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上一次进圄犴,看到祁律口头调戏美艳的公孙滑,这一次进入圄犴,则是看到祁律手动调戏俊美的公子冯。
天子愈发的觉得自己不容易,又是公孙,又是公子,而且长相不是美艳,便是俊美。虽天子觉得自己也不差,但万万架不住太傅他“花心”,总是招蜂引蝶,招花惹草!
祁律奋力顶着公子冯,不让他倒下去,感觉自己仿佛推着一座高山,险些便成移山的愚公。他倘或知道天子把自己当成了大猪蹄子,恐怕是会冤枉死,祁律可以对天发誓,他只是馋天子的身子而已,相当专一。
姬林大步走进圄犴,立刻将昏迷的公子冯给扶了起来,他身材高大,和公子冯差不多,因此并没有祁律那么吃力。
因为姬林恐怕祁律又对公子冯“动手动脚”,惹得自己胃酸,所以姬林干脆直接一用力,竟将公子冯给打横抱了起来。
别看姬林贵为天子,养尊处优,可是姬林的身子非常硬朗,平日里还有晨起锻炼的习惯,臂力非同一般,竟然将高大的公子冯轻而易举就抱了起来。
这下子好了,祁律一看这场面,反而有一丢丢的胃酸。两个人完全不知道,他们都曾经轮流胃酸过……
天子直接抱起公子冯,也没有废话,带着公子冯离开圄犴,送上辎车。
祁律的确吃味儿,不过救人要紧,公子冯如今像个小可怜儿一般,祁律也不是不知轻重缓急之人。
祁律刚要跟着匆匆离开,宋公与夷突然走到牢房门口,说:“且慢。”
祁律蹲下脚步,说:“不知宋公还有什么见教?”
宋公与夷眯着眼睛,眼神里十足都是狐疑,说:“你们到底是甚么意思?又想耍什么诡计?是了,难不成子冯还要在孤的面前上演什么苦肉之法?”
祁律微微一笑,说:“敢问宋公,宋公子在您眼中,在您心中,可有什么分量?倘或没有分量,又有什么苦肉计一说呢?”
宋公与夷突然沉默了一番,祁律终于说:“宋公方才提起鱼羹,是了,便是因着宋公口中的鱼羹。”
宋公与夷盯着祁律,眼眸微微转动,似乎还是不知祁律在打什么哑谜。
祁律又说:“宋公有所不知,当年您在鱼羹之中下毒,宋公子因着鱼羹的缘故,患上了心疾,从此有了恶食之症,平日里不能吃鱼,但凡看到鱼膳,轻则呕吐,重则昏厥。”
宋公与夷听到祁律的话,似乎大吃一惊,他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眸不停的跳动着,目光闪烁的厉害,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公子冯是孔父嘉的同门,两个人都擅长武艺,公子冯和与夷还在宋国做公子的时候,大家就常常夸赞公子冯武艺出众,将来必成大器,那时候的公子冯意气风发,高大俊美,根本没有这种惨白又不食人间烟火的病态姿仪。
宋公与夷还以为公子冯的病态是装出来的,毕竟公子冯脸色虽然日常惨白,但是身材高大,肌肉也很壮实,根本不像是个有恶食之症的人。
其实宋公与夷不知道,公子冯为了根治自己的恶食之症,也下了很多苦功,例如通过四肢来健脾,促进饮食等等,但是都无济于事,也是亏得经常习武,才能吊着这幅身子。
宋公与夷一时没说话,他的表情虽然很平静,但眼眸一直在动,看得出来十足震惊。
祁律淡淡的说:“宋公若没有旁的事儿,律先告退了。”
说罢,便离开了圄犴,徒留下宋公一个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天子亲自抱着公子冯出了圄犴,还将人抱上了辎车,这可是大“绯闻”,毕竟以前天子只抱过太傅一个人,而且只让太傅一个人参乘,如今竟然有第二个人上了天子的辎车。
这劲爆的程度,很有可能传着传着,便传成了有第二个人上了天子的软榻……
祁律也登上辎车,一眼便看到了昏迷的公子冯,脸色已经好了不少,没什么性命之忧,平稳的睡了下去,祁律松了一口气,一方面是因着公子冯没事,第二方面也是因着天子没让公子冯躺在他的腿上。
祁律躺过两次天子的大腿,这可是祁律的专属头枕,如果公子冯也躺过,祁律非要酸的当场爆炸。
祁律上了车,姬林刚刚让回宫,祁律突然“啊!”了一声,说:“糟糕。”
姬林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便听祁律说:“鱼膳!那些鱼膳全都留在圄犴中,还有好些没动过呢。”
姬林:“……”
公子冯吃了一口鱼膳,大多没有动过,刚才被掀翻了几样,但也剩下好几样,倘或这么丢了实在浪费,姬林没法子,便让獳羊肩和石厚去取回来,没让祁律再来回跑路。
鱼膳虽然取回来了,但是这到底是公子冯“吃剩下”的,也不好将这些吃食再送给天子,这可是大不敬。
祁律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眼眸一转,登时来了注意,便让獳羊肩捡了几样比较美观的鱼膳,送到武姜那里。
郑国夫人素来喜欢食鱼,每顿饭都要有鱼,祁律做了这么多鱼膳,不吃实在浪费,干脆热一热送到武姜那里去,也比倒掉要强。
武姜其实已经用过晚膳了,她这些日子用了一些山楂做成的甜品,胃口好了不少,再加上最近天气渐渐有些转凉,微微透着一丝夏末的凉意,胃口自然好了很多。
武姜用了膳,正在吃饭后甜品,那便是祁律留下的食谱炒红果,膳夫们按照食谱,将炒红果做好,武姜每顿饭后都喜欢吃这个滋味儿。
武姜正在吃炒红果,一面吃便一面提起了祁律,宫女们见到武姜提起祁律的时候,面容上都是笑意,这些宫女伺候在武姜身边,早就熟悉了武姜的秉性,立刻明白了,夫人怕是对祁太傅有意思。
虽武姜这个年纪,做祁律的妈都够了,但是武姜保养的好,看起来风韵犹存,顶多也就是不到四十岁的模样。郑伯寤生的老爹去的早,武姜如此美艳一个夫人早早就守了寡,早些年还能扶持小儿子,一心为了小儿子成为郑国的国君奔波劳累,而如今已经没了这个念想,自然也就不把心思放在政事上,而是放在了旁的什么上面。
上次武姜见过了祁律,只觉得祁律这个人通透得很,说话嘴巴又甜,特别会惹人欢心,而且还会一些理膳的门道儿,反而不觉低贱,倒是与那些旁的男子都不一样。
武姜看多了“庸脂俗粉”,登时觉得祁律特别可心,这些日子每次食到炒红果,恨不能都想起祁律来,笑的异常香甜羞涩。
宫女们很有眼力见儿,见到武姜这般对着炒红果甜甜蜜蜜的笑着,便知道夫人定然想到了祁太傅,便顺着夫人的心思说:“夫人,如今这炒红果也食了不下十遍了,婢子私以为,夫人也该换换口味儿,若不然,婢子这就请祁太傅过来,帮夫人参谋参谋,还有什么酸甜开胃的饮食呀?”
“多嘴!”武姜娇嗔了一声,不过脸面上一点子也不生气,还羞涩的一笑,说:“就属你能个儿,平日里嘴巴那么碎!”
“是是是,”宫女笑着说:“是了,都是婢子的不好,那夫人……婢子到底要不要请祁太傅前来呢?”
武姜羞涩莞尔,刚要说话,便听到一个宫女走进来,笑着说:“夫人,祁太傅的家宰獳羊肩来了,说是祁太傅特意做了几道鱼食,知道夫人素来喜欢食鱼,特来献给夫人呢!”
