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那日皇家猎场刺杀,凤安和被晏昭廷与虞家世子虞颜渊联手生擒,至于后来凤安究竟被关在了何处,这其中就连听到过一点风声的大皇子凤璟书与三皇子凤景明也是不知晓的。

此时正逢春末夏初,汴京天气渐人,晚间夕阳倾斜,暮色昏黄,晏昭廷负手而立,池子里一尾红鲤摇曳生姿而过。

宽大的鱼鳍在水中‘啪’的一声,拍溅出点点水花。

池塘的水面上,荡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又荡起凌凌波光。

晏昭廷听着凤璟书的质问,他眉头微微挑起,思量半晌才道:“你不应该知道,你也不必来问我!”

“为什么!”凤璟书声音低沉,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怒意。

晏昭廷看着池塘里壮着胆子从池边摇曳而过的红色锦鲤:“自然是为了她安心,也为了你们凤家安心,永绝后患!”

凤璟书藏在袖中的手死命握紧,声音极涩问道:“只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当初我把你送到西北边境当诱饵,本就算着他并不会信你,只要他不信,一切都好说!至于虞家身旁的刺客,这也的确是我未曾料到的,好歹有惊无险!”

“晏昭廷!”这一刻,凤璟书似乎是极怒,他想也未想,抬手一拳便狠狠的往晏昭廷脸上砸去!

本来,以为会被这个男人轻松躲过的一拳,然而晏昭廷却是毫不躲闪,硬生生受了凤璟书这用了极大力气的一拳。

一拳下去,晏昭廷左边脸颊发红,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艳的红色。

凤璟书愣住:“你怎么不躲?”

晏昭廷毫不在乎擦去嘴角处的鲜血:“这一拳算我欠你的!至于我家灼儿,虽然她是你凤家的嫡出的公主,但自从她嫁与我后,便是我晏昭廷的妻子,我一双儿女的母亲!”

“虞家帐篷遇险,的确是我百密一疏……但是凤安如今关押的位置,我绝对不会告诉你!”晏昭廷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男人眼中神色更是不容反驳。

凤璟书甩了甩自己发麻的拳头:“为什么?你难道怕我杀了他不成?你有不是不知道,我已经跪在父皇榻前发下的毒誓,绝不手足相残!否则祸及子女!”

晏昭廷也不知从哪处掏出一块碎玉,抬手那玉片就往池子中心砸去,含着内里的玉片,‘啪’的一声。

顷刻间,水花四溅!

晏昭廷却是伴着那水花声,极为凉薄的一声冷笑。

那笑声听得极为讥讽:“祸及子女?大皇子恐怕是连子女都不准备与许家姑娘成,所以绝了子女的念头,才会向我打听凤安的住处,以永绝后患!”

凤璟书面色微微一僵,半晌才回过神来:“……”

最终他略微凉薄的嘴唇微微一抿,倒是真的也没有否认,而是自己自嘲一声:“我表现得有那般明显吗?”

晏昭廷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而非答道:“人之常情,而你偏生又是个记恩的。”

既然想法被人说透,凤璟书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往凤灼华住的院子里远远的看了一眼:“都说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偏偏我又不能坐实了这心狠手辣的事儿!”

……

等凤璟书走远后,晏昭廷往旁边的阴影处扫了一眼:“那人关好了?”

暗影里,丰登一身黑衣面无表情走了出来:“都按照主子的吩咐,大皇子就是算是掘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到安王的下落的!”

丰登说到这里,语气突然一顿:“主子可要暗地里把人给杀了?”

“杀了吗?”晏昭廷呢喃自语,他看着池子里欢快摇曳而过的艳色锦鲤,“去看看他……”

……

晚间。

凤灼华逗弄了一会儿已经睡醒的孩子,因为坐月子的原因,她只得困在屋子里头,出去不得半步。

本是要等着晏昭廷一同用了晚膳的,偏生她等的人都困了,自家夫君却是连个踪影也未曾瞧见。

因着生产后身子骨虚肉,花嬷嬷劝了又劝,凤灼你无奈,只得用了膳食后,又在丫鬟婆子的伺候下,用温水擦了手脚。

等然往床榻上一趟之后,竟然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了。

夜里她依旧睡得不安慰,总感觉一下在暗色无边的黑夜里,一会儿又在忙忙无际的雪原里,这个梦境就一直这般反反复复……

另一处。

晏昭廷与丰登二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出了汴京城。

等出了城后,晏昭廷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身后,他冷笑一声:“果然跟来了……”

