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宋公把祁律给带走了。
姬林一听立刻皱起眉头,大步从宴席中走出来。宴席上歌舞升平,推杯把盏,不过营帐外面一片安静,只有值岗巡逻的士兵经过,其余的营帐仿佛陷入了死寂之中,一点子声息也没有。
姬林大步走出来,先去了祁律的营帐,掀开营帐,里面什么人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显然祁律没有回来。
姬林从祁律的营帐退出来,又大步往宋公与夷的营帐走过去,在营帐门口遇到了宋国大司马孔父嘉。
孔父嘉连忙对姬林行礼,姬林脸色阴沉,说:“大司马可看到你们宋公了?”
“寡君?”孔父嘉被问的一愣,他因为不胜酒力,从宴席上退出来透透风而已,别看孔父嘉高大魁梧,但是他的酒量一点子也不好,喝几杯就会误事儿,因此不敢多饮。
孔父嘉眼看着天子的脸色黑的仿佛锅底,便说:“回天子,并未看到。”
孔父嘉的确没有看到,他就在宋国营帐附近,如果宋公回来,他肯定会撞见的,但是孔父嘉并没有看到宋公与夷。
姬林一听,脸色更是差了,祁律的营帐不见人影,宋公的营帐也不见人影,这么大的会盟营地,空置的营帐很多,还有很多摆放杂物等等,若是要一个一个找,找到天亮也未必能彻查清楚。
一想到宋公与夷那满肚子坏水儿,还亲自引诱过太傅,如今把醉酒的祁律给带走了,姬林胃里的酸水,和胸腔中的怒火便不可抑制的膨胀。
姬林一句话没说,立刻转身走人,继续去寻祁律。
“天子。”
就在姬林脸色难看的时候,一个人从不远处走过来,姬林回头一看,原是公子冯。
别看公子冯身材高大,但是他身子本就不好,还有恶食之症,平日里几乎不饮酒,饮酒便会胃疼,多有不便,因此酒宴不适合公子冯。
公子冯看到姬林,走过来恭敬的作礼,说:“天子可是在寻祁太傅?”
姬林一眯眼目,说:“你看到太傅了?”
公子冯点点头,说:“正是,冯不胜酒力,方才从宴席中出来,正好看到了祁太傅,宋公扶着太傅,往那面空置的营帐去了。”
姬林听了公子冯的话,立刻闲不住了,大步往公子冯所指的空置营帐而去,公子冯跟在后面,挑起唇角轻笑了一声……
祁律饮了几杯酒,已然有了醉意,头晕目眩,感觉天地都在旋转,走路不稳,一直打晃,宋公与夷扶着祁律的胳膊,半扶半抱着祁律往没人的营帐走去。
宋公与夷与祁律差不多高矮胖瘦,祁律如今饮醉了,浑身就跟烂泥一样拿不起劲儿来,也没了平日里的恭敬,干脆把宋公与夷当成了拐棍儿,靠在与夷身上。
宋公与夷认定了祁律喜好南风,因此还以为祁律是在和自己顽情趣,哪知道扶着祁律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实在太累太累了,完全是自己想多了,甚么见了鬼的情趣,祁律分明便是醉得不行,因此靠着自己当苦力。
宋公与夷从小娇生惯养的,而且精于算计,哪里吃过这个亏,恨不能扛着祁律,累得满头大汗,终于是把祁律带进了营帐,直接扔在榻上。
祁律倒在榻上,立刻一个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头枕准备睡了。
宋公呼呼喘着粗气,用袖袍给自己扇着风,他哪里知道平日里文质彬彬的祁太傅,饮醉了酒这般没有规矩,把自己堂堂一个国君,当成寺人来使唤。
宋公与夷站在黑暗的营帐中,眼眸微微转了起来,似乎又在日常算计什么。如今祁太傅醉酒不省人事,倘或自己装作与太傅发生过甚么的样子,第二日一起来,太傅岂不是百口莫辩?如此一来,自己便可以此要挟祁太傅,让他成为宋国的谋臣,就算祁律不能来宋国出谋划策,那么留在天子身边,作为自己的眼线也好。
宋公与夷想到这里,不由笑起来,反正祁太傅醉成这副模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自己既不需要付出太多,装装样子罢了,明日便能捞到好处。
宋公与夷想到这里,立刻走过去,动作相当麻利的解开祁律的腰带,要装作衣冠不整,酒后乱性的模样。
祁律倒在榻上,呼吸已然平稳了,好像睡得很熟,宋公与夷去扯他的衣带,祁律睡得异常香甜,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被宋公扯得烦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一翻身,衣带自然从腰上脱离下来,宋公与夷将腰带一扔,随手扔在营帐的地上,特意把自己的腰带和祁律的腰带缠在一起,看起来缠缠绵绵一些。
宋公与夷笑起来,或许背地里算计人让他感觉十足的愉悦,又开始动手去解祁律的衣裳,没有了腰带,祁律的太傅宽袍松松垮垮的,很容易便被宋公与夷扯了下来。
顺着衣裳滑落,一抹红色的印记从衣裳中脱落出来,浮现在祁律的后背。
宋公看到那胎记,眼眸微微转了转,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觉得这胎记有些眼熟,他抬起手来,刚想要触摸那抹红色的胎记……
“唰!”营帐帘子快速被打了起来。
宋公与夷本在做见不得人的坏事儿,因此突听营帐帘子响动起来,吓了一大跳,立刻冷喝说:“放肆,孤不是说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么!?”
他呵骂着,回头一看,不由“嗬!”短促的抽了一口冷气,因为那被喝骂之人,大步从营帐外走进之人,正是天子姬林!
姬林顺着公子冯的指点很快来到空置的营帐门口,听到里面微微有些声响,一把掀开营帐帘子,手劲儿大的几乎将营帐帘子直接拽下,黑着脸,一步步走进昏暗的营帐中。
姬林一走进去,“咔哒”一声,首先踩到了地上抵死缠绵的两条玉带,玉扣被姬林踩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姬林眼神立刻沉下来,因着这其中一只玉扣就是祁律的,他记得很清楚。其实这只玉扣本是姬林的,上次祁律醉酒,在太室里挑选了一堆的“宝物”,第二天姬林便让寺人全都给送了过去,其中就有这只玉扣,说实在的,姬林看得出来,祁律特别喜欢这只玉扣。
如今祁太傅的玉扣躺在地上,正与宋公与夷的玉扣缠缠绵绵,姬林的脸色能看好的了么?
他立刻抬起头来,向营帐里面看过去,就见宋公与夷半跪在榻上,他的手伸在半空,另外一只手扒着祁律的衣衫,祁律的太傅朝袍和里衣一并子被拉下来,已经滑到腰下。
姬林看到这一幕,火气“腾!”的冲上来,“咔嚓!”一声,直接将宋公与夷的玉带扣踩碎,冷声说:“宋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公与夷正在做坏事,其实他对祁律并没什么兴趣,只是误以为祁律爱好南风,所以才“委屈”自己,上演一出酒后乱性的场面,用来要挟祁律罢了,哪知道计谋还没得逞,天子竟然冲了进来!
他特意选了一个偏僻的空置营帐,便是不想让人打扰,哪知道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儿,天子竟然找了过来。
宋公与夷还扒着祁律的衣裳,立刻缩回手来,眼眸乱晃,狡辩的说:“这……天、天子,与夷是想……对,想为祁太傅换衣裳,太傅饮酒醉了,弄湿了衣裳,若是这般睡下去,恐怕要……要害了风寒。”
姬林眯着眼睛,直接踩碎宋公的玉扣,快速走过去,将宋公与夷与祁律隔开,将祁律的衣裳快速给他套上,又抓过锦被盖在祁律身上,这才用冰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宋公与夷,唇角一挑,说:“哦?如此劳烦宋公,那寡人便很奇怪了,宋公的腰带,怎么也不见了?”
