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的一个拳头,结结实实的挨在裴颂脸上,发出闷沉的声响。
许绒音不由的倒吸一口气,就算那拳头根本不是打在自己身上。
眼皮一张一阖,跟个没事人样乜了下眸。刹那间冷光横飞。小小年纪,裴颂眼里的狠戾就藏不住。
顽劣的轻嗤嘴角,手肘关节像是一条毒蛇直接攀爬在那人手臂。
指腹靠拢,深陷皮肉,一个过肩摔,也算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另外一人倒吸一口凉气,盯着藏不住的阴戾,握着的拳头都开始颤抖。
草丛的窸窣声音吸引到赵铭的注意,抬眼发现隐匿在身后的两人。
他只想给不知天高地厚的裴颂一点教训,并不想将事情闹的太大。更别说,被别人看到。
慌乱间,也没管地上躺着的人,急匆匆的捂住脸跑了。
地上的人在闷沉的叫,站着的人不知所措的看见裴颂握起的拳头,领略到恐惧的滋味,开始求饶。
裴颂低定了眸,并未看他。
李念念握在许绒音肩膀上手掌因为这场惊魂都开始悬在半空中,如同定格的蝴蝶。
许绒音也开始不知所措。
肩膀上挂着的两个空书包此时此刻像是沉重的石头,压的心底都开始喘不过气。
裴颂淡移了眸,又和许绒音相撞。
张扬霸道的目光像是一根刺扎进她的心里。
虽然她早就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好孩子,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常常会做。可当所有的场景摆放在她的眼前时,那种感觉和脑海中浮现出来感觉大相径庭。
一种矛盾的心理充斥着她的大脑,她顿时五味杂粮,眼底翻起一道又一道的情绪,全悉被裴颂收入眼底。
他并未逗留,也并未管求饶的那人,只单插着兜,用另外一只手随便抹了把嘴角,面不改色的给许绒音留下一个背影。
李念念沉浸在这次惊魂中无法自拔,声音颤了下:“我们是不是不该来这。”
许绒音感到大脑很乱,身体也被吓到僵硬,言简意赅的随便附和着:“也许吧。”
许绒音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就此别过,毕竟开学都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每天都跟裴舟宴上下学,由林晚君负责接送。
她胆子小,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哪怕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挑起人是赵铭。
可找她的人也是赵铭。
彼时她正在爬在桌子上画三角形,焦芮安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发酸的道:“你怎么谁都认识?诺!外面一个大红人找你。”
她本以为是裴颂,内心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过了一遍,直到她看到门口站着的是赵铭,开始傻眼了。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赵铭找上门,但冥冥之中觉得大事不妙,心里的一根弦也像是被牵引住,让许绒音焦躁不安。
她本想找个人陪自己,但想到李念念因为作业那件事情正在老王的办公室被批,只能硬着头皮前去。
她很害怕,开始不由自主的拽紧衣角。
是裴颂那件事吗?赵铭是否认为他和她是同伙,所以开始找她的事?如果这样的话,她是否应当和裴颂撇清关系?
她是真的不想和打架斗殴这种事情联系到一起。
赵铭看她走的极慢,先跨了一步来到她的跟前:“许绒音?”
名字都已经知道了。
许绒音只能自暴自弃的点头。
赵铭直接开门见山:“你都看见那天事情的经过了吧?我给你钱,你给我做个证人,证明是裴颂先动的手。”
“啊?”许绒音疑惑的道,“可我分明看到你们先......”
说的是实话,但许绒音面对赵铭还是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那天只有你和李念念,旁人又不知道。”
“可为什么要我两作证啊。”许绒音不明白赵铭赶尽杀绝的意义何在,她摇了摇头,“从小到大,我们都要诚实守信,不应当撒谎。”
说的很认真,也很理直气壮。
赵铭有些不满,但因为求人,还是耐着性子说:“学校这不是要评审评估吗?市里领导过来检查,正巧翻到了监控录像,拍下了我们当时所做的行为。现在校长知道这件事情,很生气。”赵铭叹了一口气,“不过好在拍的远,没有声音。”
许绒音静静地听。
赵铭看了眼许绒音,定格了几秒钟,睫毛长长的,眼睛大大的,因为皮肤冷白,精致的像是陶瓷娃娃。他不自觉声音开始放软:“你到时候就说是裴颂出言不讳,虽然都是挨批,被动一方罚的肯定是少的。”
他看见许绒音还在耷拉着眼皮,没什么反应,开始着急:“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顿了顿,“哎!你不是喜欢画沙画吗?到时候我包你一辈子的沙画钱。”
......