晏昭廷看了一眼身旁的丰登,丰登会意,悄无声息带着身后跟来的尾巴,往另一处山道走去。

等人走远了,晏昭廷才自一旁的暗影中走出来,再次悄无声息返回汴京的院子里头。

进城后,晏昭廷走走停停,绕着各府看似漫无目的的走了数圈。

然后他的身影一闪,突然消失在一处墙根脚下。

不久后,另一处的暗影遮掩下的马车里,一人突然出声道:“国公爷!跟丢了!”

马车里的人似乎忍受着极大的怒气。

半晌!

马车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里头的男人几乎是压抑着怒气道:“废物!!”

而在另一处!

晏昭廷顺着墙根如一道幽灵,一跃而上消失在黑暗中。

宁国公府自那日刺杀后,便是前所未有的戒备森严,然而晏昭廷却灵巧得像水中一尾游鱼。

他悄无声息潜入宁国公府中,他所去的目的因着要经过福寿堂外头的抄手游廊,他就顺便往小佛堂外头走过。

然而,这个时候小佛堂里头依旧烛光未熄,断断续续传出老夫人崔氏的声音。

崔氏也不知是与谁在说话,这声音里更是带着恨意:“宫里头那位倒是命大,不是说都快不行了么,太子未定,眼看这可能就是大皇子,或者后头找到的那个孩子继承大统,怎么好端端的又撑了过去了。”

许久后,佛堂里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嬷嬷的声音:“娘娘就是为了这事儿派奴婢过来与老夫人说一声,娘娘这也是没了办法,那日许给老夫人的东西自然一样都不会少的!”

崔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得意的事儿:“怎么?娘娘想方设法连命都不要了,就是想要他继承大统,怎么的,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他还不愿意?他不愿意就算了,怎么大皇子也是个蠢的!”

“西北回来,握了半数兵权,这说上交便上交,还交给了三皇子那个蠢货!好歹他在宫里头没个有力的母族照顾,太后亲自给他递的橄榄枝他都不接?”

那声音陌生的嬷嬷似乎也有些无奈:“这可不是么,这陛下瞧着也不知个情种根深的,怎么下头的皇子一个个的都是那么死心眼!”

“太后亲自找回来的那位主子,据说是瞧上了平阳公主殿下身边的一个丫鬟,那丫鬟在刺杀那日受伤,更是被他接着在新赐的王府里好好养着,那王府也太后都不让进!”

老太太崔氏一声冷笑:“恐怕就是没瞧见过女人的滋味觉得新鲜罢了,回去告诉你们家娘娘,想了法子多往他屋子里头送几个,也别说是什么姬妾!”

“就挑着些美艳的手脚麻利的,说是伺候姑娘,日日放在身旁端茶倒水的,我就不信他不动心!”

那老嬷嬷心头一动:“奴婢定会去转告娘娘的!只是……”

“只是什么?”崔氏问道。

老婆婆一咬牙道:“只是太后娘娘说了,您如今好歹也是公主殿下正经的祖母!生了孩子不回宁国公府上便算了,如今怎么做个月子都跑到公主府上去了,这是把你们宁国公府的脸面放在何处!再说了……陛下最多撑不过三个月,哪怕是三殿下上位,娘娘只要还在一日,她便是大晋的太后!三殿下那位置,就定不能稳稳当当的坐下去的!”

崔氏虽然不是极会算计的,但是她一辈是都是在府中,在各个妇人之间勾心斗角出来的。

她自然听得出来嬷嬷传递出的这话,太后究竟是下了多少大的决心!

前几次的刺杀虽然已经把许家给拖下水,宁国公府在这其中也算是摘除得干净,但是与平阳公主,与三皇子一脉之间彻底决裂!

定然已经是毫无回旋的余地!

顺者昌,逆者亡。

这一却不过是上位者的手段罢了!