什么特来,分明是祁律找了个辙,把吃不完的鱼打发出去而已。
武姜一听,却喜不自禁,笑的脸面发红,说:“祁太傅有心了,把鱼膳传进来罢。”
獳羊肩送了鱼膳之后,很快便离开了,也没觉得什么不对,郑国夫人还奖赏了祁太傅,带回来不少财币。
祁律美滋滋的吃完了水煮鱼,虽不是狠辣,但是麻嗖嗖的够劲儿,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獳羊肩便回来复命了,还带来了武姜奖赏的财币。祁律见了财币欢心的很,哪成想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招惹了郑国夫人一颗芳心……
武姜留下了祁律进献而来的鱼膳,她方才就在想祁律,如今看到祁律送来的鱼膳,幽幽的说:“你们说,这祁太傅到底是甚么意思?大晚上的送来鱼膳。”
宫女嘻嘻而笑,顺着武姜的话说:“夫人,这还能是甚么意思?这全天底下的男子,但凡是见过咱们夫人的,哪一个不是神魂颠倒,魂不守舍?咱们夫人这姿容,这仪态,可是那些小丫头能比拟的?想必那祁太傅也不能免俗,已然沉迷在咱们夫人的仪容之下了呢!”
武姜一听,笑着说:“真是讨人嫌,就你会说。”
宫女说:“夫人,婢子说的可都是真话!您看呀,这鱼……祁太傅怕是爱慕夫人不可自拔,想要与夫人行这……鱼水之欢呢!”
武姜听罢笑了起来,幽幽的说:“祁太傅也真是,忒也羞煞人了。”
“阿嚏!”祁律忙了一天,躺在榻上,刚要入眠,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心想着难道是夏末天气渐渐有些转凉,每日清晨和傍晚都有凉意,自己受了风寒?
祁律可不知道,此时此刻,郑国夫人正叨念着他呢。
武姜羞涩不已,又说:“你们说说看,我该如何回复祁太傅呢?”
宫女们也不知如何回复才好,但是都知道应该顺着武姜的话说,不然武姜发起泼来,还是宫女们受苦。
宫女便说:“是了,夫人!不然夫人也送一些吃食过去,暗暗的表达夫人的心意,一来也雅致,二来祁太傅善于理膳,定然能明白夫人的一片心意。”
武姜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好,而且也映衬了这鱼水之欢,当即笑着说:“那你去办罢。”
宫女说:“不知夫人想要送一些甚么,给予祁太傅呢?”
武姜眸子一动,他是申国的国女,这年头的女子并非像后世的女子一样讲究无才便是德,这个年头很多女子的才华超越男子,尤其武姜还是申国的国女。
国女的意思很简单,其实就是国君之女,称作国女。诸侯的女儿唤作国女,而不是公主,天子的女儿才能唤作公主。公主这两个字的意思,其实和国女这两个字一样,都是字面意思。天子的女儿出嫁的时候,一般都是由公爵来主婚,因此演变而来便成为了“公主”。
武姜是申国的国女,自小便接受良好的教育,说一句才华横溢一点子也不夸张,她眼眸含春,微微一动,便说:“那就送……莲子罢。”
莲子在古代,可不只是好吃而已,还附有特别的意义。莲子的音同“怜子”,是古代女子表达爱慕的一种方式,后世还有“莲子清如水”的诗句,意思就是“怜子情如水”,爱慕的意思相当奔放明显了。
宫女立刻答应,便让膳房去准备莲子了。
第二日起身,祁律要去膳房看一看,今日他还要亲自为孔父嘉理膳烹饪,毕竟做事要有始有终,他就不信宋公与夷能归然不动。
祁律进了膳房,便看到砧板上堆着一堆一堆的……莲子,山一样的莲子。
祁律有些吃惊,虽莲子是个好东西,但是弄这么多莲子来,不知道要吃到哪辈子去,而且也没听说郑宫之中有什么人这么爱吃莲子。
祁律走进去,就看到了一个宫女,这个宫女十分眼熟,可不正是侍奉在正国夫人武姜身边的宫女么?
宫女见到祁律,立刻笑盈盈的走过来,规规矩矩的作礼,俨然已经把祁律当成了他们家的“姑爷”,说:“婢子拜见祁太傅。”
祁律看到这宫女,腿肚子直转筋,也不知道武姜又找自己有什么事儿,便听宫女笑盈盈的说:“夫人昨日食了太傅您送过去的鱼膳,赞不绝口,十足喜爱,因此今日特意让婢子来赏赐太傅呢。”
祁律有些奇怪,昨日不是赏赐过了?獳羊肩带回来一些财币,怎么今日又赏赐?
宫女笑得一脸殷勤,说:“太傅请看,这便是我们夫人赏赐与太傅的……莲、子!”
宫女还重重的咬了莲子两个字,祁律狐疑的看了一眼那宫女,还以她大舌头,读不出莲子的读音,的确也是,有些人读不出“子”这个声音,“Z”和“ZH”的发音不分。
祁律只是稍微狐疑一些,没放在心上,还在心里吐槽着郑国夫人,莲子这东西,在古代也不是很值钱,武姜怎么打发来这么多莲子送给自己,怕是批发来的罢?
虽心里吐槽归吐槽,祁律还是很恭敬的拱手说:“律谢夫人赏赐。”
宫女等了半天,武姜特意嘱咐她,一定要看看祁太傅的反应,把祁太傅的话复述给她,而祁太傅说了一句谢夫人之后,便没有之后了……
宫女有些奇怪,也不知道祁太傅懂了没懂,但是总觉得自己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而且还带来了许多的莲子,祁太傅也总该明白的。
宫女便说:“如今莲子已经送到,那婢子便回去复命了。”
祁律又拱了拱手,再次谢过,宫女这便离开了。
宫女回了武姜的寝殿,武姜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揪着那宫女说:“怎么样?太傅喜不喜欢那些莲子?”
宫女笑着胡诌:“夫人,这天底下哪里有人不喜欢夫人……送的莲子呢!太傅自然爱见的不行!”
宫女嘴巴特别甜,哄得武姜团团转,武姜立刻东张西望,说:“既然太傅喜欢,为何不见太傅与你同来?”
“这……”宫女也是迷茫的,毕竟莲子都送出去了,祁太傅也照单全收,但是祁太傅的反应很是恭敬,和平日也没什么区别,着实令人费解。
宫女灵机一动,便说:“夫人,您可不知道,现在这些臭男人,比女子都要矜持的紧呢,尤其像是太傅这样的斯文人,一次莲子,怎么能把人请过来呢?必然是端着架子,不好意思呢!”
武姜一听,蹙眉说:“这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叫我跑到他那面子去,叫人看到了,成什么体统?”
宫女说:“夫人,不如明日再送一些赏赐过去,表达夫人的心意……”
祁律“阿嚏!”又打了一声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感觉自己真的感冒了,不然为何会如此接二连三的打喷嚏,但仔细感受了一下,也没觉得哪里不舒坦。
祁律望着这么多莲子有些发愁,这么许多的莲子,到底该怎么吃呢?若是吃不掉也太浪费了,但是若叫祁律自己一个人吃掉,这也太夸张了,吃成一个胖子也吃不完。
祁律灵机一动,立刻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孔父嘉的膳食还没有做,那不如就用莲子罢,做一道红枣莲子粥,浓稠的熬上一大锅,香甜软糯,无比可口,倘或想要喝凉的,用冰块镇上,也可以做成莲子冰粥。
祁律打定了主意,便开始做莲子粥了,这莲子粥容易,熬上就好,等待粥水软烂,加一些蜂蜜调味。
但有一个问题,便是莲子的内心了,莲子虽然香甜可口,可以煮粥,可以做成银耳莲子羹,口感清甜可口,甘而不腻,但是莲子的内心却十足的苦口,若是不剔除内心便熬粥,这莲子粥就跟埋地雷似的,咬一口一个雷。
祁律挽起袖袍,净了手,立刻开始好大的工程——剔除莲子心。
绿油油的莲子心,很快剔出来一大盆,祁律并没有将那些莲子心全都扔掉,也没有叫膳夫扔掉。
膳夫十足奇怪,说:“祁太傅,这莲子虽然香甜可口,但是莲子心却苦涩难耐,不知祁太傅留着这莲子心有什么用?”
