没甚么,律只是……觉得郑公孙的帽子,真好看啊。”
有点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