宋公与夷低头一看,自己虽没有退下衣衫,但是腰带已然扔了,刚才被天子一脚踩烂,没了腰带,衣衫显得松松垮垮,十分不规矩。
宋公与夷赶紧拢着自己的衣衫,干笑说:“与夷……与夷的腰带不小心……不小心撞碎了。”
姬林阴霾的笑了一声,说:“那宋公还真是不小心。”
他说着,收起了冷笑,阴沉的说:“有劳宋公了,不过这里有寡人便可以,宋公可以告退了。”
宋公与夷做坏事被抓了一个正着,后背全是冷汗,自然不敢留在这里,听到姬林让自己离开,简直如蒙大赦,赶紧拱手说:“是,与夷告退!”
他说着,转身要走,哪知道姬林突然说:“等等。”
宋公与夷停下来,说:“不知天子还有什么吩咐?”
姬林并没有看宋公,而是在照料醉酒的祁律,给他将衣衫一点点整理好,淡淡的说:“寡人正式册封宋公,是想让宋公给宋地的百姓做出榜样,盼望宋公以身作则,好自为之。”
宋公与夷瞬间又落下汗来,知道姬林另有所指,连忙说:“是是,与夷敬诺。”
姬林没有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宋公可以退下了。
宋公与夷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快速从营帐中退出来,“哗啦!”营帐帘子一放下来,隔绝了内外,宋公与夷立刻狠狠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一个低沉的嗓音说:“大哥这是怎么了?换个衣裳竟然出了这么多汗?”
宋公与夷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笑声立刻转头,一眼便看到了公子冯!他方才没有留意,公子冯原就站在他旁边,抱臂靠着营帐,微微侧头看着他。
公子冯身材高大,在昏暗的月色下,微微低着头,唇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宋公与夷看到他那笑容,心里“咯噔!”一声,恍然大悟,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说:“是你?”
宋公说的没头没尾,公子冯却听懂了,坦然的点点头,说:“什么都瞒不住大哥,的确是冯儿令天子前来。”
宋公与夷就说,自己特意带着祁律来到这无人的空置营帐,也没有带从者和寺人过来,怎么就会被天子一抓一个准儿呢,原是公子冯告密!
公子冯微微一笑,说:“冯儿记得大哥一向不胜酒力,因此眼见大哥从筵席离开,还以为大哥醉了酒,本想来探慰一番,正巧了,碰到了天子,便一同前来了。”
公子冯说的冠冕堂皇,分明便是他看到了宋公与夷带着祁律离开,所以特意告密,却搞得仿佛公子冯十足敬重自己这个大哥似的。
公子冯微微一笑,他的脸色苍白,笑起来时眉眼反而充斥着一股阴鸷的气息,抬起袖袍,取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宋公与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嗓音十足温柔的说:“大哥为何出了这么多汗?是了,一定是为了宋国鞠躬尽瘁劳累的,毕竟大哥为了宋国,可是甚么都做得出来的,下毒暗害已然不足挂齿,如今还为了拉拢祁太傅,准备为国捐、躯呢。”
公子冯特意狠狠咬了捐躯两个字,宋公与夷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公子冯是在羞辱自己,恶狠狠的盯着公子冯。
公子冯笑了笑,似乎宋公与夷的面容越是狠戾,公子冯便越是欢心。他为宋公擦了汗之后,还轻轻的整理着宋公的鬓发,微微弯下腰来,在宋公的耳边低声说:“怎么?冯儿说的不对么?大哥为了宋国,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弟弟真是自叹不如,是了……大哥或许也是如此留住大司马的罢?怪不得大司马会如此忠心耿耿,愚忠不改。”
“子冯!!”宋公与夷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他平日里是“怕极了”公子冯的,因为做过亏心事,公子冯和宋国大司马又师出一门,武艺惊人,若是论单打独斗,宋公与夷是斗不过公子冯的,因此几乎不和他单独相处,生怕公子冯报复自己。
今日宋公与夷被公子冯的话激怒了,公子冯的言辞狠狠戳在了宋公的自尊心上,气得他浑身发抖,“嘭!”一声,脑子里发木,动作比脑子快了不少,直接抬起手来,狠狠给了公子冯一拳。
公子冯的唇角一阵钝疼,他完全没有防备,没成想宋公与夷会突然动手,毕竟公子冯也知道,倘或若真是动起手来,宋公与夷绝对不敌自己,因此他根本没有这个防备。
哪知道竟狠狠吃了一拳,唇角登时裂开口子,流血不多,但是口腔中仍然尝到了微甜的血腥味儿,唇角凉丝丝的,有血迹滑下来。
“呵……”公子冯沙哑的笑了一声,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将唇角的血迹扫进口中,说:“怎么,恼羞成怒了?”
宋公与夷打完之后也懵了,他看到公子冯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四周又没有宋国人,宋公与夷心里慌得发麻,当下也不说话,踉踉跄跄,拢着自己没有衣带的袍子,调头便跑了。
公子冯眼看着他逃跑的背影,并没有去追,只是眯了眯眼睛,狠狠抹了一把自己流血的唇角。
“公子?您无事罢?”宋公与夷走了之后,一个黑影才从不远处走出来,竟然是华督。华督十分关切的说:“要不要找医官来给公子看看?已然见了血……”
“不必。”公子冯抬起手来,看着手背上抹下来的血迹,冷笑了一声,说:“尽管让他猖狂去罢,我不着急……”
说罢了,有对华督说:“与夷好战,眼界心思又奇高无比,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小聪明上,你也不必太过与他对着干,华家的势力虽不容小觑,但也恐与夷狗急跳墙,当真伤了华家,如今还是保重集势要紧。”
华督立刻拱手说:“是,公子,华父一切都听公子的。”
华督答应了一声,又听出公子冯担心自己,心中不免欢喜起来,恭送公子冯离开之后,趁着众人不注意,自己这才回到宴席之中,仿佛并没有离开过一般。
华督坐回自己的席位上,端起羽觞耳杯,虽然已经微醺,但因着心情不错,便想再小酌两杯,哪知道刚端起耳杯,便有人坐在了他旁边,转头一看,原是大司马孔父嘉。
孔父嘉举起耳杯示意华督,淡淡的说:“只是与公子说了那么几句话,便能叫你欢心成如此模样?”
华督眼眸一眯,说:“你偷听我与公子说话?”
孔父嘉说:“只是……刚巧路过。”
孔父嘉的确是刚巧路过,因着姬林之前询问宋公在何处,孔父嘉不知宋公在哪里,也帮忙找了找,于是正好看到华督与公子冯说话。
华督轻笑一声,说:“怎么,华父与公子说话不欢心,难道与大司马说话才能欢心?大司马可别忘了,日前你还和君上一起密谋叛逃会盟,把华父一个人丢在营中等死,也是华父我命不该绝,竟叫你们阴差阳错的没有走成。”
孔父嘉听到华督的话,心里一突,沙哑的说:“你……都知道了?”
华督冷冷一笑,说:“有甚么是我华父不知道的?”