宫中的人几乎没有喜欢吃苦味的。这酸甜苦辣咸五味,说实在的,鲜少有人喜欢吃苦,天子不喜欢,一点子苦味也吃不得,相反喜欢甜味。天子平日里用膳的饮食是偏于咸味的,吃正餐都是咸味为主,但是点心喜欢甜口,越甜越好,是标准的北方人口味。
郑伯寤生等等也都不吃苦味的菜肴,成熟的莲子心尤其的苦,这种滋味儿膳夫们是从来不会做的。
祁律笑眯眯的说:“这莲子心虽然苦涩,但是可以做成茶叶。”
无错了,莲子心茶,这个正好,把这些内心剔下来,烘干之后便可以做成茶叶保存,沏茶喝也能适当减弱莲子心的苦涩,而且益处良多。
这些日期,天子因着忙碌四国联军的事情有些上火,又要忙碌洛师送来的文书,所以日常比较繁忙,医官看了几次,给姬林开的都是一些清热下火的汤药,还有解心火的汤药。
喝汤药自然治病,但是平日里的饮食也需要清淡下火才行,祁律觉得这个莲子心刚刚好,专门烘干给天子沏茶喝。
祁律在膳房忙碌了一上午,剔掉了山一样的帘子,把内心全都留下来,正好香滑的莲子粥已经熬好,祁律便先盛了一碗,又沏了一些莲子心茶,端着便往天子下榻的寝殿而去了。
祁律走进寝殿的时候,姬林正襟危坐在案几前,正在批阅文书,双眉头微微紧锁,一脸严肃又正经的模样。
不知为何,祁律看到天子如此正经的模样,就很……兴奋。一种想要把天子弄脏的冲动油然而生,归根结底,祁律觉得是自己太不正经了……
祁律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自己龌龊的思维拽回来,姬林正好听到了祁律的嗓音,放下手中的文书,一脸严肃的表情突然收拢,仿佛从一只大狼狗,突然切换成了小奶狗,笑着说:“太傅来了。”
刚才还皱着眉头,如今却毫不吝惜自己俊美的笑容,天子的这种反差萌也让祁律心口狂跳不止,连忙压下心中的小恶魔,端着粥和茶水走过去。
祁律笑眯眯的说:“天子辛苦,午膳之前先喝一豆粥,垫垫胃罢。”
粥水香滑,一股子甜蜜蜜的味道扑面而来,姬林轻轻嗅了一下,笑着说:“真香。”
祁律将小匕递过去,因着知道天子最近火大,所以特意用冰镇了一下莲子粥,变成了莲子冰粥,那粥水入口又滑又顺,丝丝凉意蔓延在口舌之间,并不算太凉,自然不会刺激空腹,甜蜜的粥水,软糯清甜的莲子,极为开胃。
姬林喝了一口,笑着说:“太傅的手艺妙极,这莲子粥好生甘甜,太傅可尝过了?”
说实在的,祁律还没尝过,刚刚煮好之后就给天子端过来了,姬林立刻舀起一勺粥水,也没有任何芥蒂,很自然的送到了祁律唇边。
祁律一愣,这是天子用过的小匕啊,祁律只带来了一只小匕,如果两个人一起共用一只小匕的话,算不算间接接吻?
祁律的脸色瞬间有些“僵硬”,心里仿佛揣着一只凶悍的大鹅,不停的扑腾着,差点把心脏从嗓子眼扑腾出去。
姬林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撩到了太傅,还纯洁的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太傅,不尝尝么?”
祁律把心一横,立刻下定决心,间接接吻算什么?算起来自己也不是没吻过,从刚开始的人工呼吸,到后来的强吻,紧跟着是偷吻,祁律仔细一回想,自己什么没做过,还在乎如此纯洁的间接接吻?
祁律立刻眼睛一闭,直接将那勺莲子粥含进口中,完全没注意自己一脸大义凛然,仿佛服毒似的表情。
清甜的莲子粥在口中打转儿,明明是凉丝丝的冰粥,也不知为何,喝进嘴里却是火辣辣的味道,祁律总觉得这种纯洁的间接接吻,竟然比偷吻还要刺激……
祁律咳嗽了一声,赶紧把莲子心茶端过来,说:“医官说天子这些日子有些心火,这茶水是律专门为天子准备的。”
姬林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如果他头顶上有狗耳朵,一定瞬间竖起来,一脸专注的盯着祁律,说:“当真?宋国的大司马没有饮过这茶水?”
祁律有些头疼,看来这些日子自己总是给孔父嘉理膳,宋公与夷还没暴走,天子先暴走了。
祁律再三表示,就差对天发誓,说:“这茶水是律亲自将莲子剖开,剔下的莲子内心,然后烘干做成的茶饮,绝对没有送到宋国大司马那里,还请天子品尝。”
姬林一听,立刻欢心起来,被祁律那张嘴巴哄得团团转,恨不能像个“美色误国的昏君”似的,他端起耳杯来,茶水散发着白腾腾的热气,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清香蒸腾而出。
姬林日前也饮过茶水,祁律做的一些苦菜和苦荞,他都饮过,只觉味道不错,水经过茶叶的泡制,变得更加香甜,因此只觉这莲子心茶必然也不错,当即喝了一口大。
姬林的脸色瞬间变化,因着这莲子心茶的味道……这茶叶的名字没有一个苦字,既不是苦菜,也不是苦荞,但是味道竟莫名比带苦的茶还要苦上许多倍。
姬林喉头一滚,险些吐出来,赶紧咽下去,不能糟蹋了祁律的一番心思。
祁律笑眯眯的说:“天子,莲子心茶可好饮?”
姬林有些哭笑不得,抿着嘴角,伸出舌尖来舔了舔自己苦涩的嘴唇,说:“太傅,这茶饮好苦。”
天子叫苦的表情完全就是只小狼狗,还有点委屈,尤其是伴随着叫苦的表情,竟然伸出舌尖来舔嘴唇,祁律瞬间心口猛跳,再一次被天子狠狠的撩了一把。
祁律解释说:“天子心火重,这莲子心茶正好清心下火,天子应当多饮一些。”
姬林盯着那莲子心茶有些相面,仿佛要和茶叶大眼瞪小眼,但祁律是一颗一颗,自己剔下来的莲子心,工序十分繁杂,姬林又不忍心糟蹋了祁律的心意,干脆眼睛一闭,将茶水一口闷下去。
姬林刚喝下去,还没来得及下咽,便听祁律又说:“这莲子心茶正好对症天子,针对心火十分有效,而且还可以去热止渴,治疗遗精滑精……”
“噗——”
姬林刚要咽下这口莲子心茶,听到祁律的后半句话,直接喷了出来,还呛到了自己“咳咳咳”的咳嗽起来。
祁律吃了一惊,赶紧给天子拍背,说:“天子,律这就去叫医官!”
祁律还没离开,已然被姬林一把拉住,姬林咳嗽着,连忙用帕子擦了擦自己唇边的茶渍,说:“太傅,你这莲子心茶,是做甚么的?”
