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芬达被孟鞍放在冰箱里,两天后的下午,她准备做饭时才想起来。
她拿出来倒进玻璃杯,看颜色还正常,尝了口,汽水味儿已经没了,只剩下淡淡的甜,意外的还算好喝。
她忙了两天工作,作息混乱,昨晚熬了大夜,上个项目总算告一段落,虽还剩一些琐碎的事项,但在进入下一个项目前,她能轻松一段时间。
因为是今年临时接的活儿,她手上原本定好的项目也在做前期工作,所以这段时间工作一直在赶,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今天这么长的觉。
此刻她精神很好,喝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喝的汽水,想起那个男人,和一支消失了两天的唇釉。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支唇釉是在哪里掉了,还是被她随手放去了哪里,那天晚饭过后就不知所踪,但既然有这个理由,她就打车去了小于烟酒商行。
孟鞍到时小雨刚停,五六点的光景,天空灰沉沉的。
进到店里,今天坐在门口收银台的是于山林,见她进来,一瞬的惊讶过后,关了正在播放的视频,笑着问,“孟小姐,找我,还是?”
孟鞍也笑了下,“打扰你了,我好像有支唇釉落你车上了。”
“噢。”于山林嘴上应着,心里清楚这点小事发个微信问一声就行,亲自过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他顺着问,“那天是陆勘送的你吧?我这两天没怎么用车就没注意,今天店员请假,我这儿看店呢,不方便走,要不我让陆勘过来帮你找找?”
“他方便吗?”
于山林已经拿起手机,很明白地笑了笑,“方便,他就住这边上。”
半个小时后,陆勘推开店门。
孟鞍正坐在店里的红木椅上喝茶,见他进来,露了个笑。
他稍愣神,看着她点了下头。
电话里于山林说的含糊,就一句“别问了,赶紧过来吧”,他还以为是店里有急事,没想到是她来了。
于山林问陆勘,“上次你送孟小姐回家,她落了支唇釉,你在车里看见过吗?”
“没有。”他回想了下,又说,“我那天去把你车洗了。”
于山林哦了声,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正想说话。
陆勘先开了口,目光落在孟鞍身上,“你在车上拿出来过吗?”
于山林心道这真是一根筋啊,赶紧把车钥匙塞他手上,“你还是带着孟小姐去找一下吧。”
在不在车上重要吗,一起去找一圈,正赶着饭点再寻个由头一块儿吃饭,才是孟小姐想要的吧。
陆勘接了车钥匙,带着孟鞍出了店门。
于山林在店附近的停车场租了车位,到了那儿,陆勘先坐进去粗略翻了下,没见女孩子的东西。
又下车,移开两边座椅,翻开车上脚垫,扒过侧缝,仔细探察了一番,也没有异物。
孟鞍全程站在车门外旁观,看他绕来绕去几次,“是不是没有?”
“前面没看见。”他拉开后座门,“再看看后面。”
孟鞍正想说算了,于山林跑过来,“我让隔壁帮我看了会儿店,你们这找到没?”
“还在找。”陆勘看向孟鞍,“东西多大?什么形状?”
孟鞍给陆勘比了个手势,“这么长,圆管状。”
于山林有些无语地拍了拍陆勘的肩,带着玩笑意味和孟鞍说,“孟小姐,见谅。他没女朋友,对这些东西不太熟。”
陆勘回头淡淡瞥他一眼,没讲话,照着她的手势估摸着大概七八厘米。
于山林就眼见这人去翻后座了。
仍然一无所获。
陆勘关上车门,“车上没有,可能那天洗车的师傅没注意,给你弄丢了。”他停了停,看着孟鞍说,“我赔给你。”
“那支已经停产了。”孟鞍摆摆手,“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自己掉的,辛苦你帮我找了。”
于山林琢磨了半天,总算瞅准时机说话:“孟小姐还没吃晚饭吧?”
孟鞍摇头。
于山林朝陆勘提议,“那你请孟小姐吃晚饭吧,就当赔罪了。你不去洗车,人家口红可能还在车上,绝版的,再也买不到了。”他好事做到底,飞快拿出手机,“我知道有家不错的餐厅,位置不远,就是要预约,我和经理认识,我去订位。”
于山林操作着手机,热心肠地继续交代陆勘,“等会儿发定位给你啊,我先回店里了。”
天色渐暗,风刮起来,停车场的路灯照在孟鞍侧脸上,陆勘不动声色地瞟了她一眼。
于山林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没有拒绝,他更不好多说,叫停了于山林,“让她挑地方。”
于山林愣了下,要真给人赔礼,该要让人挑地方,他光想着尽快把这事给办妥,倒把这茬忘了……
“你们太客气了,哪有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孟鞍把吹乱的发丝别去耳后,看着陆勘微微笑,“你要是也没吃,一起吃个饭也好。”
于山林知道孟鞍没开车来,把车钥匙留下后就走了。
陆勘开了半小时的车,到了地方。这家餐厅开在江边上,装修得格外典雅,男服务生穿着西装迎在门口,为两人推开门。
孟鞍想说什么,陆勘已经先她一步走进去,和迎上来的值班经理交谈。
说了几句,经理带两人去预约好的位置。
他们的位置靠窗,往外望去就是璀璨江景。餐厅环境幽静,放着钢琴曲子,并不扰人。灯光微暗,桌与桌之间隔开了距离,保证了私密性。
两人落座,服务生送来菜单和餐前小食。
孟鞍接过菜单翻了下,不出意料,这顿饭能吃掉普通人小半个月的工资。
陆勘和她同步翻着菜单,等着她点菜,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站在一旁,并不催促。
孟鞍翻了一会儿,在想今晚由她买单是否可行。
陆勘一直没听她开口点菜,抬头看她一眼,见她仍低头翻着菜单,神情是显见的犹豫思考。
看见她表情的这一刻,他心里不知为何乐了下。
他把菜单合在餐桌上,及时打断对面女孩的思虑,“你想点什么就点什么。”
孟鞍对上他的眼神,察觉到自己看菜单的时间有些长了,有点“担心你付不起要多想想”的意思,略带歉意对他笑笑。
照顾男人的自尊心和面子太累,孟鞍没再去想,点了看着顺眼的两道招牌菜,外加一份甜品。
陆勘也翻了下菜单,再加了三道。
餐前水果送的是车厘子,孟鞍上一次进食是凌晨四点多,在办公室吃的半份蒸饺。
孟鞍拣了一颗车厘子放进嘴里,看着对面男人。
他没怎么说话,也没有左右张望。
放松坐在那儿,却远比常人端正。
她记得之前见到他,也是肩正腰平的坐姿,像是常年养成的习惯。
她一直没问过他是做什么的,觉得没必要,现在倒有些猜想,“你是不是在部队里待过?”