孔父嘉还想再说什么,华督已然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说:“华父明白,大司马也是忠心耿耿,这些陈词滥调便不要再提了,饮酒的话华父奉陪……”
他说着,靠近孔父嘉一些,在他耳边轻笑道:“晚间也可来我帐中,毕竟……大司马还是有些本事儿的。”
孔父嘉听了眼眸发深,但脸色黑的难看,端起羽觞耳杯,仰头直接将杯中酒浆一饮而尽……
祁律迷迷糊糊的睡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他饮了酒有些燥热,姬林还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不只是裹上衣衫,还过裹了锦被,热的祁律差点冒白毛汗,使劲踢腿,嘴里喊着:“热啊……热……热死了……”
姬林脸上还都是怒容,倘或自己来晚一步,简直便是不堪设想。一想到会有个如果,天子的胃里便汪洋着酸水,哪知道祁律这个没心没肺的,还在嚷嚷着热。
祁律踢了踢腿,把被子踢下去,衣衫也歪歪扭扭的,没有了衣带,祁律一个翻身,外袍脱落了下来,又一个翻身,素色的里衣险些也全都脱落下来,便仿佛是花瓣,一层一层的剥落,最后露出细腻的花蕊……
姬林脑袋里“嗡——”一声,赶紧抓过被子盖住祁律,他也知道祁律此时此刻应该听不到自己说话,但还是忍不住担心的叨念:“太傅也太没有分寸了,竟在宋公面前饮那么多酒,你又不是不知宋公一肚子的坏水儿,如不是寡人及时而来,看明日太傅怎么被宋公构陷。”
祁律醉的厉害,困得厉害,耳边“嗡嗡嗡!嗡嗡嗡!”的来回来去吵闹,好像一只大苍蝇,赶也赶不走。
祁律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了“宋公”两个字,嘟囔着说:“唔?宋公?”
他说着,竟然一咕噜坐了起来。祁律坐起身来,被子“唰!”又掉了下去,昏暗的光线衬着祁律肤色瓷白的肩头,姬林下意识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抓过被子裹上祁律。
祁律却不老实,裹得好像一只蚕宝宝,来回来去的鼓秋,拉住姬林的手,含糊的说:“宋……宋公啊……”
姬林:“……”
天子简直没脾性了,太傅竟把寡人认成了宋公那个坏心眼?
姬林没好气的说:“寡人不想与太傅你这个醉鬼说话,快些躺下。”
祁律好像一个不倒翁,就不躺下,被姬林按下就滚起来,按下又弹起来,反复了好几次,姬林也没辙了。
祁律执着的拉着姬林的手,眯着眼睛,果然把姬林当成了宋公与夷,苦口婆心的说:“宋公啊,律……律有一件事儿,一定……一定要跟你说……说清楚。”
姬林被祁律握着手,兀自生闷气,告诉他无数次了,寡人不是宋公,但祁律醉的厉害,就是不听。
祁律又说:“宋公……律心里苦啊!”
祁律说着,“砰砰砰”还往自己胸口拍了好几下,醉醺醺的说:“律实在冤枉……宋公您误会了,律……嗝!律真的不喜欢男人啊!”
姬林:“……”
姬林没成想,祁律把自己看成了宋公,原是想要拒绝宋公的,他一面欢心祁律拒绝了宋公,但一面又揪心,祁律拒绝宋公的理由是他不爱慕男子。
姬林心口正中一箭,因着自己便是男子。
祁律拉着姬林的手,苦口婆心的说:“我真真真的……真的……不喜欢男人啊……嗝!宋公麻烦您老……别——别找男人……男人来了,你——你要是真的想勾引我,还、还不如……不如送我点花椒呢……”
姬林一时间哭笑不得,太傅怎么那么喜欢花椒,说实在的,太傅的“薪水”也不少,但祁律总是穷的叮当响,刚开始做太傅的确没有积蓄,但祁律如今也做了一段时间的太傅了,还是没有积蓄,后来姬林实在好奇,就打探了一番,原太傅把全都积蓄用来买花椒了……
在这个年代,旁人买花椒,都是为了粉刷墙壁,这样一来墙壁冬暖夏凉,而且还有一种独特的芬芳,汉宫有名的椒房殿,那就是因着墙壁涂料之中加入了花椒,因此得名。
而祁律买花椒,多半是为了吃,他是生生把自个儿给吃穷的……
姬林见祁律撒酒疯,连忙哄着说:“好好好,花椒花椒,明儿寡人叫人给太傅送点子花椒来,行不行?快躺下罢。”
祁律一听,虽还醉的厉害,但眼眸混混沌沌的亮了起来,说:“真的?”
姬林哭笑不得,说:“当真,寡人一言九鼎,如何能不作数,乖,太傅躺下来,快闭眼休息。”
祁律这才慢慢躺下来,嘴里还嘟囔着:“宋公……你可要说话算数啊,明儿个给我送花椒来。”
姬林气的差点吐血,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要内伤了,说:“寡人不是宋公,太傅你看看清楚。”
祁律才不管,嘴里叨念着:“宋公……花椒……说好了啊……”
姬林更是气,祁律一喝酒,简直是六亲不认,姬林自认为自己与宋公,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是天差地别的,祁律竟然能把自己和宋公认混。
姬林着实无奈,却又不甘心,轻轻晃着祁律,说:“太傅,你睁眼看看,寡人可不是宋公。”
祁律“唔……”了一声,方才让他睡,他就是不睡,如今不让他睡,祁律倒是要睡了,浑浑噩噩的歪着头,四仰八叉的占据了软榻,差点打起小呼噜来。
姬林气的胸口直疼,眼看着祁律睡死了过去,心想着寡人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分明太傅比寡人大了不少,却好像白长了那几岁,气的姬林险些想蛤蟆一样炸了。
姬林扶着自己胸口,狠狠喘了两口,总觉得自己被认成宋公太吃亏,他眯了眯眼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偷偷的亲吻祁律一记。
反正祁律醉的六亲不认,睡下去也雷打不动。姬林眼眸微微晃动,寡人稍微讨点好处,偷偷亲一下,太傅又不会发现,便这样罢……
姬林这么想着,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心中那种想要偷吻祁律的心思,仿佛发酵一样,不断的膨胀起来,让姬林的眼眸都加深了。
一瞬间,姬林仿佛是一只野兽,慢慢的,一点点俯下身去,挨近自己的猎物,他能明显的感受到祁律的呼吸,一吐一吸之间带着淡淡的酒香。
姬林的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他的手支在祁律耳边,感受着祁律缠绵的呼吸,突然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犹豫了一下,那种私欲仿佛是无法忍受的食欲,猛地破土而出,姬林立刻压下头去,真真切切的感受着那抹醇厚的酒香……
姬林只是偷偷亲了一下,无比纯洁,便想要立刻起身,哪知道就在此时,“唔……”祁律竟突然睁开了眼眸。
姬林头一次感觉到惊吓,心脏狠狠跳动了起来,一时间四目相对。
他终于明白宋公那种做坏事恰好被抓了一个正着的感觉,如果不是姬林比宋公稳重一些,他立刻也想调头便跑。
昏暗的营帐如此安宁,两个人四目相对,姬林的手掌还压在祁律的耳侧,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子,祁律并没有露出嫌弃的目光,也没有露出厌恶的目光,甚至没有露出惊讶的目光,反而抬起手臂,出乎意料的勾住了姬林的脖颈,向下一拉。
又是醇香的酒意,姬林在震惊中,第二次感受到了那醇香的酒意,而且是祁太傅主动的,这让姬林的心跳更加有力了,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难道……
难道寡人与太傅是两情相悦?
由不得姬林多想,因为太傅当真太热情了,不只是青涩的点触,姬林的眸子一瞬间染上了深沉,仿佛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几乎要将自己的猎物撕碎。
就在两个人交换着吐息之时,祁律突然叨念了一声:“猪、猪蹄……少了点辣味儿……”
姬林:“……”
姬林一口气没喘上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紧跟着“嘶!”一声,一阵刺痛,竟被祁律给咬了,狠狠咬了一口,疼的厉害,而祁律愣是不放开他,还在叨念着:“唔……好吃,炖的有点不够烂,再炖一会子更好……”
祁律醒过来已然是第二日中午了,反正会盟已然结束,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所以没人叫祁太傅早起。
祁律美滋滋的睡了一觉,他梦到自己啃猪蹄,猪蹄的肉真是太多了,就是炖的不够烂,咬了半天也咬不动,太费牙口了,最后实在吃不动了,混混沌沌的也就睡了过去。
祁律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伸了个懒腰,便看到獳羊肩站在旁边侍奉着,翻了个身,想到自己梦中的猪蹄,肚子竟有些饿了,说:“小羊,什么时候了?”
