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蔓帮着快递小哥指了正主:“这位。”
梁舒眼中浮着疑惑。
小哥将那捧玫瑰花放到梁舒手中,按照单子上的备注一板一眼的对她说:“席先生祝您开工大吉。”
席纪南?
梁舒指尖轻捻着合同扉页,微微顿住,静静打量着他,等他将话讲完。
“祝您生活愉快。”
花束里面夹着一张贺卡,跟他以前送的那些烫金花纹不同,想来应该是花店中自备的。
上面显然不是他的笔迹,许是订花人要求店家帮忙写上的。
开工大吉。
言蔓坐在旁边,闪着八卦的目光在她人和花之间徘徊。
明显是想说,他们俩之间若是没有点事儿的话,她是铁定不相信的。
猝不及防,她俩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言蔓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率先移开视线。
周粥从打印室回来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堆在会议室角落里的那捧红玫瑰。
“就这么一会儿还有人送花?”
明明被她藏的已经够隐蔽,都放在桌子里后面的角落里,还是被周粥发现。
“姐,哪个追求者送的?”
闻言法务和言蔓的视线再度放在她的身上。
显然是几个人心中都想听她这八卦,。
梁舒摇摇头,尴尬一下,随口扯道:“闻笙送的。”
闻笙那个大青衣的唱角儿能送出红玫瑰?
周粥狐疑看了她一眼,目光中赤赤裸裸的质疑。
趁着法务在过合同,言蔓从包中掏出手机,看了梁舒一眼,晃了晃手机是想要照相的意思:“不介意吧?”
梁舒摇摇头,给她让出了条路。
言蔓脸上带着笑,那种笑不是刻在面上刻板虚伪的,倒像是发自内心,是真的很开心。
“我照两张相,这玫瑰挑的够精细的。”
周粥知道梁舒身份上跟那些世家小姐会有一些不可避免的交道,似乎是在向她求证。
目光很是复杂。
外界都传谢先生和其太太的婚姻是权势配资本,主打的就是一个利益至上。
难道现下这种时候,言小姐连一束像样的红玫都未曾收到过吗?
梁舒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问出口。
有些事情并非像是他们想象中的光鲜,而有些事情看上去并不光鲜,实际上人家止不住背地里风光。
忽略掉周粥眼中的震惊,其实这照片对言蔓来讲倒是别有用途。
照完照片,言蔓回到座位上,掏出手机给人发微信。
言蔓:借用了一下席老板的名声。
配图是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以及不可忽略卡片上的:开工大吉,和卡片背面的署名:席纪南。
席纪南收到照片时,正赶上在会上,无端的被这照片一噎,也挺无助的,笑了声,顺手转发给谢攸宁。
对方在做什么席纪南不知晓,趁着前面作报告,他抓时间给谢攸宁发信息说:你这夫人要比谢总更有事业心。
谢攸宁被他这话说的尴尬,言蔓太过热情是有点原因,半个月前因为那点私事儿,差点没跟他闹个底朝天是好的。
谢攸宁:你再给她让个2%,从我这边走账。
资本家从来不花冤枉钱,何况是言蔓的手法并不高段位,席纪南觉得凭借着梁舒,还是会识别出来。
预期说那束花说是他送的,倒还不如说其实是给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抹黑。
毕竟按照他的身份和性子,那么高调的艳丽色送不手多少显的有点不着调。
法务过完合同,言蔓眼巴巴的看着梁舒在签名处签下名字,跟宝贝似的想要捂在怀中,不想让旁人再动用。
“邹总说要走一下公司流程,盖个公章过去。”
法务颇有些为难的看了她们一眼。
言蔓脸上的喜悦瞬间冷下去半分,虎视眈眈的盯着法务:“当初接合同的时候我就跟邹柏明说过不走工作室的合同,这会儿子我费尽心思的劝下梁舒签合同,一并算在你们工作室的账面上算怎么回事?”
“邹柏明他做事不要太小市民形象,精致的利己主义算是被他玩透了?”
法务杵在中间为难,跟言蔓打着太极。
两人左右都不提一句对方不是,讲的话也是苦楚。
言蔓富家小姐的性子耍惯了,这种说辞一般是只能为难的住那种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为难到她很难。
他们这边声音闹得不小,邹柏明的办公室就在隔壁,不是听不见,而是有些时候要熟视无睹。
他更懂资本撑腰下的利益最大化。
言蔓一介女流,他是可以得罪的,如果背后的身份是言家大小姐,谢攸宁的太太,他不用斟酌三分,也是要避开行走。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大小姐也知道为难法务不是个法子,毕竟话语权不在她身上,将合同拍在桌上:“你去把邹柏明叫过来。”
法务慌乱逃离现场,刚开门便看见了几乎是贴在门口邹柏明。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几个人心知肚明对方是什么样的路数,这会子都在那装什么的纯情。
“言小姐,您的要求我们工作室也清楚,但是凡事都有风险不是,如果古村翻新的项目成功,署名是工作室的这样对我们整体的发展也是有利的不是。”邹柏明走进会议室,故作轻松,接着往下讲:
“您这个项目扔进来,其实按照我们的规矩,应该给我们头部的策展人来做,梁舒到底是年轻了点,要不然您看,我让我们这儿的员工跟着一起指点呢?您看这样如何?”