他眼神移到她身上,停留一秒,“我是现役。”
孟鞍不算太惊讶,“现在是休假?”
他嗯了声。
服务员在这时上菜,轻声介绍着食材和制作流程,以及食用方法。一切说完,服务员道了声慢用,离开。
孟鞍安静吃了几口面前的鲳鱼,才顺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你休假到什么时候?”
“月底归队。”
月底啊。
马马虎虎还有二十天,孟鞍喝着蔓越莓汁,“你们驻地远吗?”
他抬头瞅她一眼,说了个地名,“在这里的一个镇上。”
孟鞍心里估了估路程,省内,还是临市,不算特别远。
她显然好奇,“就近分配的?”
“不是,之前在长春,后来调来的。”
孟鞍吃过热菜胃里也舒服些了,留神打量着对面人,他吃饭很快,动作利索。
“你当兵多久了?”孟鞍问。
“算上军校,八年。”
这样换算他的年龄,他们应该差不多大,孟鞍若有所思,“所以你打架很厉害。”
陆勘这下抬了点眉,“你那个……”他斟酌着说辞,最后略去了称谓,声音略低,“不怎么样。”
他根本没对他动真格。
“确实不怎么样。”孟鞍淡声回。
陆勘没接话,等了一会儿,看她不再问,开口道,“你猜的?”
孟鞍听懂他在问什么,点点头,“你又没告诉我。”
陆勘心想也不用他说什么,于山林不是热情得过分吗。
孟鞍用公筷夹着菜,补充道,“于老板也没说过。”
他看她一眼,“你为什么不叫他名字?”
孟鞍仔细想了想,“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也许他什么时候说过,但她没印象了。因为店名的缘故,姓氏是记牢了。
陆勘抬眼望过来一下,桌边的灯光映在他眼中。
这的确是家吃情调的餐厅,只是窗外流光溢彩倒不如眼前。
她不禁笑了笑,“好像只记住了你的名字。”
他听见这话,脸上表情没变,只是挪开了目光,没言语,低头继续吃着饭。
吃到最后,服务生给孟鞍上了甜品。
桌上每道菜孟鞍都没多夹几口,这个蒙布朗倒吃得差不多,陆勘扫了眼桌上,“不合胃口?”
孟鞍解释,“我喜欢甜品。”
“甜品要加吗?”
“不用了。”
他点头,说了句你慢慢吃,起身离开。
孟鞍知道,他是去结账了。
晚上八点多,服务生送着两人一路走进直梯。
上了车,孟鞍系好安全带,笑着说,“谢谢你的晚餐,我今天的第一顿。”
他转头看向她,“白天没吃饭?”
“昨晚加班,白天在补觉。”
陆勘在扫码给停车费,车开出地库,才捡起话题,“工作很忙?”
“忙起来很忙,有时候也闲。”
他打着方向盘,“上次碰见你和许柠一起。”
孟鞍嗯了声,“我们上个项目在一个组。”
他停了会儿,问,“你们是拍些什么?”
“大多数是网综。”孟鞍挑了一个她网上热度最高的节目说,“穿过荒野,你看过吗?”
“没有。”他答完,又补了句,“我不太看电视。”
孟鞍简单概括,“就是一个野外生存的真人秀。”
“真的野外生存?”
孟鞍解释,“肯定不如你们残酷,但也不是形式主义。我们没有干预过嘉宾,所以都是最真实的状态。”
他视线微偏,路边的灯光在她脸上变幻着,偶一亮,瞧见她说话时有些认真的神情,他嗯了声。
路上仍有些堵,车里放着电台音乐,两人断断续续说着话,一路开到佳和苑门口。
孟鞍没有解安全带,刚看完手机,屏幕亮着,映在她脸上,“我到了一个大件快递……”
她停住,没再往下说。
他看了她一两秒,迟疑了下,“要帮忙?”
孟鞍笑了,“那最好了。”
孟鞍住的地方人车分流,陆勘把车停在了小区外的公共停车位。
他同她进了小区,大件快递被存放在保安室,孟鞍签过字,保安自然地把快递交到男人手上。
这包裹对陆勘来说没什么重量,他拎起,和她走出保安室。
孟鞍主动说,“我买的梯子,用来换灯泡的。”
特意买个梯子来换灯泡?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行为,“你的灯不太着急。”
“我着急。”孟鞍很快回答,“但我没换过灯泡,熟悉的电工师傅回老家了,我找不到别人。”
她停在路边,忽而问,“你会换灯泡吗?”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