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灯火摇曳,最令凤灼华心头不安的是,她母后坤宁宫门前如今已闹了这般大的动静,里头的宫女内侍只要不是死的,好歹都会有个注意的。
偏偏今夜里头,和安与她针锋相对都要惊了天的动静,坤宁宫依旧是大门紧闭,竟是没有一个发觉了外头异常的。
马车里头,凤灼华缩在晏昭廷的怀里头,听着慢慢往这马车里走近的脚步声,她屏气凝神不自觉紧紧揪着晏昭廷衣袖的手却是暴露了她此时的极度紧张。
年初的时候,大皇子凤璟书不知犯了何事惹得帝王震怒,没多久就被远远的贬去了边关。
那时候凤灼华还未重生回来,对于凤璟书所犯的那件事却是没了任何的印象,后来多方打听也不曾问出个所以然出来,自然这事儿便不了了之。
成婚后她又惦记着宫里,外头的事儿也一件接着一件,时间久了加上上辈子凤灼华与大皇子的关系说亲近,自然是算不得亲近的,说疏远呢,比起害了她的二皇子众人,后头早早便殒命的大皇子,他在凤灼华心里头的印象自然是要好上些许的。
到底虽是同父异母,终究也算不得任何亲近之人,凤灼华更是因为紧张指节发白。
突然间!
一直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从外头伸了进来,虽然逆着光,凤灼华依旧清晰见得那手先是一顿!
继而握着车帘子缓缓向上撩起,就在撩到一半的时候,那手又突然顿住!
接着外头的身影一矮,倒是大皇子半个身子从外头探了进来,他瞧着里头端坐在凤灼华身后的晏昭廷,仿佛早早便知晓一半,丝毫不见半点惊讶,只是眉头微微一挑,轻声道:“美人在怀,你倒是潇洒。”
晏昭廷笑了笑,并未说话,只是那双如深渊般沉静的双眸隐隐往凤璟书身后看了一眼。
凤璟书知晓晏昭廷的意思,他地声一笑:“先留着,还死不得。”
而后,大皇凤璟书在凤灼华震惊的眸光中,抬手狠狠的掐了一把凤灼华那张格外娇嫩的巴掌大小脸,调侃道:“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凤璟书手上的力道不小,直接把凤灼华掐懵了,娇嫩的脸颊瞬间也泛出一抹红痕,还不及凤灼华反应,大皇子凤璟书身子便快速缩了回去。
接着便听得外头凤璟书声音道:“和安,我瞧了一眼,那么大点儿的车子里头能有什么,不过是三个活人罢了。”
三个?
凤灼华心里头无由一紧,她今日进宫连春山都未曾带,就怕了有个万一出不去。
接着大皇子凤璟书又道:“两个伺候的丫鬟,一个主子,我也亲眼给你瞧过了,这事儿也就算翻篇了,这大半夜的你就莫要闹了。”
和安当即不服道:“你看归你看,本宫也得好好的瞧瞧里头究竟放了什么东西,总归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凤灼华心里头渐松,只要有了大皇子凤璟书这句话,和安就算是闹上天就算真的把太后给请来了,她也能使了性子不让查就是不让查。
当即马车里头,凤灼华冷笑一声:“和安,你不过就是看的本宫嫁的比你好,如今你这般大年纪了,亲事未定,偌大的汴京城里头连一个愿意娶你的世家贵子都无,心里头嫉妒罢了。”
“凤灼华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和安指着凤灼华马车的方向,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却是她身后紧紧跟着的婢女突然伸手拉着和安一下,止住了她后头要说的话。
此时和安身后跟着的那位圆脸婢女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因为在和安说话的时候,大皇子凤璟书的眸光却是一瞬不
瞬的瞧着她,眼里头更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发现了什么,那婢女一惊,赶紧制止了和安后头的话,悄悄拉着和安的手道:“殿下,今日之事恐怕我们的办不好了,如今大皇子是铁了心要画着平阳公主,您若是真的要强行检查那马车,后头指不定大皇子还有什么手段在等着呢。”
圆脸婢女说的是没错,但是要这般算了她心里头不甘心,等会子到了太后娘娘的宫里头她更是没法交代,和安看着自己已经废了了右手,在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张绝美无暇,愈发与安王像极了的脸。
和安深深吸一口气,不住安慰自己道,没事手坏了不要紧,只要脸是好的就行,只要能与凤安一般的脸,这便能保了她的性命去。
当即和安一甩衣袖,带着大批宫人离去。
前头还热闹非凡的坤宁宫门前,一下子便失了人气,清冷得令人心头发颤。
马车缓缓往前行了数十米,稳稳的停在凤璟书身前,凤灼华抬手撩开车帘:“大皇兄可要一同进去?”
