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苏长安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却见贴身侍女手中拿着一封拜贴走了进来。
苏长安不禁有些奇怪,侯府每天都会接到大量拜贴,只是大部分在门房就会被筛下去。剩下的也会被各级管事分类之后,再分到府中各个主子手上。
很少有单独的帖子被直接拿过来。
侍女的表情有些奇怪,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于是苏长安主动开口问道:“谁家的帖子?”
“孙家的,孙大娘子亲自送来的。”
侍女说完,苏长安也愣住了:“是孙侍郎的女儿?孙承恩孙娘子?”
“是的,孙娘子现在还在门房侯着,主子你看怎么办?”侍女一脸如临大敌,打心里觉得对方一定是来者不善。自家主子刚扳倒她母亲,她不会是来报仇的吧?
但苏长安倒不这么觉得。
孙侍郎确实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但她这个养女,苏长安见过,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人。温柔敦厚,不算绝顶聪明,但有种润物无声的气质。
“让她进来吧,我在这等她。”不管对方的来意是什么,苏长安并不介意见对方一面。
“孙娘子。”
“苏大人。”
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苏长安看着眼前人,神情有些怅然。
京城圈子就这么大,苏长安也是见过孙承恩的,甚至对方还向她请教过功课。
结果,现在的孙承恩比起之前瘦了不是一点半点,短短几天,衣服都大了一圈,精神状态也是极为疲惫的。
苏长安引她坐下,然后给她倒了杯茶,便坐着默默品茶,没有说话。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说到底,虽然孙侍郎罪有应得,但孙承恩和孙主君都很无辜。
以至于在孙承恩面前,自己无论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苏大人。”孙承恩低头喝了口茶,轻声说道:“我这次来,其实是要向大人道谢。”
苏长安挑眉:“道谢?”
孙承恩点了点头:“不瞒苏大人,其实自从母亲下狱之后,我就一直在担心,担心哪天就有官兵闯进府里,把我和父亲也一并抓了,关到牢里。”
“父亲他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都是靠喝药勉强续命。看病的开支不小,他一直很自责,觉得是他拖累了这个家,拖累了我。”孙承恩冷嗤一声,为自己的养父不值。他一直那么自责,但她的妻子明明从不缺他那点药钱,却任由他那么痛苦。
“我知道是有人为我和父亲求情,我们才能不被连累,甚至家里的积蓄也没被查抄,父亲他还能继续吃药养病。”孙承恩抬头看着苏长安:“苏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为我们求的情吧?”
要说孙承恩真的不恨,那是假的。
毕竟之前的生活就算只是一个假象,也比现在残酷的现实要温柔的多。
但她到底还是一个真正温柔敦厚的好人,知道养母犯下的罪之后,只有满满的痛苦和自责,并没有真的责怪苏长安。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养父,怕他承受不住打击,病情加重。
结果,孙承恩敏感地发现了,似乎有人在暗中帮了他们一把,让他们失去顶梁柱的同时,生活还能继续,并不曾坠入深渊。
孙承恩想来想去,会这么做,也有能力这么做的,应该就只有自己眼前这位了。
所以思来想去,她今天还是上门拜访了。
苏长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温和地对她说:“孙娘子,其实你与孙主君无需羞愧。孙侍郎她用来养家的钱是朝廷发给她的俸禄,并非民脂民膏。你与孙主君既然不曾享受过额外的好处,自然也不必承担额外的惩罚。”
“你还年轻,身上的功名也还在,回去也能继续读书,等日后科举高中,也不辜负孙主君这些年的操劳。”
真是有意思,礼法上算是母女的两个人,偏偏道德感天差地别。
孙侍郎自私虚伪,犯下大错依旧不曾悔改,孙承恩却会为了不属于她的罪责羞愧难安。
人心果然是世上最难看清的东西。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事要告诉苏大人。”孙承恩似乎从苏长安的话中得到了安慰,表情平静了许多。
“什么事?”苏长安又为她倒了一杯茶,安抚地看着她。
“是我母亲她,她似乎和信王有来往。”孙承恩说出这话的表情很艰难,似乎这些话给了她很大的精神压力。
苏长安并未催促,只是看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继续说道:“我之前有一次去向母亲请教功课,不小心听见一个人在和母亲说话。她们说话声音很小,我当时也没有注意,但我听见了苏渝、莲歌两个名字。”
“我本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孙承恩没有再说下去,但苏长安已经明白了她要说的话。
毕竟自己的好母亲从信王府得到了佳人莲歌公子,养在外宅,夜夜笙歌的事,京城上下也没几个人不知道了。
苏长安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派人看着他们的,多谢孙娘子你特意前来告知。”
“对了,她们好像还提到一个名字,叫崔什么的,可惜我没太听清楚。”孙承恩说完这些,似乎也放下了一桩心事,肉眼可见的精神了些。
苏长安也为她高兴。
问起她以后的打算,知道她打算和孙主君一起回老家之后,也觉得这主意很好。
苏长安拿出一封自己的名帖,递给孙承恩。她好歹也是当朝四品的官员,拿着她的名帖,其他人就算想动他们父女两,也得看她面子,收敛几分。
孙承恩也没有推辞。她知道苏长安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同情她,而是真心想帮她,所以也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名帖。她可以不顾自己,但总要为养父想想,顶着犯官家眷的身份,若是没有一点震慑,只怕其他人会把他们父女生吞活剥了。
孙承恩走后,苏长安坐在榻上,以手支颐,陷入沉思。
信王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本来就是宗室,不管有没有权势,富贵总是不会少的。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参与储位之争。
而且,柳贵君所出的皇女如今才几岁,真要下注,何必急于一时?
苏长安转头问侍女:“那位莲歌公子那里现在有没有特殊情况?”
侍女努力回想了一番:“回主子,并没有。但老主子她,除了那位莲歌公子,她在那外宅又养了几个男子。莲歌公子为了争宠,似乎给老主子用了助兴的药,要不要提醒一下老主子。”
苏长安听了冷笑一声:“那你就低估我娘了,她这种花丛老手,有没有助兴的药她会不知道,分明就是默许了。”这个老色比,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算了,继续派人盯着吧,尤其注意看他和信王府的人有没有往来。”苏长安挥退侍女,继续处理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