獳羊肩说:“太傅,已然过了午时了。”
“过了午时?”祁律一惊,赶紧爬起来,说:“这么晚了?”
獳羊肩说:“天子吩咐的,太傅昨日饮得醉了,今日不必早起,不让小臣叫太傅。”
祁律爬起来,“嘶”了一声,只觉得头疼欲裂,揉着自己的脑袋,说:“我昨日里又喝醉了?”
獳羊肩点点头,说:“是啊太傅。”
祁律仔细想了想,他最后的意识便是在宴席上,宋公与夷过来敬酒,那意思是要拉拢自己,祁律装傻充愣,喝了两口酒,结果便醉醺醺的上了头,好像宋公要扶着自己去换衣裳来着?
祁律这么一想,脑海中登时更乱了,连忙说:“小羊,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
眼下这营帐很熟悉,就是祁律自己的营帐,而祁律昨天晚上最后的记忆不是在这里,显然是后来有人把自己送回来的。
獳羊肩说:“回太傅,是天子送您回来的,当时太傅醉的已然睡着了。”
祁律抱着脑袋呻、吟了一下,好像有点断片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是仔细一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对,大猪蹄!
祁律突然想到了梦中的大猪蹄,隐隐约约,好像又不是什么梦境,好像是……真的。
也不什么大猪蹄,而是一个人……
祁律头疼欲裂,断片儿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断的冲进脑海中翻腾着,祁律虽然记不清楚,但他隐约记得,自己昨日喝醉了酒,好像……好像抱着什么人强吻来着,而且吻得天昏地暗,最后还狠狠的咬了那个人……
祁律想到这里,脸色都绿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嘴唇刺辣辣的,说明自己昨日里吻得有多卖力。
祁律连忙爬起来,脸色发青的说:“快小羊,给我洗漱更衣,我要去见天子。”
獳羊肩一脸迷糊,不知道太傅突然怎么了,一脸的菜色,而且还是那种霜打的菜色,特别不新鲜。
獳羊肩赶紧给祁律洗漱,祁律穿戴整齐,整理自己的头冠,然后便一脸严肃的往天子营帐去。
今日没什么事,会盟已然完毕,各国的国君和卿大夫们准备离开,天子等着送行便可以了,因此十分清闲。
因着昨晚上和祁律接吻的事儿,姬林一晚上都没睡,早上仍然十分精神。寺人伺候着天子洗漱的时候,便看到天子在发呆,一会子欢心的笑起来,那笑容无比俊美,一会子又突然叹口气,还按按自己的心口,好像得了什么心疾一般。
姬林这会子就在营帐里,他手中拿着文书的简牍,只不过简牍无心批阅,连简牍都拿反了也不自知,分明是看着简牍,眼中却浮现出昨晚上太傅搂着自己脖颈缠绵悱恻的光景,倘或最后太傅不喊那句大猪蹄,姬林倒是极为满意的。
“天子?”
“天子?”
“天子?太傅求见。”
寺人一脸唤了三声,姬林都没回过神来,突听“太傅”两个字,登时收了神,说:“甚么?”
那寺人见天子终于回了神,狠狠松口气,说:“天子,太傅求见,怕是有什么急事儿,说是十万火急。”
姬林正想着祁律,祁律便来了。说实在的,天子有一些小小的紧张,毕竟自己昨天晚上和祁律吻得天昏地暗,而且还是祁律先动手的,也不知祁律今天一早醒来,还记不记得。
姬林咳嗽了一声,这才看到简牍拿反了,赶紧撂在案几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让自己的姿仪看起来俊美无俦,说:“传太傅进来。”
“是,天子。”
寺人去传祁律,祁律早就候着了,听到传唤,立刻走进去,他垂着头,脸色十分凝重,进去之后直接“咕咚!”便跪在了地上。
说实在的,姬林吓了一跳,刚要扶起祁律,祁律半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说:“天子,律……律昨日饮多了酒,酒后失态……”
姬林一听,登时恍然大悟,怕是祁律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儿,挑了挑眉,他心中想要逗一逗祁律,便故意说:“太傅昨日的确饮多了酒,只是不知太傅如何酒后失态?”
祁律一听,跪在地上更是没有抬头,说:“回禀天子,律……律昨日宴席饮多了酒,一时不查,因此……因此酒后失态,好像……好像强吻了宋公。”
“咳——!!”姬林听到祁律的话,一个不慎,猛烈的咳嗽了出来。
他本只是想要逗一逗祁律的,哪知道祁律根本没有想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把自己醉酒强吻的对象,竟想成了宋公。
其实这并不赖祁律,因着在祁律醉酒的断片儿中,天子就没出现过,所以祁律浑浑噩噩的记起了昨日断片的记忆,还以为自己啃的大猪蹄是宋公与夷。
祁律倘或啃了宋公,那可是大罪过,因此猛地想起来便青了脸色,赶紧跑过来和天子承认错误,商量对策,毕竟对方可是宋国啊,宋公与夷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唯恐宋国抓住小辫子,便来发难。
所以这一大早上的,祁律风风火火的跑到天子营帐来,一开口便说自己非礼了宋公与夷。
姬林险些给他气死,万没想到,自己逗一逗祁律而已,太傅当真能给自己惊喜,真是又惊又恐,根本没有半点喜。
祁律承认自己的错误,半天没听到天子的反应,便稍微提起一点头来,偷偷的看了一眼天子。
天子的脸色相当难看,祁律心想,可能是因着听到自己强吻了宋公,这可是邦交问题啊,难怪天子脸色如此难看。
姬林的声音充斥着风雨欲来之势,说:“哦?太傅如此肯定。”
“这……”祁律一时间有些犹豫,也对,如果自己真的非礼了宋公的话,宋公一大早肯定便来兴师问罪了,怎么会到了中午,让自己好好的睡了一个美觉,有点不合乎情理。
姬林眼看着祁律一脸迷糊,气的恨不能捶胸,头一次姬林觉得自己是个暴脾性,他走到祁律面前,伸手扶住祁律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头来。
祁律跪在地上,因为是请罪,态度十分良好,也没敢抬头,这会子被天子突然扶起头来,才被迫抬起来一些。
祁律的视线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先看到了天子逆天的大长腿,然后是四指宽玉带系着的精壮腰身,紧跟着是蚕丝黑袍也掩藏不住的有力胸肌,终于看到了天子的面容。
祁律一愣,咦,天子的唇角怎么破了好大一个口子?
姬林弯着腰,抬起祁律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并且黑着脸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嗓音还是那般风雨欲来的沙哑,说:“太傅,你看寡人唇上的伤口,可觉眼熟?”
祁律迷茫的看着天子那张俊美的脸孔,唇角有一处伤疤,看起来非但不难看,反而有些性感,透露着一股成熟男性的荷尔蒙,说不出来的迷人,祁律觉得,就天子这张脸,外加这身材,还有如今这行头,绝对能祸祸一帮子小姑娘。
祁律看了一会子,眼神还是十分迷茫,转念一想,诚恳的说:“天子,如今……如今夏日炎热,容易上火,会盟的确劳心劳力,但还请天子保重圣体。”
姬林抬着祁律下巴的手一抖,敢情太傅以为自己是劳累上火,因此嘴巴上长了火泡?