大皇子凤璟书摇了摇头,深深瞧了凤灼华一眼;“我得走了。”
“去哪?”凤灼华一愣。
“当然是回我该去的地方,至于京里头,只要是安乐的便不需要了我去。”凤璟书对着凤灼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离去。
他走了数步后,又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徐徐道:“下回子,你不让你二皇兄娶的女人莫要再塞到我府上去了,你就那么一个大嫂嫂,这一辈子我都对不起她,平阳你日后可莫要再出这种鬼主意了。”
凤灼华一愣,随即想到,当初为了打破二皇子与四皇子母家联姻,便把端妃家姑娘塞到二皇子府做侧妃,逼着端妃家拒绝的事儿。
不知怎么的,凤灼华心头一酸总觉得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被她给忘了,突然的她一下子撩开车帘子,对着黑夜里头那越显模糊的身影喊道:“大皇兄,天寒路远……大皇兄记得多添件衣裳……”
……
马车终于稳稳停在坤宁宫门前,凤灼华掀开帘子瞧着一眼随车的婆子,那婆子立马会意上前敲了门去。
半晌。
只听得‘吱呀……’一声,那门终于的缓缓打开来了。
只见一个苍老的婆子探头探脑往外头瞧了一眼,见得门前听得这马车,似乎被吓得面色一白,这才战战兢兢道:“谁呀?”
上前敲门的婆子赶紧道明了凤灼华的身份,这一瞬间那开们的婆子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下子从门里头崩了出来,几乎的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凤灼华的马车前:“殿下,殿下您可是终于来了,前头早早的皇后娘娘便让了递了消息出去,却是等了一整日也不见你来。”
何种消息?
今日一整日的凶险,她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恐怕这消息根本就没有递出去,而是被人半道截胡了。
凤灼华心头发紧,若不是身后的晏昭廷稳稳的扶着她,指不准这时候她真的是坐也做不稳了。
马车里头,她听得那婆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带我进去,里头究竟是如何,为何坤宁宫连个守门的婆子都不曾有,外头那般大的动静也不曾有人发现的,我父皇可是在里头。”
跟在马车旁的婆子赶紧摇了摇头道:“不曾的,皇上前些日子来看过娘娘后,后来听说这些日都在御书房里头,除了上朝便不曾出来……”
凤灼华没有一拧,一阵日都在御书房里头么?
按照她父皇的性子,自家母后怀了身孕,她父皇不说一日见个几回,至少一日一回也是要见得的,怎么会接连着几日不见?
凤灼华心里
越发不安,马车到底稳稳进了坤宁宫里头。
宫门一关,凤灼华不放心又派了人在外头守着,这次啊掀了帘子准备下车。
她才一动,倒是晏昭廷稳稳的扶着她的肩膀,从她身后一步上前一跃而下,稳稳的站在了马车外头,继而晏昭廷伸手把凤灼华给小心翼翼的报下马车。
把人给报下马车后,晏昭廷也舍不得她辛苦,又叫了坤宁宫里的宫婢拿了厚厚的毯子,怕夜里的风吹了她,把她给裹了个紧实。
后头,一直守在马车外头的花嬷嬷赶紧上前把马车里头安定侯府老夫康氏给扶了出来,安定侯府老夫人一出来,先是锤了锤腿:“下会子,老婆子我定是不与你们这些小年轻同坐在一处了,前些年老婆子我还担心昭哥儿的各木头疙瘩,哄不得姑娘家开心,如今瞧着,恐怕是你外祖父年轻的时候也是自叹不如的。”
缩在毯子里的凤灼华当即老脸一红,又往里头缩了缩,晏昭廷这连面皮子厚,他自然是无所谓的,还笑盈盈道:“我若是不哄得她开心些,她怎么愿意与我一处,我可舍不得她受了半点委屈去。”
老夫人康氏摇了摇头,跟着引路的婆子直接往皇后娘娘的寝殿去了。
凤灼华缩在晏昭廷的怀里头,加之那毯子上的熏香,一下子她并未曾闻出来这屋子里头的气味有何种奇怪的地方。
倒是晏昭廷与安定侯府老夫人康氏,一踏进屋子里头,二人皆是双双皱了眉头,晏昭廷更是不动声色抬手捂住了凤灼华的口鼻。
老夫康氏皱着眉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嬷嬷,沉声道:“把屋子里头的窗子通通给我开了,换换气!”