祁律眨了眨眼睛,重复说:“去热止渴……”
姬林又说:“不是这句,后半句。”
祁律想了想,又说:“治疗阳痿,遗精滑精……”
天子:“……”
很多人都知道莲子是清热下火的食物,但是其实并不知道,莲子还有另外一个功效,那便是补肾,而且效果极佳。
天子听完了莲子心茶的公用之后,说甚么也不喝了,只觉得自己作为天子的威严都被祁太傅给侮辱了,自己忍得这么辛苦,祁太傅却要给自己补肾……
祁律没有办法,天子还是第一次这般拒绝自己的吃食,祁律还以为天子是怕苦,那么多的莲子心茶也不好浪费。
祁律其实也是个怕苦的人,所以这莲子心茶他是喝不下去的,于是灵机一动,便想到了自己的好弟弟——祭牙。
祭牙听说兄长要送他一些茶叶,特别的欢喜,欢欢喜喜的来找祁律,祁律便把一大罐子的莲子心茶交给了祭牙。
祭牙本觉得,祁律做的茶叶,必然都是甘甜可口的,哪知道拿回去一沏,却是苦味儿的,祭牙这个人喜欢甜食,因此亦吃不得苦味儿,这么大堆的莲子心茶没人喝。
祭牙便想着,不能浪费了兄长的一片心意,他灵机一动,只觉得自己太聪明了,便抱着一大缸子的莲子心茶去了公孙府邸。
公孙子都难得见祭牙跑过来找自己,虽祭牙失忆的时候总是跑来找自己,每每祭仲找不到侄儿的时候,都会来公孙子都的府邸“兴师问罪”,但是自从祭牙恢复了记忆,很少过来,今日祭牙主动来找公孙子都,公孙子都可谓是“受宠若惊”。
祭牙在大门口还遇到了一帮子提亲的人,立刻昂首挺胸,无比自豪的跨进了公孙子都的府邸,说实在的,他也不知为何如此自豪,可能因着整个老郑城的千金小姐都想要嫁给公孙子都,公孙子都却被自己迷得晕头转向,所以令祭牙感觉到无比自豪罢。
祭牙进了府邸,公孙子都走过来,说:“今日你怎么来了?”
祭牙哼哼了一声,十分高傲的说:“你这府邸好金贵么?那些说亲的能来,小君子我便不能来么?”
他这么一说完,便见到公孙子都幽幽的盯着自己笑,祭牙后知后觉,自己的这话怎么那么酸呢!酸的牙都要倒了……
公孙子都笑着说:“子都的府邸,祭小君子自然可来,倘或来说亲,子都是再欢迎不过的了。”
“谁、谁说亲!”祭牙立刻炸毛了,连忙将自己手中的罐子塞在公孙子都怀里,说:“我、我来给你送这个茶叶!拿着!”
公孙子都有些奇怪,打开盖子看了一眼,一股子清香又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从罐子里冒出来。公孙子都看了茶叶,挑了挑眉,对祭牙幽幽的一笑,说:“祭小君子可是对子都昨夜的表现不是很满意?”
祭牙眼皮一跳,就听公孙子都继续说:“是了,祭小君子可是嫌子都昨夜不够卖力?因此才送来了这些茶叶?”
他说着,将茶叶放在一边,一把抱起祭牙。
“啊!”祭牙大喊一声,连忙打着挺的挣扎,根本听不懂公孙子都在说甚么,大喊着:“公孙阏你有甚么病!有病你吃药啊!让你喝个茶你都能喝得精虫上脑!你……你放开我!”
祁律把茶叶“推销”了出去,完全不知自己把“单纯”的祭牙给害惨了。
第二日祁律进入膳房,武姜身边的宫女竟然又来了。
祁律看到那宫女,眼皮狂跳,昨日送来了许多的莲子,不知道今日又要奖赏甚么,祁律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宫女笑眯眯的提着一个筐子,送给祁律好多的……荇菜。
宫女笑的依然如此殷勤,说:“太傅,这是夫人赏赐给您的……荇、菜!”
祁律一脸狐疑,荇菜就荇菜,为何荇菜两个字要咬的恶狠狠的?
祁律在感情方面其实很呆,好不容易才明白了自己对天子的心思,武姜这样又送莲子又送花的,祁律完全无法明白。
宫女送了荇菜,很快便离开了,又回去复命,而祁律对着这些荇菜有些发呆,确切的说是发愁。
膳夫们看到荇菜,一时间脸色有点子微妙,毕竟昨日送了莲子,今日又送荇菜,膳夫们都看出来了,武姜这是在对祁太傅表达爱慕之意啊。
莲子在那时候是怜子的意思,有爱慕的成分,但是昨日武姜是头一天送莲子,所以膳夫们也觉得不可能。
没成想今日送来了荇菜。
祁律并非古代人,因此并不是太了解荇菜在这个时代的含义。荇菜在这个时代,就跟现代送玫瑰一样,同样是表达爱慕的意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脍炙人口的“情诗”,下一句便是“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祁律在现代很少见到荇菜,如今看到荇菜,只觉荇菜花十分其貌不扬,看起来挺素雅的,一朵小黄花,开的也不是很艳丽。
膳夫们虽然看懂了武姜的暗示,但是武姜乃是郑国夫人,所以膳夫们不敢多嘴,也没有对祁律多说,生怕犯了什么忌讳。
祁律完全不知自己被武姜送了“玫瑰”,而这个消息立刻传到了天子的耳朵里,毕竟天子在祁律的身边可是有眼线的,这个眼线埋得特别深,那便是——小包包鲍叔牙。
姬林听说武姜送了荇菜花给祁律,心里登时酸的没边儿了,而且昨日里自己吃的香甜莲子,竟然也是武姜送给祁律的,天子一颗心更是在酸海中飘摇不定。
但天子也知道,他熟悉祁律的性子,祁律绝对不会因着莲子和荇菜花便开窍的,因此也不轻举妄动,便当不知道,祁律他糊涂,很快便能糊弄过去,这个时候出手,只会自乱阵脚,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或许会叫祁太傅害怕也说不定。
姬林打定了主意,但是心里仍然不是很舒服,哪知道这个时候寺人禀报,说是祁太傅来了。
姬林立刻让祁律进来,祁律手中端着一个承槃,放着各种美味便走了进来。
天子定眼一看,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吃的那些味儿到底值不值得,因着祁律的承槃里,竟然是用荇菜花做成的菜。
一道荇菜花煮粥,点缀着黄色的花瓣,十分美观,旁边还放着一只青铜小承槃,里面则是两块香甜的鲜花饼。
武姜送来的荇菜花,祁律一点子也没有浪费,全都做成了……吃食。
鲜花饼外皮酥香,内心花香四溢,甜蜜可口,荇菜花煮粥清新解腻,两个配合在一起,倒是顶不错的小食儿。
更气人的是,祁律还将这两样小食给武姜送去了一些。祁律心里想着,毕竟嘛,武姜送来了这么多吃食,自己做好了不送回去一些,岂不是很失礼?
除了粥和鲜花饼,祁律还将多余的荇菜花做成了花瓣浴,捣碎了制成“精油”,给郑姬送过去一些,郑姬特别喜欢荇菜花做成的精油,还问了祁律的制作方法,天子听了当真是哭笑不得。
武姜头两次都没有成功,第一次送了莲子,第二次送了荇菜花,但是并没有气馁,一次比一次露骨,第三天送来了——梅。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诗经中有一首《摽有梅》,便是用梅来表达女子对男子的爱慕之意。意思是……
“梅子已经成熟了,掉在地上,树上还留存着七成。我的小伙子不要再耽误良辰美景。
梅子已经成熟了,掉在地上,树上还留存着三成。我的小伙子到今日不要再等了。
梅子已经成熟了,全部掉在地上,收拾梅子要用簸箕。我的小伙子再不开口就已经晚了。”
祁律看着宫女送来了一堆的梅子,登时有些头疼,因着祁律这个人不是很能吃酸味,这么一堆的梅子吃下去还不倒牙?
祁律对着梅子发愁,宫女试探的说:“太傅,夫人连着送了三天的赏赐,您便……没有甚么想要说的么?太傅您若是有甚么话,婢子可以给您带话儿到夫人跟前。”
祁律想了想,说:“是了,确实有话。”
宫女狠狠松了一口气,连续送了三天的赏赐了,又是莲子,又是荇菜,如今还送了如此露骨的梅子,祁太傅便是再呆,总该明白了罢?