姬林真的是没脾性了,他发现对着祁律的时候,自己要是有脾性,早就被气死了,只能直说:“这是昨夜里,被太傅咬的。”
他这话一出,无论是在一旁侍奉的寺人,还是獳羊肩,都“嗬……”重重的抽了一口冷气,不为别的,方才祁律脱口而出自己非礼了宋公,已然很让人匪夷所思,十足震惊了,而如今姬林竟然说祁律咬了他,还咬在嘴唇上,这更是令人匪夷所思,百倍的震惊,众人震惊之余,脑袋里还稍微转了一下,是怎么个咬法,才能咬成这个模样?
祁律一愣,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姬林唇角的伤口,越看越是吃惊,露出一脸恍然。姬林眼看着他眼神慢慢清明,胃里终于不是那么酸了,看来祁律是恍然大悟,他昨日里强吻的并非宋公,而是寡人……
姬林这么想着,便见到祁律立刻低下头去,叩首说:“律死罪!律昨日酒醉,难道也……也……”
姬林一听,那刚刚沉下去的一口气,猛地又冲上了头顶,也不顾寺人和獳羊肩在场了,干脆直接说:“不是也,你昨日里强吻的,只有寡人一个,和宋公没有半点子干系!”
天子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营帐之中静悄悄的,环视看过去,寺人低垂着头,獳羊肩把下巴抵在胸口上,大家都好像瞬间变成了聋子,一副我根本什么也听不见的模样。
而祁律,听到了姬林的话,简直“振聋发聩”,连假恭敬都给忘了,怔怔的抬头看着姬林,凝视着他唇角的伤口,慢慢的,缓缓的,一点点的和脑海中醉酒的断片儿重叠在了一起。
昨日夜里头,自己抬起双手,就是那样搂着天子宽阔的脊背,挽着天子的脖颈,两个人忘情的交换着吐息,祁律甚至还失手扯掉了姬林的冕旒,然后……
祁律差点再一次君前失仪,他很想捂住自己钝疼的脑袋,是了,然后祁律醉醺醺的喊了一句“大猪蹄子少了点辣味儿”。
祁律脸色铁青,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便见到天子“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祁律还以为是自己非礼了天子,所以天子不欢心,才这么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他哪里知道天子的心思?
天子根本不是因着祁律的非礼而不欢心,其实当时天子欢心极了,只是没成想,天子先是被祁律当时大猪蹄子给啃了,然后又被当成了宋公,强吻的功劳全都被抢了去,被误会了去,天子能欢心么?
祁律赶紧叩头说:“律死罪!律君前失仪,还请天子责罚。”
姬林咳嗽了一声,一展衣袍,重新坐回席子上,还把简牍拿起来捏在手中,装作不经意的说:“怎么,太傅想起来了?”
祁律醉酒啃了天子,可谓是犯了大错,赶紧恭敬的说:“是,律想起来了。”
姬林用一副很平静的口吻,说:“罢了,太傅也不必跪了,昨夜太傅醉了,寡人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祁律愣了一下,没成想天子竟然这么大度,自己被啃了都没放在心上,祁律狠狠松了一口气,谢恩说:“谢天子宽宥。”
姬林又说:“寡人自然知太傅并无恶意,只不过……”
祁律赶紧装作十分恭敬乖巧的样子,一副专心聆听,洗耳恭听的模样,姬林被他那装乖的样子险些逗笑,倘或姬林不知道祁律的为人,恐怕会以为祁律是个特别温顺之人。
姬林继续说:“只不过,太傅可要记着,往后里绝对不能再饮醉。”
祁律立刻颔首说:“是是,天子教训的是。”喝酒误事儿,祁律酒品本就不好,上次喝醉了大骂天子,没成想这次更过分,竟然变成了接吻狂魔,祁律以前也听说过有人喝醉之后会变成接吻狂魔,还十分不屑,没成想自己就是这种酒品惊人的类型。
姬林再次说:“倘或以后饮酒,不管是否饮醉,都要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可知道了?”
祁律并不知昨日自己被宋公拐走的事儿,倘或不是姬林去的早,祁律的“清白”早就没了。祁律什么都好,还十足的精明,唯独在这个事儿上没有任何防备,觉得自己是个男子便特别安全,让姬林操碎了心。
祁律不知道天子这是什么意思,大抵就是不让自己饮酒的意思罢,因为做错了事儿,赶紧恭敬的应声,说:“是,律记下了。”
经过昨夜的事情,宋公与夷因着丢了面子,今日一大早便想离开会盟营地,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被正式册封了公爵封号,早点离开,也免得被公子冯要挟。
祁律从天子营帐退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宋公的队伍准备离开,天子竟然没有去送行,当然了,发生了昨夜的事情,宋公也不敢让天子来送行,便想灰溜溜的离开。
祁律正好遇到公子冯,公子冯对祁律拱手说:“祁太傅,昨日歇的可好?”
祁律不知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儿,拱手回礼说:“宋公子,律歇的很好。”
他说着,便看到了公子冯的唇角,也破了一块。公子冯的唇角是被宋公一拳打破的,但这伤口莫名有些像天子唇角上的伤口,祁律一看,登时便想歪了。
公子冯似乎发现了祁律的目光,抬起手来蹭了蹭唇角,不做一回事儿的笑着说:“叫太傅见笑了,昨日里不小心,冯被疯狗咬了一口。”
公子冯和祁律打了一个招呼,又说:“冯奉天子之命,去送一送宋公,这便少陪了。”
祁律点点头,公子冯匆匆往辕门而去,堵住了宋公一行的去路,明着是去送行,暗地里……祁律“啧”一声,摇摇头,这暗地里不就是去找宋公的晦气了么,天子也真是的,宋公临走的时候还给人添堵。
祁律可不知,姬林因着宋公差点子“毁了祁律的清白”这个事儿,吃味儿的很,因此怎么也要报复回来,便让公子冯去恶心恶心宋公,巧了,公子冯十分乐意,两个人一拍即合。
祁律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距离辕门有点远,宋公的脸色铁青,说了一会子话,恨不能当场翻脸,跃上轺车扬长而去了。
公子冯站在行辕门口,遥遥的看着宋公远去的轺车,轺车扬着黄土,一路飞驰而去,直到看不见了,公子冯仍然兀立在那里,仿佛一尊苍白的石雕……
宋国离开之后,剩下就是蔡国了,蔡国因着得罪了天子,他们的国君都给削了爵位,自然不好多留,蔡国的卿大夫们很快也离开了。会盟大营安静下来,只剩下洛师的人马和郑国的兵马。
郑伯寤生是不会先走的,因为他要护送天子回到老郑城,回到老郑城小住几日之后,天子的队伍便准备从老郑城出发,回到洛师去了。
第二日一早,郑国护送天子回老郑城的队伍也准备启程。
祁律昏昏沉沉的睡着,獳羊肩从外面进来,准备叫祁律起来洗漱,今日一早便要启程,上了辎车再睡不迟。
“太……”
太傅两个字还没喊出口,便有人掀开帐帘子走了进来,竟然是天子姬林。
獳羊肩赶紧作礼,姬林抬起手来,食指搭在嘴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吵醒祁律,獳羊肩便没有开口。
姬林走进来,祁律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睡得还挺香,没人吵他他能一直睡到中午自然醒。眼看着便要启程,姬林扔没有吵醒他,而是弯下腰去,将祁律从榻上打横抱起来。
祁律“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睡姿,没有被吵醒,躺在姬林怀里,老老实实就被抱了出去。
姬林抱着祁律从营帐走出来,直接将他抱上辎车,轻轻放下来,辎车里铺着厚厚的席子,一点儿也不比软榻硬,还放了一张毯子,姬林顺手给祁律盖在身上。
“骨碌碌——”车队很快行动起来,祁律毫不知情,依然睡得香甜无比。
日头渐渐逼近中午,祁律睡得特别香,还伸了一个懒腰,伸手捞了一下自己的头枕,按了按头枕,用脸颊轻轻的蹭着,心想着小羊就是体贴,知道自己用不了太高的头枕,便给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合适的,虽然硬了点,但是头枕上竟然还蒙着蚕丝枕巾,也是奢侈了。
祁律抱着头枕蹭,突然感觉头枕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绷得更硬了,一瞬间,祁律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今天说好要回老郑城呢?如今日头已经大亮了,怎么没人叫自己?