“这……”那嬷嬷踌躇半晌,竟是站着半天也没动。
凤灼华听得外头的对话,她当即掀开毯子一角,冷冷的瞧了那婆子一眼:“嬷嬷聋了不成,安定侯老夫人的吩咐,按着去做便是。”
可是对于凤灼华的吩咐,那婆子还想着狡辩道:“殿下,如今已入秋了,夜里头风大,如今皇后娘娘正病着呢,若是这会子又吹了风着了风寒,等会子陛下怪罪下来……”
当即凤灼华眉头一挑:“你这拿本宫父皇来压本宫?安定后老夫人是这京里头有名的女医,她的话还不及你一个老嬷嬷的话来的管用?”
“奴婢该死!”那嬷嬷瞧着凤灼华冷了面色,她赶紧跪下请罪,却是依旧未曾去开窗。
“花嬷嬷你去,让人去把坤宁宫主殿里的窗子通通都给本宫开了换气,若是不服不听指挥的通通先给本宫绑了,等明日得空了再一个个来处理!”
当即那跪在地板上的嬷嬷面色又白了一分,她战战兢兢起身就要往外头走去,不想才走了两步,却是突然膝盖骨处一阵钻心的剧痛,噗通一下便往地板上摔了过去。
那婆子还不及哭嚎,她抬手一摸自己的膝盖骨却是发现碎了,恐惧伴着疼痛一瞬间袭上脑门,更是吓得四周的宫婢内侍战战兢兢不敢再有丝毫的小动作。
晏昭廷怀里头的凤灼华不动声色往房梁上看了一眼,她以口型道:“丰登?”
晏昭廷摇了摇口,对着她耳际嘶哑道:“是五谷。”
五谷?
五谷有这般的身手?
前头凤灼华已经发现了五谷的不一般之处,他看着像个白嫩好欺负的小书童清清秀秀,晏昭廷所有机密的消息都是他负责的。
本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头看着他功夫也不错,如今瞧着这暗地里头随手就能废了人膝盖骨的样子,凤灼华心里头一惊,恐怕五谷的功夫还在丰登之上。
晏昭廷瞧着凤灼华眼里头的思量,他当即笑了笑:“人不可貌相。”
果然!
凤灼华心下大定,五谷倒是个深藏不露的,她前头还想把春山撮合给五谷,日后求一个安定,不过如今想来,春山那性子恐怕是不适合五谷了。
等把殿中的窗子通通打开后,安定侯府老夫人走在最前头,晏昭廷抱着凤灼华跟在她后头,然后是战战兢兢跟着一路的丫鬟婆子。
等终于进了皇后的寝殿红,凤灼华闻着寝殿里头的浓厚的药味儿,当即凤灼华鼻尖一酸,便在晏昭廷的怀里头挣扎着要下楼去:“母后……”
晏昭廷无奈,自然也拧不过凤灼华,只得掀了毯子,把怀里的人给小心翼翼的放了下去。
凤灼华脚下一落地就急忙忙要往皇后床榻前去,不想脚下一软,她未曾动作就差点向前栽倒下去。
晏昭廷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把人给扶稳了,扶着凤灼华小心翼翼的走到皇后娘娘榻前。
“母后……”凤灼华又叫了一声。
这会子床榻上的人才微微有了反应:“灼儿……灼儿终于来了。”
皇后虚弱抬手掀了层层叠叠帐幔:“灼儿,母后觉得肚子里这孩子是保不住的,但是宫里头的太医都与皇上说孩子安康,只是我年纪大了,所以有些虚弱而已,可是我作为母亲我怎么会不知肚子里孩子的情况的。”
凤灼华心头发紧,当她抬手帮皇后虞氏掀起帐幔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里头更是不可思议的惊恐。
往日在她眼里虽算不上身子骨改外健硕,但是至少也称得上健康面色红润的皇后娘娘,这一刻却是瘦得如脱了形久病在床的病妇。
这才多少日子不见。
不过也就半个月而已,前头见得人还好好的,如今不过十来日不见,若不是凤灼华自小在皇后身边长大的,恐怕她自己都认不出来眼前的女人就是她极为漂亮的母后。
当即凤灼华膝下一软,整个人便软软的失力靠在晏昭廷怀里头,失声道:“母后怎么会这般,难道宫里头的太医都未曾与父皇说吗?”