哪知道祁律拱手说:“有劳姑娘带话给夫人,便说律感激不尽,只是……每日这样奖赏,吃食实在太多,还请夫人不要再赏赐了。”
宫女一听,瞠目结舌,不让夫人再赏赐?那是甚么意思,难道祁太傅在和夫人顽欲擒故纵?但事不过三,夫人都赏赐了三天了,祁太傅如此开口,难不成是拒绝了夫人?
宫女的脸色煞白一片,祁律全没体会出来,送走了宫女,又开始对着梅子发愁了。
这梅子该如何做才好?是了,做一些酸梅汤罢,酸甜可口,还可以把剩下的梅子腌制一番,变成话梅,如今的膳食手段虽然不是很高明,但是腌制的手法却是高明的,祁律把腌制话梅的方法告诉了膳夫,膳夫们很快便领会了要领,自行去腌制酸甜可口的话梅了。
祁律熬制了酸梅汤,用冰镇上,话梅是不能现成吃的,需要腌制几日,不过酸梅汤已经做好,便端着酸梅汤,又给天子送过去。
姬林正因着梅子的事情生闷气,他想的没错,武姜果然是看上了祁太傅,连着三天送去了暗示的食材,虽祁律全都把食材给煮了,但是天子心中仍然十分酸涩。
那武姜年岁摆在那里,的确是能当祁律的母亲了,但是武姜保养的好,风韵犹存。倘或是拼颜值,或者拼财力,拼地位,天子断然都不会害怕输给武姜,只可惜……
祁太傅是男子,天子也是男子,因此姬林心里便思忖着,这不开窍的祁太傅,不会被武姜给勾了魂儿去罢?
姬林坐立不安,祁律便端着酸梅汤来了。
祁律完全没有领会武姜的心思,心情很好的端着酸梅汤进来,说:“天子,饮一些酸梅汤罢。”
祁律给姬林倒上酸梅汤,还在耳杯中加上了几颗冰块,“叮叮当当”的冰块浮动着,在琥珀色的透亮饮水中轻轻撞击,悦耳又好看,凉丝丝的气息腾起来,正适合这种早晚偏凉,正午却燥热难当的末夏。
姬林的心思却不在这酸梅汤上,他端起羽觞耳杯,轻轻的呷了一口,随即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太酸了。”
“酸?”祁律本人便有些怕酸,所以他做的饮品口味都不酸,如果是不喜欢甜食的人,祁律都会稍微减淡一些甜味才可。
哪知道天子口味竟然如此“重”,还嫌弃酸梅汤不够甜,太酸了?
祁律奇怪的看向天子,天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又呷了一口,看着祁律,张了张口,有话要说,却又闭上,再次呷了一口酸梅汤,又张了张口,最后还是甚么也没说。
祁律眼皮狂跳,实在不知天子到底怎么回事,平日里也算是“心直口快”的人,如今怎么像是看负心汉一样看着自己。
祁律便拱手说:“天子,可是律做错了什么事情,倘或是律的偏僻,还请天子指正。”
姬林的眼神幽幽的,说:“这酸梅汤,太傅可是用郑国夫人送来的梅子做的?”
祁律有些惊讶,没成想天子喝酸梅汤而已,竟然连梅子的出处都知道?
祁律老实的回答,说:“回天子,正是。”
姬林一听,心里更是酸了,只觉得酸梅汤酸的自己牙都要倒。
祁律不明所以,被天子那小可怜儿一般的眼神盯了好几下,才听天子说:“祁太傅可听说过摽有梅?”
祁律老实的摇摇头,没听说过。毕竟突然说出“摽有梅”三个字,祁律也没想到诗经,他倒是知道李白的将进酒……
姬林又说:“那太傅可听说过,‘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诗经的词汇很多都十分拗口,祁律乍一听,也没听懂,又摇了摇头。
这下子好了,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祁律一问三不知,天子竟然欢心起来,唇角扬起一些笑容来,说:“那太傅也不知郑国夫人的心思了?”
“郑国夫人?”祁律更加奇怪,武姜又有什么心思?
姬林眼看他真的不知道,才说:“太傅也当真糊涂,郑国夫人连着送了太傅三天的赏赐,莲子、荇菜和青梅,都是代表爱慕之意的。”
“噗——”祁律刚饮了一口酸梅汤,他想知道酸梅汤是不是真的太酸了,喝进去仔细尝了尝,好像并不酸,甘甜可口,回味之中有一点点的青酸,异常的开胃。
他还没将这口酸梅汤咽下去,便听到了天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辞,当即一口全都喷了出来。
祁律手忙脚乱的擦拭,拱手行礼说:“天子恕罪,律失礼。”
姬林见到祁律一副受惊的模样,听说武姜对他有意思,好像没有任何欣喜之色,这就说明祁律对武姜没有意思,当即微微放下心来,说:“无妨。”
他说着,还用帕子给祁律擦拭着唇角的酸梅汤,说:“太傅如今知晓了郑国夫人的意思,可有什么想法?”
祁律连忙说:“律诚惶诚恐。”
的确是诚惶诚恐,吓得祁律以后对酸梅汤都有心理阴影了,怕是再也不敢喝酸梅汤了。
他哪里知道,武姜送来三次食材,竟然全都代表了爱慕之意,祁律心里默默的想着,只怪我这个太傅“没文化”,竟然没察觉到武姜这么拐弯抹角的示爱。
祁律又开始反思自己,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大名鼎鼎的武姜如此爱慕,而且武姜的年纪,明明可以当自己的妈了,她怎么就看上了自己呢?
姬林反复的盯着祁律的面色打量,见到他脸上的确没有任何欣喜,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说:“以后郑国夫人送给太傅的任何赏赐,太傅都要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祁律点头如捣蒜,说:“是,天子说的是。”
姬林又说:“以后郑国夫人传召你,你便用随便甚么借口搪塞掉,绝不能单独去见郑国夫人。”
祁律又点头,说:“是,天子说的极是。”
如今祁律想起来,只觉得有些后怕,怪不得郑国夫人盯着自己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像是狼见到了羊,祁律还以为郑国夫人厌恶自己呢,毕竟自己坑了他的孙子公孙滑。
祁律万没想到,郑国夫人那眼神并非是厌恶,而是爱慕,想到这里,祁律哪里还敢和郑国夫人独处?
姬林见祁律难得如此“乖顺”,不由挑了挑唇角,说:“怎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祁太傅,如今也知道怕了?”
祁律无奈的说:“天子,您便别打趣律了,这实在不好笑。”
宫女战战兢兢的回了武姜的寝殿,刚一回去,武姜迫不及待的便说:“怎么样?祁太傅今日可来了?我已经一连三日送给祁太傅赏赐,第一日第二日他可以装傻推脱,如今算是说的明明白白了罢?”
那宫女的表情更是尴尬了,而且还有些害怕。
武姜没有注意她的表情,还望向门外,整理着自己的衣裳,羞涩的抹了抹鬓发,说:“祁太傅在何处?快请他进来罢。”
宫女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回、回夫人的话,太傅……祁太傅他……他没来。”
“甚么?!”武姜立刻柳眉怒挑,说:“为何没来?!已然三日,为何还是没来?他祁律便是拿乔托大,今日也该是来了!”
宫女更是结结巴巴,说:“太傅……太傅让婢子转告夫人,说是……说是让夫人不要再赏赐了……”
“嘭!”宫女的话音刚落,武姜果然动怒,直接一甩袖袍,扫掉了案几上的小豆,小豆翻滚,泼散了一地的炒红果。
武姜愤怒的说:“好一个祁律!当真是给脸不要脸,我待他真心是太温柔了!才会让祁律托大如此!我这就拿他来问罪!”