还有这头枕?这是甚么头枕,分明是——天子的大腿!
祁律一抬头,赫然对上了天子的目光,天子的眼神有些深沉,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海中漩涡,深深地凝望着自己。
而祁律半趴在天子的腿上,抬起头来,双手紧紧抱着天子的大腿,抱大腿的动作是如此的炉火纯青……
那蚕丝枕巾根本不是什么枕巾,而是天子的衣袍,枕着凉丝丝的,自然舒服。
祁律怔了一下,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抹嘴巴,不知道自己刚才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流口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仰视天子,不知怎么的,脑海中“轰——”一声,那日里醉酒的断片儿又稍微回来了一点点,就是这样的角度,祁律仰头去看姬林,然后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祁律赶紧松开天子的大腿,爬起来说:“律拜见天子,律冒犯了天子威仪,还请天子恕罪。”
姬林咳嗽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他微微整理了与自己被蹭乱的衣袍,笑着说:“无妨,是寡人没让认叫醒太傅的,这些日子会盟,太傅辛苦了,养一养精神也是应该的。”
祁律拱手说:“谢天子体恤,律惶恐。”
一行人往老郑城而去,公孙子都负责迎接天子的车驾,天子车驾开到老郑城北门之时,公孙子都率领着郑国的卿大夫们已然在城门口迎接。
天子在恶曹召开会盟,卸除了郑伯寤生的卿士头衔,削去了蔡侯的侯爵头衔,又册封了宋公与夷的公爵头衔,可谓是名声大噪。
之前也说过,春秋时期的名声,多一半都是通过会盟而得来的,宋公、郑国都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强国,而蔡国是小强国,一时间天子将强国和小强国顽弄于鼓掌之中,传的是神乎其神,让那些小觑了天子,觉得天子不过一个奶娃娃之人瞠目结舌。
公孙子都知道天子在恶曹立威,他负责迎驾,自然不能怠慢了去,因此特意搞了一个大排场。
姬林的车驾来到北门,公孙子都率领卿大夫们跪拜迎接,山呼拜见天子。
郑伯寤生虽然被削掉了卿士的头衔,但好歹天子还给他保留了颜面,让他自己“退位”,二来郑伯寤生如今也不敢得罪了天子,便恭敬的说:“还请天子移驾。”
城门口需要换乘辎车入口,郑伯寤生恭敬的来请,寺人打起天子辎车的帘子,姬林一身黑色长袍,头戴冕旒,威仪十足,慢慢的从辎车中步下。
黑色的冕旒玉珠轻轻敲击,姬林浑身上下透露着一派天子的威严,俊美的容颜虽然充斥着年轻的少年感,但架势却是十足的。
众人只见俊美的天子下了辎车,并没有立刻换车,而是抬起手来,手心朝上,伸到辎车旁边,似乎是要从车里扶什么人下来,很快的,那人虽有些犹豫,却还是抵不过天子的执意,把手伸出来,放在了天子的掌心中。
那只手虽白皙,却不似美女那般柔若无骨,甚至指尖掌心还残存着一些茧子,那是理膳留下来的茧子。
是祁律!
祁律眼看着天子向自己伸出手来,他有一种错觉,怎么那般像童话故事里演的,王子向公主伸出手邀舞的动作,祁律有些迟疑,但是他若不下车,姬林便会一直这么伸着手,脾性倔的很。
倘或僵持下去,祁律反而会更加明显,更加“矫揉造作”!祁律为了避免自己变成矫揉造作的小白花,因此只是迟疑了一下,赶紧把手放上去,让天子扶着自己下车。
姬林小心翼翼的扶着祁律从车上下来,祁律的胳膊在会盟的时候受了伤,静养了这么些日子,已然差不多大好了,天子却异常小心翼翼,旁人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祁律下了车,果不其然天子又招祁律一通参乘,也就是同乘辎车,很快上了一辆车,往老郑城的郑宫而去。
祁律坐在辎车里,打起车帘子往外看了看,外面百官迎拜,公孙子都长身而立,俊美非凡,简直便是鹤立鸡群,只不过祁律看了半天,怎么没见到祭牙的影子?
祭牙也是有官衔在身上的,虽如今“傻”了一点,理应来迎接天子才对。
祁律进了郑宫就去了下榻的屋舍休息,天子公务繁忙,还有许多洛师的事情需要处理,便匆匆离开,去处理公务了。
赶了几天的路,祁律躺着休息了一会子,躺得有些腰酸背疼,准备起身去转转。这些日子因着手臂受伤的问题,天子总是不让他理膳,只做了一回干脆面。天子嘴上说不让他理膳,但吃干脆面的时候,天子比谁吃的都凶。
祁律准备去膳房转转,便带着獳羊肩和石厚出了门,一路往膳房而去,他走到半路上,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儿,有些惊喜,连忙说:“弟亲?”
那可不是祭牙么?
祁律进城的时候没看到祭牙,这会子突然看到了祭牙,当然要喊他。那人一愣,似乎听到了祁律的喊声,和祁律的眼神撞在一起,果然是祭牙无疑了。
祭牙赶紧跑过来,速度非常快,一把捂住了祁律的嘴巴,石厚见他冲过来,有些戒备,“嗤——”立刻拔出剑来,吓得祭牙又退了一步,忙说:“嘘嘘嘘!”
祁律上下打量了一下祭牙,挑眉说:“弟亲?你识得我是谁了?”
祭牙做贼一样低声说:“我自然识得,你是我兄长嘛。”
祁律惊喜的说:“弟亲,你的神智恢复了?”
祁律方才看到祭牙,就觉得祭牙的表情有点“怪怪”的,不似之前那副“乖宝宝”的模样,果不其然,祁律离开老郑城这些日子,祭牙竟然恢复了神智。
祭牙连连回头去看,似乎在躲什么,小声说:“兄长,此地不宜说话,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祁律有些奇怪,这个地方为什么不宜说话?自己又没做什么偷鸡某狗的事情。显然,是祭牙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祭牙拉着祁律要走,两个人还没走,便听到跫音而来,祭牙连声说:“坏了坏了!便说没见过我!”
他说着,立刻躲在旁边的花丛中,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口鼻。
祁律还没反应过来,那来人已经近了,定眼一看原是公孙子都。
公孙子都一身黑色朝袍,显然刚从政事堂回来,他一身“正装”,整个人俊美之中透露着威仪,高大又挺拔,就算混在人群中,这么俊美的容颜,绝对一眼也能认得出来。
公孙子都走过来,对祁律拱手说:“祁太傅,可看到祭小君子了?”
