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宫中日子过得极为快。

这一转眼间,四个月就过去了。

凤灼华常住宫中,虽然遭受了不少非议,然而她除了日日陪在病重的帝王身侧,并未曾做出什么插手朝堂大事的举动。

朝中之事依旧由三皇子与大皇子二人共同商议。

这渐渐的,朝中那些不满的声音也弱了下去,而且等众人把目光从凤灼华身上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发现在这不知不觉的时候,那个本该是三皇子与大皇子平手协理的朝堂。

已经变成了三皇子为主,而手握兵权的大皇子为辅的局面。

朝中大臣缓过神来在心头大惊的同时,这渐渐的也开始佩服起三皇子的手段。

三皇子虽看着温润好说话,实际上比起病重的帝王,他那副温润的皮囊下藏着的却是极为强势的手段。

就那太后赵氏的娘家来说,虽然赵家因为太后的一系列糊涂事,在朝中早就失了整个大局面。

但是说来难听,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要把整个赵家连根拔起却也不见得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偏偏如今朝堂上对于凤灼华的弹劾,恐怕还是赵家在私底下授意而为的。

就在赵家人沾沾自喜,以为姜还是老的辣,大皇子与三皇子都对于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

三皇子却是出其不意,当着朝中大臣的面,说了赵家老爷在外头养着的外室,又随便把赵家内院的里糟心事一并抖了出来。

大皇子更是不忘添油加醋,说了一些在他和离后,赵家给他皇子府上送婢女的事儿。

兄弟二人,像唱双簧一样,这一唱一和的,把赵家由内而外攻破。、

气得赵家老侯爷自己的自顾不暇,恐怕连嫡子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嫡妻和青梅竹马的,这么个天大的笑话,赵家老侯爷哪里还有心思管朝堂政事,火急火燎的要回去杀妻杀妾。

凤灼华得知了这事后,也是眉头一挑,深深看了兄弟二人一眼:“这事儿真的假的?”

三皇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略微不好意思道:“真真假假。”

凤灼华噗呲一笑;“不会是那位赵家嫡夫人,连孩子究竟是谁的也不知道吧?”

大皇子嗤笑一声:“恐怕是这样的。”

凤灼华都惊呆了:“这般私密的事儿,你从何处知晓的?”

这回轮到大皇子不好一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许家。”

凤灼华颇有深意一笑:“皇兄好好加油,我这还等着当姑姑呢。”

当即,大皇子神色暗了暗:“一定会的!”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这时候大皇子凤璟书却是当着凤灼华的面儿,掏出一本册子,然后二话不说把那册子丢到池子里头喂鱼去了。

凤灼华看着凤璟书那小心眼的动作,她无奈一笑:“皇兄真是小心眼儿!”

转眼秋天过去……

寒冬渐进……

而凤灼华脸上的笑容,却也是一日少过一日。

皇宫里,这戏日来,每个人脚下的步子都是匆匆忙忙。

景嘉十九年冬……

今年冬日的雪来的迟缓,也来的突然。

突然有一日,还带着黄叶的树枝间,忽如一夜春风袭来,大晋国千树万树间开尽雪白的“梨花”。

寒冬……

天蒙蒙亮的时候,宫里的钟声足足敲了十二下。

沉闷的钟声,带着沉沉的哀痛……大地银装素裹。

这个为大晋朝堂矜矜业业一辈的男人,帝王凤睿薨天。

然而帝王薨天的消息还不及传出,宫中艳色的摆件还不及换下,朝中大臣还未曾回过神来时候,那个守了帝王整整一夜的女人,大晋的皇后虞氏,也趴在帝王的床榻前与世长辞。

地龙烧得暖融融的大殿中,凤灼华手脚冰凉,她看着依旧趴在自己父皇床榻前身体已经僵硬了的母后。

终于……

凤灼华扛不住扑面而来的悲痛,眼前阵阵黑影,望着外头的雪色哭出声来:“昭廷,日后我再也没有父皇母后了……昭廷……”

这一声声的哭声,一声声的叫唤,如啼血。

然而如今却不是悲伤的时候。

帝后同时薨天,丧事自然要一同办下。

一日间。

宫中所有东西换成浅色,帝王留下来的遗诏,还有宫外那些剩余的那小部分依旧不死心,蠢蠢欲动的人。

消息一级一级的传递,衣裳首饰,宫外进宫哭灵的命妇,还有宫中剩余的那些妃子……

这繁杂的事务,凤灼华能力就算是再厉害,一个人也忙不过这么多事情。

幸好虞家老太太与许家老太太都一同进宫帮忙。

凤灼华看着双眸哭得红肿的外祖母,她再次忍不住红了眼眶:“外祖母……”