宫女赶紧跪下来,说:“夫人,夫人!祁太傅好歹是天子太傅,夫人若是如此,恐怕……恐怕……”
武姜十足生气,觉得祁律太“矫情”,正这时候,正赶上郑伯寤生前来问安,武姜一双杏核眼一眯,似乎来了主意。
郑伯寤生从外面走进来,他只是走一个形式,心里始终对武姜的疙瘩还是存在的,无法根除,因此郑伯寤生来给母亲问安,素来也只是走走形式,每五日照一面便离开。
郑伯寤生走进来,刚要问安离开,武姜便开口了,说:“我儿,你觉得那祁太傅,如何?”
郑伯寤生平白听到武姜问话,微微蹙眉,说:“母亲为何突然问起祁太傅?”
武姜掩唇一笑,说:“我儿有所不知,那祁太傅生得斯文俊俏,又深得天子宠信,的确是有些能耐的,我一见到祁太傅,心中便觉十分亲切,如今咱们郑国也许久未有什么喜事儿了,不若……我儿便为我与祁太傅牵线搭桥,成就一番美事儿,不好么?”
郑伯寤生恍然大悟,原是武姜看上了天子太傅!
其实平日里武姜的绯闻也不少,毕竟郑伯寤生十三岁便即位,那时候武姜还很年轻,武姜这种泼辣又美艳,而且手握权势的人,是绝对不甘心寂寞的,郑伯寤生总是睁一眼闭一只眼,他每日忙于郑国的事物,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管武姜的闲事儿。
没成想今日武姜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天子太傅的头上……
武姜不等郑伯寤生开口,已然苦口婆心的说:“我也是为了我们郑国好,我儿想想看,如今天子忌惮我郑国强大,三番两次的打压郑国,倘或我郑国能与天子联姻,倒是件好事儿。那天子太傅深得天子的喜爱,倘或我能下嫁天子太傅,我儿也能顺理成章的将祁太傅留在我郑国,天子还年轻,没了祁太傅的辅佐,不就像是拔了毛儿的老鹰么?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武姜是个“文化人”,虽她泼辣,但好歹还有些心机,她说的很对,如果武姜下嫁祁太傅,肯定是祁太傅留在郑国,而不是武姜跟着离开,如此一来,便是将祁律从天子的身边抢了过来,只这一点子,郑伯寤生便十分心动了。
武姜笑着说:“不若便请我儿前去说道说道,成就了这番美事儿,也算是我为咱们郑国进一份薄利了,不是么?”
祁律刚刚知道武姜对自己竟然别有用心,还没缓过劲儿来,寺人便进来说:“天子,太傅,郑公在外求见。”
祁律现在听到郑国的人,浑身不得劲儿,尤其是武姜的大儿子还来了,祁律更是浑身不得劲儿,仔细一想,这武姜的儿子,不管是郑伯寤生还是小儿子共叔段,都比自己的年岁大,而且大了不少,武姜竟然要自己“伺候”她,祁律登时后背发麻。
姬林不知郑伯寤生的来意,便说:“请进来。”
郑伯寤生很快进来了,笑的满面春风,进来之后便拱手说:“恭喜天子,恭喜太傅啊!”
祁律见到郑伯寤生发笑,只觉得腿肚子转筋,为何如此?因为郑伯寤生这个人很少展露笑容,平日里都是阴沉又冷静的模样,他笑起来就好像豺狼,不怀好意。
姬林淡淡的说:“敢问郑公,何喜之有?”
郑伯寤生笑着说:“不瞒天子,这喜事儿,乃是太傅之喜,也是洛师与我郑国之喜啊!”
祁律听着,怎么觉得郑伯这口气像是在拉皮条?
果不其然,便听郑伯寤生笑着说:“恭喜太傅,寤生之母,我郑国之国母,对太傅的才情无比垂青,因此特意托寤生来亲自说亲呢。”
祁律:“……”
姬林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冰冷刺骨,那感觉并不像什么小奶狗,也不像什么大狼狗,反而像是一头野狼,一头狮子,而此时此刻,有人动了只属于这头野兽的肉。
姬林冷笑一声,十分不给面子,祁律一看,这件事情没必要闹得这么僵硬,虽武姜看上了自己,这事情有些匪夷所思,但也说明自己的魅力十足的大。
祁律连忙抢在天子发难之前,说:“郑公您真是折煞律了,律何德何能,身份地位,不过是小吏出身,清贫惯了,穷的叮当响,哪里能配得上一国之母呢?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
郑伯寤生想要堵住祁律的后路,便说:“诶,太傅如何这般自谦呢?我郑国发掘奇才异士,从来拘泥于身份格局,再者说了,祁太傅帮助寤生打碎了公孙滑的诡计,便是我郑国的恩人,这分子恩情犹如海阔,太傅万万不可如此自轻啊!”
祁律听到郑伯寤生的赞美,微微一笑,脸上仍然十分镇定自若,说:“郑国夫人千金之躯,律粗人一个,也是怕唐突了夫人,既然郑公如此诚恳,其实律倒是有一个请求,正巧可以两讫这份人情。”
郑伯寤生是来说亲的,哪知道被祁律给拐进了沟里,他的意思是祁律配得上武姜,并没有真的想要欠祁律什么人情。
郑伯寤生脸色微微发僵,祁律笑眯眯的说:“郑公请放心,这个人情好还的很。这公孙滑对于郑公您来说,握在手中又是烫手,又是扎手,因着郑国夫人偏爱公孙滑,爱屋及乌,也一定偏心于公孙滑,公孙滑留在您郑国,只会令郑公熬心……不若,请郑公将这个公孙滑交给律,律瞧他手艺不错,便将公孙滑充入膳房,做一名膳夫,叫他永无翻身之日,您说好不好?”
不得不说,祁律说到了郑伯寤生的心坎儿里,公孙滑对于郑伯来说就是个隐患,留在郑国里也杀不了,毕竟武姜还在呢,倘或郑伯要杀公孙滑,武姜肯定和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如今的郑国容不得半点子差池,更别说是武姜的胡搅蛮缠了。
祁律是铁定了主意不想娶武姜,郑伯寤生看出来了,祁律是有身份的人,如今他是天子的太傅,而且正当红,郑伯寤生也不好让他强娶,这事儿也只能作罢。
郑伯寤生琢磨了一番,倒是爽快得很,笑着说:“既然太傅看得上公孙滑的手艺,是他的幸事,往后里便跟着太傅,做一名膳夫,伺候太傅左右,也是好的。”
祁律非但没有娶武姜,而且还浑水摸鱼的把公孙滑给抢了过来。
天子刚刚松了一口气,眼看着祁律拒绝了武姜的婚事,没成想一口气还没落地,祁律竟然又要了一个美貌的膳夫!
这公孙滑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武姜的美貌,他可比武姜要年轻太多了,样貌美艳绝伦,透着一股妩媚之意,身材又风流,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看到公孙滑的容貌,没有不惊讶的。
而且公孙滑诡计多端,为了报仇他当真是甚么都能做,把这么一个美艳的膳夫放在祁律身边,天子真的放心不下。
不止如此,祁律还要亲自去圄犴将公孙滑放出来,姬林哪里能让祁律一个人去圄犴,随便找了个借口,也要跟着祁律一起去。
天子的车驾很快便到了圄犴之中,祁律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宋公与夷还以为祁律是来找自己的,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天,把宋公晾在了这里这么久,也是时候说几句话了,再晾真的变成咸鱼了!