祁律挑了挑眉,便看到躲在草丛中的祭牙,使劲的与自己挥手,示意祁律不要说看到他。
祁律瞬间有些了然,祭牙如此偷偷摸摸,躲避的肯定是公孙子都无疑了。其实祁律不用想,不,用后脚跟想都知道,祭牙为何躲避公孙子都。还不是因着祭牙失去了神智之后,和公孙子都如此亲密无间,还被他的叔叔祭仲当场“抓奸”,之后自然是鸡飞狗跳,祭牙非要和公孙子都在一起,祭仲被气了个半死,后来这个事儿还是因着祭仲要去参加会盟,离开了老郑城才不了了之的。
如今祭牙突然“醒”了过来,他和公孙子都一个是卿族之后,一个是公族之后,谁不知道两个人水火不容,有你没我,一个不留神突然发展成了这种关系,祭牙想要撞墙的心都有了。
祭牙是在避讳公孙子都,祁律想了想,没有说谎,更没有回答公孙子都的话,而是笑眯眯的说:“郑公孙,律方从恶曹回来,许久未见弟亲,不知……郑公孙可否大方一些,将弟亲借给律一日,叙叙旧。”
公孙子都一听,何其聪明,怕是祭牙就在附近,只是不愿意见自己。他是个剔透之人,爽快的说:“既然太傅都开了这个口,那子都先告退了。”
公孙子都说完,也没有纠缠,便爽快的离开了。
公孙子都一走,祭牙很快从草丛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冷哼了一声,说:“这样便走了?”
祁律笑着说:“难道弟亲不想让郑公孙离开?那为兄替你叫回来……”
“哎等等!”祭牙连忙拉住祁律,不让他去叫公孙子都。
祭牙深深的叹了口气,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开口说了一句“兄长”,紧跟着深深的第三次叹了口气,随即是第四次,第五次叹气,听得祁律都觉得郁结于心,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噎死过去。
祭牙终于说:“兄长,有酒么?”
祁律淡淡的说:“没救了。”
祭牙:“……”
祭牙想要饮酒,祁律是不能饮酒的,一口便多,但是眼看着弟亲这般烦恼的模样,还是大发慈悲,准备去膳房给祭牙做两个下酒的小食,也免得空腹喝酒伤了胃。
祁律让祭牙先去自己的屋舍等着,自己便去了膳房,将麻辣卤味盛在承槃之中,麻辣鸭菌把、麻辣牛犊、麻辣鸭舌、麻辣翅尖儿各来一些,又炸了几块干脆面,祁律觉得依照祭牙的口味,应该最喜欢蜜汁排骨味道的干脆面。
随即又看到一年轻的膳夫手里端着个承槃,承槃里都是边角的猪肉,应该是剃下来觉得不好的肉,不美观,也不整齐,便不准备要了,搓成一堆儿欲要丢掉。
那年轻的膳夫正巧路过祁律,祁律一看,实在太浪费了,连忙拦住他,说:“等一等。”
膳夫很快停下来,看着祁律,赶紧作礼说:“拜见祁太傅。”
祁律没成想这个膳夫认识自己,他没去小膳房,因着自己离开这么久,郑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小膳房里没什么食材,所以便来了大膳房拿些食材,膳夫们都不识得祁律,只是看他衣袍出众,所以不敢怠慢而已,哪知道这个年轻的膳夫竟然一眼便认出了祁律。
祁律说:“你识得我?”
那膳夫年纪轻轻,打眼看上去,可谓是面如冠玉。倘或天子和公孙子都是高大的俊美,那么眼前这个膳夫便是清秀的俊美,他身材高挑,比祁律稍高一些,穿着一身粗糙的膳夫衣裳,却衬托着风流的身段儿,一张巴掌大的脸面,清秀又精致,透露着雌雄莫辨的妖艳之感,莫名有一种蛊惑众生的错觉。
年轻膳夫看起来也就和獳羊肩一个岁数,都不倒二十岁的模样,态度恭敬,举止温柔,说话也有条不紊,嗓音仿佛款款的溪水,说:“小人自然识得祁太傅。”
祁律还以为是自己做太傅太出名了,实在没办法,这年头人怕出名猪怕壮,就在祁律沾沾自喜的时候,那年轻的膳夫便说:“祁太傅的理膳手艺,小人敬佩有嘉,祁太傅研制的菜色,小人全都习学了一遍,着实博大精深。”
祁律心想,原来是崇拜自己理膳的手艺,并非是自己太出名了?的确是博大精深,毕竟祁律所做的这些菜色,都是经过时间沉淀的,是几千年前的春秋闻所未闻的菜色。
那年轻的膳夫似乎对祁律的理膳手艺崇拜十足,说:“太傅,小人名唤滑甘,不知道太傅叫住小人,是有甚么吩咐么?”
滑甘是古时候一种佐料,在《周礼》之中也有记载,“调以滑甘”,也有用滑甘二字来形容甘美的食物。
祁律觉得,这年轻的膳夫与滑甘二字当真契合极了,滑甘,柔滑以甘,而滑甘此人看起来,柔中透露着一丝妩媚,也不知是这两个字衬了他,还是他衬了这两个字。
祁律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男子,好些古书上都写着某某男子形如美妇,祁律当时很不理解,就算再好看的男人也是男人,怎么能像美妇一样?如今遇到了滑甘,他可算是明白了,那种雌雄莫辨的妖冶令人咋舌。
祁律只是单纯“没见识”,突然看到了一个“美人儿”,心中感叹一下罢了,不过旁边的膳夫们,包括獳羊肩和石厚,都以为祁律看痴迷了,獳羊肩连忙低声说:“太傅,太傅?”
祁律回过神来,险些给打了岔,忘了自己的正事儿,便说:“你手里这些肉,不要了么?”
滑甘虽长相十分美艳扎眼,但他行事态度十分恭敬,说:“回太傅,是不要的,这些都是前辈们切下来的边角料,不好给贵胄入口,正令甘去丢掉。”
祁律便说:“那不要丢掉了,全都给我罢。”
滑甘略微有些吃惊,一双美艳上挑的眼眸瞥了一眼祁律,说:“太傅乃是君上的贵客,若是需要甚么食材,甘为太傅取来便是,怎么敢给太傅食这些下等的边角料呢?”
祁律挑了挑眉,说:“都是肉,有什么下等一说?我正有用处,用太好的肉反而糟蹋,带点筋头反而正好。”
滑甘不知祁律要做什么,便把承槃恭敬的递给祁律,说:“太傅,您这是要做什么佳肴?不知甘可否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这时候不是用膳的时辰,因此膳夫们都不忙碌,滑甘十分有眼力见儿,主动过来帮忙,祁律也没有拒绝,便说:“那你来帮忙罢。”
正好小羊是个厨房杀手,添火添水还可以,让他帮忙理膳,祁律是提心吊胆的。
祁律找了一个空置没人用的灶台,把袖袍理起来,那滑甘看在眼里,立刻恭敬的上前,立刻帮忙将他另外一只袖袍卷起来,动作仔细又温柔,将祁律的袖袍整理的妥妥当当,一点子也不碍事。
祁律很是满意滑甘的眼力见,净了手,对滑甘说:“滑甘,你去找些石蜜过来,一会子我要用石蜜。”
“是,太傅。”滑甘动作麻利,也没有一句废话,别看他年纪轻,但是在膳房里的时间应该不短,很快找到了石蜜拿过来。
祁律已经开始剁肉了,把那些边角料的肉块剁碎,他这些日子将养的不错,但是剁了一会子肉,肩膀还是有点酸,大夏日的,祁律又是容易出汗的体质,衣裳已然被汗湿了。
石厚一看,本想代劳的,他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切肉还不会么?尤其是乱刀剁死这种事儿,他最是拿手。
只不过石厚还未开口,滑甘已然上前说:“太傅,这剁肉的活计太过累人,让甘来罢。”
他说着,从祁律手中接过刀来,动作迅速,别看他身材纤细,身段颇有些弱不禁风的婀娜,“哆哆哆”开始剁肉,动作却十分凌厉干脆,一看便知道刀工非比寻常。
祁律看着滑甘剁肉,便说:“今儿个我打算做个烤肉脯。”
祁律方才看到了好多边角料的猪肉,这些猪肉不是很美观,而且都碎了,入口口感难免也受了影响,但肉本身是好的,也没有变质,若是扔了实在可惜,不如将这些肉剁碎,然后调制一番,刷上调料和石蜜,在火上一炙烤,便是正宗的烤肉脯,甜香无比。
祁律之前去上海出差,吃过一次蜜汁烤肉脯,从此就爱上了这口。肉脯不能要纯瘦肉,因为瘦肉烤出来的没有油香,吃起来也觉得柴,口感不好,反而是这种带点筋头的,被膳夫们嫌弃的边角料最好,烤出来有油又香,而且还有点筋道,外面裹上一层蜜汁,经过烤制之后,肉脯变成了红艳的颜色,外面再裹上一层琥珀色的蜜汁,那吃起来,别说是佐酒了,白嘴都能吃下一整斤!