这太奇怪了。
许绒音摇头:“我不需要你什么东西,我也不会撒谎,这件事情我爱莫能助,希望你被批过后可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然后,再对裴颂道歉。”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蹦出裴颂二字,一下子有点慌乱。
也许是他曾经帮助过她,她才会冒出来这个字眼吧。
赵铭看见油盐不进的许绒音走进教室,硬生生的咬住嘴角不放,轻嗤了声。
恰好刚入座不久,李念念从办公室回来。
第一时间就拉着许绒音的手交谈八卦:“大佬摊上事情了,现如今学校严抓校园暴力,又加上市里领导来检查,正好看到赵铭和裴颂斗殴的视频。现在正在查明谁是先挑起的一方。”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呀!就像法律中的正当防卫。受害者肯定罚的比较轻。听说这次校长大发雷霆,说谁先挑起纷争,要把他学籍撤掉。”
“是赵铭先挑起的!”许绒音开始着急,“我要去帮他。”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占据大脑,也许是不想叫他退学。
许绒音竟然可以鼓起勇气推开校长的门,看到双插着兜,眉眼不羁冷淡的裴颂。
他的声音轻蔑而戏谑:“你又不信我,我说这么多话有什么用?”
校长抬眼看气喘吁吁的许绒音,略过裴颂,问道:“同学,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可以作证。”因为跑的过快,她面容通红,说话开始一上一下,“作证裴颂是受害者。”
校长呵呵的笑:“同学,这事可不能撒谎。”
市领导因为这件事情没把他骂个半死,差点就要将他的头衔卸下去,所以他的心里一阵不快活。
前不久裴颂把赵铭门牙打掉这件事已经传到他的耳朵,他已经将所有的过错移到裴颂身上,现如今突然杀出一个回头枪,他不太高兴。
一个托而已,谁还不会找。
但这个托看起来像是担惊受怕的小动物,说起话来软的不行,都不敢盯着别人的眼睛去看。
校长依旧故意装作笑呵呵的:“哦?那你说说怎么一个经过?”
许绒音眼睛不敢看向裴颂,颤巍巍的说道:“是赵铭说...说裴颂同学没有妈妈。”
少年半阖住的眼睑颤了下,手指掐着虎口并没说话。
“是吗?除了你,还有谁啊?”校长倒了一杯茶,不急不慢的说道。
“没有......”
李念念来的迟,并不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所以此次见证人,只有她一个。
“那你一个人说的话又怎么会是真的呢?”校长反问许绒音。
其实他的心里早有定夺,因为赵铭他爸是水电局的,能给他家用水打折不少。
“可......”许绒音整张脸都憋的通红,“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校长又品了茶,随便应付:“如果你能找到视频或者音频,我肯定相信是真的。但现如今只是口头上的叙述,口说无凭,行了,你先出去吧。”说完转向裴颂,“你也出去吧,记得叫你爸来。”
一道锐利的视线划过,没有人回应校长的话语。
许绒音沮丧的出门,裴颂就静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
“既定的事实,就别做努力了。”他的语气极为镇定,仿佛一切事情是这么的平常。
“可你会退学。”
他轻嗤:“无所谓,这学谁爱上谁上。”
许绒音摇头:“你得上。”
他扬了下嘴角,等着许绒音下话。
“我妈说学习不仅仅是为了增长知识,还是为了充实自我。”她的眼神无比真诚,是裴颂从未感受到的目光,像是朝阳沐浴,“您难道没有什么梦想吗?或者说,为你的妈妈完成一个梦想。”
半阖住的眼角开始若有所思,良久,又浮出几分躁戾。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我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你可以唱歌,参加艺考,成为一个歌星。”
异想天开的幻想,裴颂顽劣的眼神毫无情绪拨动。
依旧是那副懒散的表情,像是对所有事情不关心。
在许绒音滔滔不绝说话时,漫不经心的绕过她。
“所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真相的。既定的事实只要是假的,就一定是假的,我一定会还你清白的,就像你曾经帮助过我那样。”
裴颂稍停住脚步,随后依旧向前迈进。
许绒音脑子一热,突然冒出去这么多话,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一定会让真相浮出水面。
她又来到那个熟悉的场景,开始环顾四周。
赵铭不愧是聪明人,选择的地点是校园里最偏僻的地方。
如果不是远处的监控摄像头正巧带过这一死角,想必这件事情都不会重见天日。
再往深处去想......她甚至不敢去想。
她突然眼尖,看到荒芜斑驳的铁杆上浮着绿叶,微见镜头的痕迹。
可那个高度对于他来说高不可攀,她无助的叹气。
“发现什么?”
很轻的脚步声出现在他身后,少年懒耷拉着睫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
他轻蔑的扬了下嘴角,指腹微掐旁边的树枝,双臂线条分明,身手矫健,如一头猎豹,接近自己的猎物。
他用手指拂去斑驳摄像头庞的树叶,耷拉着眼皮,去看螺丝花口。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螺丝刀,他的指节凸起,三下五除二拿到监控器内部的收听器。
不屑一顾的嗤了下嘴角,从树干上一跃而下。
修长手指上,静悄悄的一个小圆盘。
许绒音凑了上去。
极近的视线,她看清楚他眼角含着极浅的泪痣。
像是锋利棱角下,软弱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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