皇后似乎睡得极久,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她听得凤灼华的话道:“你父皇有来瞧过我的,可是这些日子每次你父皇来的时候,我都昏昏沉沉在睡梦中,本宫也不知你父皇来了几日,瞧了多久。”
说道这里,皇后又是一阵恍惚:“灼儿可见着嬷嬷,贴身伺候本宫的嬷嬷,本宫也是找了她许久,嬷嬷日日都不曾见得,外头人都说嬷嬷正忙着与我熬药。”
凤灼华当然知道自家母后口中的贴身嬷嬷是谁,可是自从进了坤宁宫后,便未曾见着那嬷嬷的身影,恐怕嬷嬷早就遇到了不测。
不然母后的贴身嬷嬷要是在坤宁宫的话,坤宁宫定是不会这般毫无章法的情景。
凤灼华正要回话的时候,皇后突然伸手拉着凤灼华的衣袖道:“灼儿,母后这般样子是不是极丑的,可是宫里的宫人收了宫里头所有的镜子,自从怀了孩子后,我身子骨越发虚弱,听说是你父皇下令收了宫里头的镜子,想必如今我是极为丑的,想着若是能再帮你父皇诞下一个孩子,就算丑些我心里头也是欢喜的。”
父皇会嫌弃母后丑吗?
凤灼华心里头不确定,但是她能肯定的是,她父皇定是未曾见过母后这般虚弱的样子,若是前些日子他父皇来过,是不是母后变成这般,是从她父皇离去后才开始的。
而那些日子正好对上的她在宫外要请安定侯府老夫人康氏进宫的时日。
若是太后或者安王,她们怕安定侯老夫人进宫会查出什么,所以就先下手为强,先把她母后给弄病来,最好是在安定侯老夫人进宫前她母后便
突然暴毙?
越想凤灼华心里头越发的不安,她紧紧的揪着晏昭廷的衣襟,看着安定侯府老夫人道:“外祖母,我母后就拜托外祖母您了。”
安定侯府老夫人康氏瞧着皇后虞氏的样子着实也是吓了一大跳,她伸手捂住皇后娘娘的手,给她把脉。
时间越久,老夫人康氏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许久之后,老夫人看了一眼屋子里头的宫人,又看了看凤灼华。
凤灼华她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宫人,突然开口道:“春天的时候,和安长公主失了面子,外头不知哪个碎的泄露了消息,你们也听说了和安宫里头那夜里在宫中的宫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你们说说,平日里我这性子比和安更是狠上数分,要是这消息递了出去,这坤宁宫里头,你们猜猜究竟谁能活得下来,或者赏你们生不如死如何?”
众人大惊,纷纷跪倒在地,不敢在多说半个字。
凤灼华冷笑一声:“知道我的厉害便好,若是多一个字出去,今日在坤宁宫里头的人一个都别想出去!都给本宫记好了!本宫狠心的时候,可不比和安长公主来的少。”
“是……是是……”
众人赶紧应下,而后纷纷白着脸退了出去。
等宫里头的宫人离开后,凤灼华才深深吸一口气:“外祖母您说便是!”
“老夫人身吸一口气,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定是保不住的,或者说皇后娘娘肚子里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
“而是不是谁用的阴毒法子,这孩子更笨就生不出来的,若是超过五个月定是会要了皇后娘娘的命去的。”
那要怎么办?
“落胎!”
“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落胎,强行落了这孩子去,皇后娘娘才能保全了性命,好好养些日子,日后定是能养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