话说的漂亮,三两句就将工作室带上,如果她只是看上了他们工作室的策展能力,那她又何苦在VIP会议室等了她一天又一天。
言蔓随意扯了扯嘴角,那笑意不达眼底,跟那会儿子开心拍照可谓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粥作为见证到这一变化的见证者,略微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梁舒示意她不让她开口说话。
言蔓实际上并非面上那般好说话,若不然谢攸宁也不能很少跟她讲道理,都是破罐子破摔,要不然就就着她说的做。
“当初周国昌老先生的个人展在港,不也是点名道姓让梁舒去策展,当时我记得协议上也没有扣下工作室的公章吧?”
这两年办公室竞争激烈,个人展的策划没什么特色,一样的路数下来,应当是不算在大头,何况邹柏明的目的本就不单纯。
所以盖不盖公章,他抽不抽成意义不大。
睁一只眼卖人家一个人情场,总比卡的死板要好太多。
“此一时彼一时,毕竟不一样,不是?”
言蔓无声摇摇头,不想跟他再将下去这种没太大意义的对话。
接下来这件工程之前席纪南就给她提过醒,按照梁舒的个人能力,在专业课和国展上的出色能力,如果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不应该还能接到周国昌的单子。
周国昌那种人心本就不纯,当做利益过场的展,一般工作室都不会扔给头部。
毕竟跟她的身份属实是太不相符,大抵就是席纪南所说的掉价。
他们一个大的工作室少说二三百人,又在由内到外延伸,利益亲疏应该是分的相当明了。
言蔓来之前托朋友问过邹柏明公司的实际占比和话语权,梁舒在内的支持度要远高过有实权在手的邹柏明。
也不怪当时席纪南的提醒,按照梁舒本人的能力再怎么说也混不到这种地步上。
威胁到了老板的利益,自然要出手。
教训不一定大小,点到为止,目的是让她认清公司里的现状,看明白谁是龙头。
她听见邹柏明又说:“言小姐左右大家朋友一场,这次卖您个人情,我可以不署工作室的名,但日后如果圈内有生意,您也是多想着我。”
他到底是沉不住气,没了父辈的支撑,在大力资本面前又不想弯下腰来讨资源过活,随便的人情倒是成了他觉得捏住言蔓的命门。
显然他对言大小姐为人行径不太了解。
但凡了解三分,知道言蔓是个无缘故,并不会看得起你所谓的人情时,这种要求邹柏明便是也提不出来。
他对梁舒的保留程度很大,哪怕同样占着项目组的名号,邹柏明现在的态度显然想将梁舒逼出去。
不过邹柏明揣测不出她跟席家的关系,也不好说她在席纪南心中占了几成,不敢不明不白的随意给她扯个理由就将她踢出去。
邹柏明现在也只能在边缘疯狂的试探,看她的底线在哪里。
言蔓离开工作室时是梁舒送她出的门。
坦白讲,站在朋友的离场,言蔓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句:“邹柏明看上去很想入这个项目。”
至于其中深意,梁舒能不能听得懂,也要看她究竟有没有那所谓觉悟命。
梁舒点点头,声音听上去不太真切,像是几许旷野的风,轻飘飘的:“人总是会变的,因为一些相关联的利益也好,一些难以割舍的情意也罢,没有谁会在停在原地。”
言蔓轻声叹了口气,几乎是不轻易被人觉察。
连言蔓这种不混迹职场的人都能看出邹柏明对她保留三分,那实际上,他真正保留的又是几分呢?
梁舒将视线移开些,避开跟言蔓的对视。
她自讨是挺没趣儿的,最开始跟着邹柏明做项目的时候,邹柏明对他们很包容大度,带着点不同于师兄之间的谅解,也总是鼓励他们没关系,席纪南点过她,让她擦亮眼睛,选老板跟选师兄不一样,他知道她不会因为小恩小惠轻易被收买,但共情过分也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梁舒扣了扣手,略显局促,如今走了这条眼拙的路,怨不得任何人。
任何时候,任何人都难免预估日后,就好比有的人适合存活在回忆中,而不适合在当下。
言蔓的车在楼下等着她,六月的天阴晴不定,言蔓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先回去,不用再送。
“有时间这周末一起约着去写生。”
梁舒说了声:“好。”
等她回到楼上,邹柏明又将她叫进了办公室。
“给书亦的工作室成立的话,可能要从你手中调出去点人,梁舒你也知道,陈家的小公主策划出来的项目,无论是否好坏都有陈老买单。”
“你看倒时候把你手中的人均出来一半,我给他们调到书亦的工作室。”
“如果要是新项目有需要的话,你从我的组内调人,老白的应该是没时间。”
她在一旁看着他这种接近无理的要求,目的是什么很明确,狐狸也不像再装。
梁舒只是笑笑,没说话。
随口扯了个要实地考察由头溜回了办公室。
席纪南晚上来接她的时候,应她的要求,没将车停在公司正门口,停到了距离公司有一段距离的小广场旁边。
她甚至还等到工作室里面的人几乎走光了,才偷偷摸摸的小跑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