肉脯其实这个年代也有,因着肉容易变质,所以烤成肉脯来保存,但是这个年代的口味比较保守,再加之洛师和郑国都是北方口味,因此味道偏咸,膳夫们基本不用石蜜入菜,因此这个蜜汁烤肉脯是没人做过的。
虽说蜜汁的确甜,但并不齁人,辅佐在咸香的肉脯之上,反而将肉脯的香展现的淋漓尽致,烘托的无处遁形。
滑甘是个能吃苦的人,很快将肉块剁碎,天气炎热,剁肉是个极其费事儿的事情,尤其烤肉脯的肉馅要剁的很细,滑甘任劳任怨,一个磕巴也不打,动作非常利索,很快便将猪肉剁成肉糜。
祁律看着那细腻的肉泥,十分满意,都不需要祁律动手,只要他一个指挥,滑甘又开始将肉泥拌上祁律准备好的调味儿,赶成很薄的薄片,准备一会儿上火去烤制。
滑甘心灵手巧,而且一点就透,祁律想要什么样子的调味儿,什么样子的食材,只需要说一句,滑甘立刻便能明白,都不需要祁律说第二句废话。烤肉脯本就简单容易,加之祁律找了一个聪慧的帮手,很快一大锅烤肉脯便出炉了,喷香的滋味儿,红艳的肉脯,再在上面刷一层蜜汁酱,咸香又甜蜜的味道立刻飘散在整个膳房之中。
祁律不是个小气的人,让獳羊肩记录了蜜汁烤肉脯的做法,留在膳房之中,便端着烤制好的肉脯离开了。
滑甘帮忙端着肉脯,给祁律送到了屋舍门口,他行事非常柔顺,又懂得看人脸色,送到门口便说:“甘形容卑微,不敢进入祁太傅屋舍。”
他将肉脯交给獳羊肩,便准备退下去了,祁律叫住滑甘,说:“这肉脯能做成,也有你一份功劳,这份你便拿去罢。”
祁律分了一份烤肉脯给滑甘,滑甘拜谢之后,领了恩典便退开了。
祁律看着滑甘离开的背影,微微咋舌,一方面是感叹这天底下竟然真的有长得比女子还要妩媚美艳的男子,另外一方面也是感叹,滑甘的手艺还不错,今儿个倒是省时省力的很。
祁律看着滑甘的背影稍微感叹了一下,獳羊肩站在背后,还以为太傅又看那膳夫看的呆了神。
祁律感叹完,端着肉脯便进了屋舍去,祭牙等了许久,早就饿了,祁律推门进来,一股子香味扑面而来,不只是烤肉脯的香甜滋味儿,还有麻辣小食的冲鼻辣味,加之干脆面的油炸香味,各种各样的香味,虽然都是小零食,混合在一起,却简直不得了。
上一刻祭牙还要死不活,下一刻突然来了精神,扑上来说:“兄长,你做了什么好食的?”
祭牙像是个小馋猫儿,一手抓着麻辣鸭翅尖儿啃,一手抓着烤肉脯,上面厚厚的蜜汁有点黏,一不小心粘在了祭牙的手上,祭牙还啜了两下自己的手指,吃的那叫一个香,嘴里含糊的说着:“兄长,好吃啊!好吃!当真好吃极了!”
祁律看他吃得香,给他倒上一杯酒,便说:“有什么烦心事儿,如今可以说说了。”
祭牙一听,往嘴里塞了两口麻辣鸭菌把,不忘了叹一口气,将酒水一口干进肚子里,说:“兄长……我……我恐怕是病了。”
祁律还以为祭牙得了什么绝症,吓了他一跳,三杯酒下肚,祭牙心事重重,比往日里醉的都快,没什么酒品,这时候话匣子才打开了。
祭牙两只手油乎乎的,都是麻辣小食的油,却执意要抱着祁律,蹭了祁律一身都是,素色的长袍在膳房没有蹭脏,却被祭牙做了抹布,祁律也是没了脾性,谁让自己是做兄长的呢?
祭牙抱着他诉苦,醉醺醺的说:“兄长……兄长你说我可怎么办啊……我……我醒过来的时候,你知道么……你可知道?我、我竟和公孙阏在做……在做那苟且之事!”
“咳——!!”祁律本想偷喝一口小酒,就喝一小口,抿一下下,也醉不了,哪知道刚喝了一口,就听到祭牙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呛得祁律一口酒尽数喷了出来。
骂自己苟且的,祭牙还真是古今第一人。
祭牙因着梅山山崩,磕坏了头,神智仿佛小孩子一样,也不记得人了,但是特别亲近公孙子都,这事儿祁律是知道的。
就在他们离开老郑城去会盟之时,哪知道“意外”发生了,祭牙竟突然“醒”了过来,用祭牙的话说,那时候是半夜三更,自己和公孙子都在一处,正在行苟且之事,吓得祭牙……
祭牙醉醺醺的喊着:“如何是好啊兄长,如何是好……我……我怎么会爱见上男子,就算是爱见上男子那也不能……不能是公孙阏那个丑货啊!”
祁律刚想说,弟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你审美异常,那公孙子都也是响当当的美男子,在历史上都是挂了名儿的。
不等祁律开口“劝慰”祭牙,祭牙又一脸要哭的模样,瘪着嘴,委屈的说:“兄长……兄长……你说我是不是病了,我……我与那公孙子都行苟且之事,竟……竟觉得十足的舒爽……我……我怕是没救儿了……”
祁律:“……”
祁律一个青瓜蛋子,连女朋友都没有,更没有男朋友,却被迫要听祭牙酒后吐真言,说那苟且之事到底有多爽,全天底下也没有这么悲催的兄长了,祁律真的不想听,但他不听,祭牙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祁律吓坏了,祭牙这个老郑城一霸竟然哭的如此痛哭流涕,怕是心中难熬的厉害,谁突然发现自己转变了性取向,还和自己的死对头好上了,估摸着都会觉得十足难熬,赶紧说:“弟亲,别哭别哭……”
“呜呜呜……”祭牙哭的厉害,声音更加委屈了,说:“兄长,我、我也不想哭,眼睛、眼睛好辣……”
祁律:“……”
姬林忙了一天,晚上才抽出了功夫,眼看着时辰已经晚了,心想着祁太傅那个小懒猫必然早就睡下,自己也不好去打扰。
姬林一面将冕旒摘下来,便见到侍奉的寺人有些欲言又止,说:“有甚么事,说罢。”
那寺人说:“天子,小臣也是道听途说。”
那寺人支支吾吾的,姬林卸下冕旒,随手将披散下来的黑发全部向后背起,露出自己硬朗俊美的五官,说:“继续说。”
那寺人便接着说:“是……是关于祁太傅的,听说祁太傅今儿个下午去了一趟膳房,然后……然后看上了一个美艳的膳夫,都……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