当初宁国公府上下,作为先皇留下来把持朝政平衡的棋子,为了不夹缝中生存,自然找找的是找到了自己的后路。

宁国公府百年基业,自从老国公也去世之后,便是开始内乱。

明面上一碗水端平,绝对的皇权拥护者,实际上,在老国公爷暴毙而亡之后,便早就在私底下偷偷支持凤安。

就连当年一向身子骨健康的老国公爷是如何暴毙而亡的,恐怕这其中牵着的龌龊都是胜多。

晏昭廷站在小佛堂外头,听着自家祖母毫无感情的冷笑。

当年在他生母去世之后,祖父若是不曾狠心把他送去边疆磨炼。

恐怕他在这吃人的宁国公府里头,要么被捧杀成一个一无是处的二世主,要么则是向他祖父一般,健健康康的身子骨,莫名其妙病故而亡!

他的父亲宁国公,自小便是个野心极强的,自从得知因着自己与安王私底下交好,而老国公要把位置传给自己唯一的嫡子之后。

这个曾经爱着自己妻儿的男人便开始从本质上发生转变。

妻子在他眼中变成了一枚棋子,假借他人手而亡,而嫡子仿若成了他的敌人。

晏昭廷眼中的神色越发凉薄,他从头窗格的烛光,那恍恍惚惚的暗影。

上辈子这这些血脉至亲,他本着这辈子并没有害取性命,本想着留下最后一丝宽容。

可是如今……

晏昭廷眼中划过极寒的杀意,有些人天生便不值得善良。

太后从宫里头偷偷排出来的嬷嬷,得了老夫人的答复之后,她又得了老夫人偷偷塞进她手中的银票,这才恭恭敬敬起身告退。

“邓妈妈……”被老夫人支开出去的邓妈妈,远远的听到里头的叫唤,她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老夫人,老奴在。”

两个年级极小的小丫鬟扶着老夫人慢悠悠的从小佛堂的走了出来,崔氏掀了掀眼皮茄子:“邓妈妈把齐嬷嬷送出府去,小心些,这夜里头路滑……”

邓妈妈赶紧躬身行礼:“是。”

那老嬷嬷被邓妈妈虚扶着小心翼翼的送了出去,她在宁国公府门前捏了捏袖子里头藏着的那一叠厚厚的银票,这才满意一笑:“回去吧……”

“是……”

皇宫……

马车进了宫门,齐嬷嬷本想着反正天黑,太后宫中守卫也不是极其森严,她如今作为太后宫中的第一把手,自然没有人敢说她的不是。

于是马车停下来后,齐嬷嬷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车里头没有动上半分。

如今皇后心思全放在了帝王那处,其他的宫苑自然没了往日的森严。

那打头的太监,想着齐嬷嬷如今作为太后身前第一红人,自然不敢得罪。

他看了看停下的马车,又对驾车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转而又想着宫里的传言和齐嬷嬷的手段,驾车的小太监也只敢咬牙,悄悄的把马车往太后宫中驶去。

到了太后宫门前,小太监小心翼翼把马车停在宫门的暗影处,小心翼翼朝着马车里头道:“嬷嬷到了……。”

“嬷嬷……?”

许久后,里头依旧是无人应答。

小太监以为嬷嬷闹了脾气。

他赶紧笑声劝说道:“嬷嬷这离太后宫中不过是几十步的路程,劳烦嬷嬷辛苦些,若是嬷嬷被人发现坐了马车在宫中行驶,就是……就算是太后也无处求情的。”

“嬷嬷……”

里头依旧的毫无声响。

这时候,那小太监大着胆子,悄悄掀开了齐嬷嬷的车帘子,车里头烛光昏黄。

然而……

马车里头浅色的垫子,四周的器具……

滴滴答答鲜红一片。

齐嬷嬷则是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双手死死的捂着脖子,浓稠的鲜血滴滴答答流的到处都是。

小太监倒吸一口凉气,战战兢兢:“嬷嬷……”

然而小太监手里的灯笼一晃荡,掉在了地上。

把眼前的一方土地,照得愈发明显。

那嫣红的血液,悄无声息的从马车里头流了出来,顺着来时的轨迹,流的满地都是……

太后寝宫。

这一夜,抬手睡得并不安稳。

醒醒睡睡,直到半夜小太监慌慌张张的从外头滚了进来:“娘娘……太后娘娘……”

太后苍老的眉头一皱:“怎么了?可是齐嬷嬷回来了?”

那小太监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太后娘娘……齐嬷嬷没了,死在了马车里头!”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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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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