宋公与夷冷着脸,十分高傲的说:“祁太傅……”
他的话还未说完,哪知道祁律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竟然目不斜视的从自己的牢房跟前走了过去,气的宋公与夷满脸涨红,其实有一半也是因着羞耻的。
祁律走过去,越过“自作多情”的宋公,来到了公孙滑的牢房门口。
祝聃一身黑甲,守在牢房外面,他已经接到了郑伯寤生的命令,准备打开牢门,放公孙滑出来,见到天子和祁律,立刻拱手行礼:“卑将拜见天子,见过祁太傅。”
牢房的门已经打开了,公孙滑却没有走出来,锁链摔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公孙滑脸色十足平静的和祁律对视。
公孙滑以前菽豆过敏,如今过敏已经退了下去,又恢复了那张美艳的容貌,这些日子关在牢房中,公孙滑稍微清减了一些,那身材更是楚楚可怜儿,无限风流,一张本就瘦削的脸蛋儿下巴愈发尖尖的,尤其是微微垂着头,眼帘却稍稍上挑的时候,更是风情无限。
公孙滑看着祁律,也没有行礼,而是说:“滑可不记得甚么时候答应归顺了。”
公孙滑一开口,十足的傲慢,祝聃站在一边,当真是给他捏了一把冷汗。
祁律却不生气,笑眯眯的说:“你没答应,但是你一会子便会答应。”
公孙滑挑唇一笑,他一笑起来,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说不出来的惊艳四座,说:“太傅如此肯定?”
祁律笑着说:“当然,因着咱们心有灵犀,律知公孙一定会同意的。”
他这么一说,天子的脸色又黑了下来,姬林有一种错觉,总觉得祁律很喜欢调戏公孙滑似的。
其实这并非是天子的错觉,祁律的确很喜欢调戏公孙滑,倒不是真的调戏,而是因着公孙滑此人一直处心积虑,游刃有余,好似想把整个天下都顽弄在鼓掌之中一般,又有一股子清高冷艳的气质。但祁律这个人比较恶兴趣,他总是喜欢看别人破功,因此难免调戏公孙滑两句。
公孙滑的脸色果然落了下来,倒不是生气,而是沉不住了,他抿了抿嘴唇,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说:“滑愿归顺天子……只要天子一日与郑国过不去,滑便一日忠心天子,誓死不贰!”
郑国解决了公孙滑的事情,宋公与夷还在圄犴中关着呢,一连好些日子,算一算也是时候了。
是什么时候?当然是其他三个国家求和的时候。
卫国、陈国、蔡国听说了宋公与夷的事情,毫不夸张的说,吓得那是屁滚尿流,因此特意递来了求和的移书,三国的将军也来到了郑国,打算和郑国盟约。
郑国今日有一个宏大的燕饮,那便是接受三国议和盟约的燕饮宴席。
祁律打算在燕饮之上,也请出宋公与夷和孔父嘉,养了孔父嘉这么些日子,也到最后一个节骨眼了。
祁律知道,宋公这个人很聪明,宋公也明白祁律的小心思,宋公与夷打定了主意不会落入陷阱之中,但祁律还有后手儿,倘或当着另外三个国家的面子,厚待孔父嘉,而刻薄宋公与夷,宋公在别国面前输干净了颜面,祁律看他还能撑得住,还能保持平常心?
今日燕饮的宴席非常宏大,其他三个国家前来求和的将军也早早到了,完全不敢托大,提前便入了燕饮殿等候着。
祁律换上一身太傅的官袍,衣冠楚楚,面带微笑,獳羊肩看到祁律的笑容,只觉得今日恐怕有人要遭殃。
燕饮殿上一派祥和,郑伯寤生已经到了,今日武姜也来参加了宴席,就等着天子驾临。
姬林做了这几个月的天子,已然知道了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最重要的人,一定要走在最后才能出场。
姬林一身黑色天子朝袍,蚕丝质地的衣裳,又轻又软又贴合,衬托着天子高大挺拔的身材,走起路来,恨不能将满是肌肉的大腿线条全部勾勒出来,透露着一股成熟男子的性感气息。
如今已然是末夏,加之是晚宴,天色昏沉,气温稍微降下来一些,因此姬林在黑色的蚕丝朝袍外面,还加了一件透黑的纱衫。纱衫拢在外面,随着走路微微有些飘荡,里面的蚕丝衣裳又很滑,如此一来黑色的纱衫总是顺着天子宽大的肩膀往下滑落。
祁律跟在后面,心里揣的那只大鹅又在凶悍的挣蹦,真的很想扑上去,替天子把不老实的纱衫给撕下来!
“拜见天子!”
“吾王万年!”
“拜见天子——”
“吾王万年——”
此次参加宴席的,除了东道主郑国之外,还有来求和的陈国、蔡国、卫国三国使臣,当然了,还有宋国的使臣。宋国的国君和大司马全都在郑国关着呢,宋国当然要出使臣来调停,很不巧的是,如今宋国里地位最高的人当属华督,华氏只手遮天,虽华督对救出宋公与夷和大司马孔父嘉没什么兴趣,也不是很积极,但宋国派来参加宴席的使臣便是华督本人。
再加上天子身边的卿大夫们,这一场宴席可谓是宏大异常了。
郑伯寤生这个东道主将姬林请到上手坐下来,众人山呼拜见之后,纷纷入席。
各国使臣们入了席位,定眼一看,被俘虏的宋国国君和大司马也在宴席上,大司马孔父嘉坐在上手的席位上,他的案几上牛、羊、豚、鱼样样俱全,而宋国的国君与夷却被安排在了很下手的位置。
倒不是一眼看不见,相反的,一眼便能看见宋公与夷,因为堂堂一个国君,坐的这么偏僻,当真是相当扎眼了,而宋公与夷的席位上,要甚么没有甚么。
别说是“尊贵”的牛肉了,压根儿没有肉,摆着几个黍米饼子,还有一豆的汤,汤水飘着几颗油星,里面还冒着一根鱼刺,两片菜叶子,仿佛是甚么刷锅水一般。
众人一看这场面,险些以为给宋公与夷上错了膳食。
宋公与夷黑着脸,这场宴席如此宏大,自己好歹也是个公爵,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而且还和孔父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被一群使臣指指点点,仿佛是看猴子一般看着他。
孔父嘉的脸色便好看么?他自然知道祁律的计谋是甚么,养了自己这么多天,如今终于到最后的节骨眼儿上了。
孔父嘉对着这一案几的膳食,根本吃不下,然而祁律从孔父嘉的宴席前面经过的时候,已经笑眯眯的对孔父嘉说:“这菜色都是大司马喜爱的,大司马可要多吃点,倘或大司马吃的不多,一会子天子一个不欢心,直接阉掉了宋公可就坏事儿了!”
赤裸裸的威胁,孔父嘉如何能听不出来,偏生其他人距离他们都远,只能看到祁律与孔父嘉谈笑风生。
宋公与夷坐在偏僻的角落,这羞辱的可不只是宋公与夷一个人,还有其他三个国家的使臣,使臣们全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了宋国第二,连忙开始议和献礼。
陈国最是摇摆不定,陈国使者站出来,十分殷勤的赔笑,说:“天子明鉴,我陈国忠心耿耿于大周,于天子,怎么会有反叛之心呢?当日……当日真的不知天子便在城中,若是知道,便是给我们陈国一百个胆子,不不,一百二十个胆子,那也是万万不敢对天子用兵的。”
使臣说着,立刻又进献礼物,财币和美玉是不用说的了,还有好些的美女,陈国听说天子不近女色,进献美人的时候,还送了好些的男子,高大健壮的、纤细妖娆的,什么模样儿的都有,竟还有几个长得漂亮,又会做饭的。
祁律坐在席上,便有些纳闷儿了,这陈国的人是不是有甚么癖好,为何进献给天子美人儿的时候,还要强调这个美人儿会做饭?难不成这年头会唱歌跳舞都不行了,还要有甚么一技之长不成?