老太太握着凤灼华冰冷的双手:“好孩子,不哭,我们不哭,你父皇母后也算走得安详,一同离去,也……也算是有个伴儿。”

总归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嘴上说着不哭,自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帝后同时薨天,这是国丧事。

这丧事足足持续了三个月的功夫,就连着这年的新年都是草草而过,不说宫中,就是大晋百信家中也无多少喜意,红物不能挂,各府间的宴会也都全无,整个新年里清清冷冷。。

……

“母后……”凤灼华从睡梦中惊醒。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

转眼景嘉二十年,这是新年的第一日。

距离帝后薨天,已经整整过去三个月,凤灼华看着这些日子以来,日日陪伴在她身旁的男人。

如今接着微曦晨光细细瞧去,只见晏昭廷两眼带着略微的青黑,乌黑的发间,不知何时,已悄然夹上了银丝。

这日日瞧着似乎并不觉得,可是今日猛然一瞧,不知不觉间,晏昭廷似乎消瘦不少,那张脸依旧俊美的好看,却越发令凤灼华觉得心疼。

“夫君……”凤灼华轻声唤道。

晏昭廷其实在凤灼华惊醒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但是为了不让自家妻子担心,他依旧保持熟睡的模样。

凤灼华这软软弱弱的声音轻轻一唤,他便忍不住睁开眼来:“灼儿……”

凤灼华碰了碰晏昭廷干涩的唇瓣,此刻她眼眶红红的,努力往晏昭廷怀里头缩去:“昭廷……我父皇母后不在了……”

“不难过。”晏昭廷碰了碰凤灼华光洁精致的额头,眼里的深深的宠爱。

凤灼华点了点头:“三个月了,我依旧时时想起她们,但是我梦到母后对我说……叫我往前看看,人生路还长,要往前看看。”

晏昭廷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儿,他沙哑是声音不自觉温润:“那灼儿往前看……可是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这一刻,凤灼华的眼睛里似乎滴啊这光,她三个月来首次露出的笑容:“我看到了夫君,看到了我们的孩子……看到了兄长与阿弟,看到了虞家看到了许家……我还看到了大晋的河川,以及平安富足下的风花雪月。”

“是热的,是有温度的,再也不是前辈子雪原里的荒芜,不是腥臭的鲜血,也不是那日父皇母后走时的极寒。”

凤灼华声音颤了颤:“也许对于母后来说,她与父皇虽不能同生,但一同仙去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她虽被父皇保护得极好,也没有宅中妇人算计的心思,但是总归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凤安对于虞家的算计,我生产那日,因着虞家的刺客出现的凶险,母后心里头定是像明镜一般的明了,特别是我姨母……”

“母后愧对于她,哪怕是最后那几日强撑了,她也未曾见过我姨母一面。”

说到这里,凤灼华不自觉笑了笑,声音带着苦涩:“幸好我不像她,我若是向她,我又遇见了你,我定是能活得极为轻松,无关外头厮杀,自己藏着一番天地。”

“傻灼儿。”晏昭廷心疼的搂过凤灼华,“我的灼儿谁也不像,这世间自然是谁也不能代替了你去,你便是你,你更不需要我给你圈下的天地,因为你本就是我的一番天地,我的命!”

二人深情倾诉,这个年她们是在公主府里头过的,平平淡淡,财米油盐,就像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一对夫妻。

清晨的阳光从窗子撒落而来,雪停了……

春天即将来临……

在这一刻,晏昭廷眸色一暗,正准备翻身而起的时候,一旁的婴儿床里,两声咿咿呀呀的哭上如商量好了一般,龙凤胎兄妹同时哭出声来。

似乎……

因着伤心过度,灰白静止的世界,素色渐渐散去,孩童哭闹,仆妇走路轻微的脚步声,四周鸟语花香,晨间的袅袅炊烟。

外头花嬷嬷的声音依旧和乐:“殿下,可是起了?殿下可要用膳?”

这位老嬷嬷,似乎永远带着使不完的精力。

凤灼华靠在晏昭廷的怀中轻声笑了出来:“嬷嬷让人进来伺候吧,嬷嬷那日不是说新进了一批小丫鬟?劳烦嬷嬷等会子带上来给我瞧瞧,如今春山的婚事也快定下来了,如笑也倒了年纪了,是还多多瞧着些鲜嫩点的姑娘。”

花嬷嬷听着里头的声音,她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过望,她家殿下终于走出来了。

花嬷嬷声音透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喜意:“哎……老奴这就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