祁律可不知道,因着他出身亨人小吏,却被天子宠信,而天子是这年头的“时尚风向标”,达官贵人,诸侯显贵全都喜欢效仿天子的喜好,所以如今会做饭的人特别吃香,也越发的流行起来。
其他几个国家真是不约而同,进献的美人里面,全都有精于理膳之人,祁律眼看着那些美人儿围在姬林身边献媚,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但如今自己只是臣子,天子乃是周王,也没甚么吃醋的资本,再者说了,野史中也没有八卦周桓王姬林喜爱南风的。
祁律啧啧舌,兀自端起羽觞耳杯来,喝了一口酒水,平息一下自己肚子里的酸气。
祁律因着吃味儿,多饮了一盏酒水,只觉得这酒水比平日都烈,而且有些上头,便将羽觞耳杯放下来,实在是不敢再喝了,恐怕自己醉了又要撒酒疯,倘或醉酒之下,众目睽睽的冲上去非礼天子,自己这个宠臣的生涯便要走到尽头……
祁律放下羽觞耳杯,天子身边还围着许多的美人儿,祁律便准备出门散散身上的热气。
武姜身为郑国的国母,在宴席上却十分低调,她的眼眸似睁非睁的,一个宫女很快走过来,小声的说:“夫人,成了。”
武姜立刻把眼眸睁开,低声说:“没有差池罢?”
宫女笑着说:“夫人请放心,婢子让寺人将太傅的酒水换了,换成了‘大补’的酒水。”
正说话,便见到祁律起身离开了燕饮殿,走了出去。
武姜赶紧起身,说:“快去,还不快将祁太傅带到我宫里去。”
“是,夫人。”宫女立刻笑盈盈的答应,尾随着祁律走了出去。
却说那日,郑伯寤生亲自去说亲,但是没有成功,不只是没有成功,还把武姜的心头宝公孙滑给坑到了洛师去,成为了祁律的麾下,如此一来武姜自然是不干的。
郑伯寤生也想让祁律留在郑国,但总不好对祁律用强,他是个有分寸之人,因此这件事情回绝了武姜,便没有再提起过。哪知道武姜并不善罢甘休,想要借着今日的酒宴,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
祁律从宴席走出来,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獳羊肩和石厚,便只是站在燕饮殿门口,没有走远。
祁律站在殿外的湖水边,吹着夜晚的小凉风,只觉得舒坦了不少,但是不知为何,热气只是散了一些,而腹中那团火,怎么都散不掉,且越发的热烈起来,脑袋里乱哄哄的,总是想到天子被团团的美人儿围住的场面,越想越是火大,恨不能直接壁咚了天子,狠狠的强吻上去。
祁律这么想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还以为是獳羊肩来找自己的,没来得及回头,突然感觉一刺,脖颈上麻嗖嗖的,被什么扎了一下,整个人突然软倒下来,眼前一黑,虽不算失去了意识,但变得昏昏沉沉的,而且浑身无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祁律“咕咚”一头栽倒在地上,几个寺人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小声点,快,快抬走,小声点,别让人发现了。”
天子被一群美人儿围绕着,只觉得脂粉味道冲天,将菜色的味道都盖住了,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黑着脸已经不耐烦。
姬林挥退了身边的美人,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祁律的身影,便站起身来找了找,也走出了燕饮殿,吹吹夜风。
姬林刚走出去,“咕咚!”一声,一只小包子突然撞在自己腿上,低头一看,原是小包包鲍叔牙。
姬林见到鲍叔牙,刚想要把小包子抱起来,捏捏他的脸颊,便听到鲍叔牙奶声奶气的说:“天子子!太傅傅、太傅傅被、被——人……呜呜……”
鲍叔牙有点小结巴,尤其是紧张的时候,更是结巴,姬林刚才便没有看到祁律,小包子又哭唧唧的说“祁律被人……”,剩下怎么也说不出来,差点急坏了姬林。
管夷吾就跟在后面,立刻说:“天子,义父被人带走了。”
姬林脸色黑的难看,说:“什么人?”
原小包子们也来参加了宴席,但是燕饮实在无趣儿,而且小家伙们不能饮酒,吃饱之后便出去玩了,管夷吾正在和鲍叔牙玩捉迷藏,鲍叔牙躲在草丛里,等着管夷吾来抓他,哪知道竟然看到寺人将祁律拖走的场面。
当时小包子吓得便要大哭,还是管夷吾比较沉稳,立刻带着管夷吾前来寻找天子帮忙。
管夷吾板着一张小脸,说:“是郑国夫人身边的寺人。”
姬林一听,哪里还能沉得住气,郑国夫人日前三番两次的示爱祁律,还让郑伯寤生来说亲,表示的已经非常明显,没成想祁律拒绝之后,正国夫人竟然来这种下作的手段。
姬林的脸色非常难看,瞬间沉了下来,阴沉的仿佛要下雨,一句话没说,迈开大步便走,恨不能直接跑起来。
祁律被扎了一下,头脑中昏昏沉沉的,浑身提不起劲儿来,但他并没有完全昏厥过去,耳朵里隐约听着“夫人”“着急”“别误了大事”等等,虽然反应很慢,却听明白了,是郑国夫人背地里捣鬼。
那几个寺人架着软绵绵的祁律往武姜的寝殿而去,祁律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儿,疼的一个激灵,这才猛然清醒了一些,疼痛让他提起一些力气。
祁律趁着那几个寺人不注意,用尽全力使劲一推。
“啊呀!”那几个寺人完全没有准备,正巧旁边是湖水,被祁律一推,“咕咚!”直接掉进水中,旁边的寺人下了一跳,赶紧去捞人,祁律有狠狠的踢了一脚寺人,挣脱了桎梏。
这边有人落水,声音非常大,立刻引来了不少人注意,寺人吓坏了,根本没拦住祁律,祁律虽然浑身没劲儿,却强弩着力气踉跄钻入黑暗之中,一身热汗,鬓发湿透了贴在面颊上,呼吸粗重的往前跑去。
“踏踏踏……”
祁律乱跑一气,他脑海中昏沉的厉害,那种滚烫的气息恨不能将自己都给灼烧了,双手哆嗦的厉害,方才牟足的力气已经用尽,身体一个踉跄,“嘭!”直接倒了下去。
就在祁律即将跌倒在地上的一刹那,一双大手突然将祁律抱了一个满怀。
姬林快速冲着武姜的寝殿追过去,因为着急,便抄了小路,哪知道前方一阵混乱,原是武姜身边的寺人落水,却不见祁律的踪影,姬林着急的在附近寻找,仿佛一只困兽。
就在这时候,突听偏僻的小路中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姬林常年习武,耳聪目明,立刻钻进小路,四周昏暗不见五指,姬林却一眼看到了那个身形踉跄的人,可不就是失踪的祁律么?
姬林当即一步冲上去,将踉跄的祁律抱在怀中,入手一片滚烫,好似一团火,祁律的衣裳也因着热汗湿透了。
姬林眼看着祁律这幅模样,怒火中烧,怒气恨不能劈开胸腔,额角的青筋暴凸起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眯起。
姬林虽十分暴怒,却压制下来,安抚的说:“太傅,没事了。”
祁律的力气已经全部用光了,隐约间听到了耳边温柔的安抚,那声音何其熟悉,仿佛如在梦中。
祁律脸上全是汗,鬓发浸透紧紧贴着面颊,微微抬起头来,一双眼眸氤氲着水色,不知是不是幻觉,竟然看到了姬林。
俊美的天子嘴唇开合,吐露出温柔的嗓音,在祁律的面前仿佛最甘美的食材,令人食指大动,私欲澎湃。
祁律眼神混沌,眯了眯眼睛,汗水顺着他的鼻翼滚落下来,俨然一个口渴之人,不停的滚动喉咙。祁律突然一把抓住天子的衣襟,动作可以说是相当粗鲁,一改平日里的恭敬,勾住尊贵的天子朝袍将姬林拽到跟前,微微扬起头来,将天子所有安抚的嗓音瞬间吞下。
祁律沙哑的轻笑一声,在姬林震惊的目光下,浑浑噩噩的轻声感叹:“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