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视频的画面很简洁,是有人用手机录的。
许澜穿着简单的白T,单手摆弄着面前的酒杯,就像是林雨晨记忆里的那个大学生模样。
据孙芋称,好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一次团建里,许澜玩游戏输了被录的。
提问者不详,被提问的问题不详。
“瞧,我们公司的来源很浪漫吧?”孙芋拿回手机,又看了一遍视频。
温和的声音继续回荡在病房里。
“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有一天能为她设计一部车就好了。”
哎呀,不得不说,她的心情有被这句话治愈几分。
林雨晨对着那段视频笑了几声。
她相信,就算那般惨烈的以分开为收场,在那个时候,他对她依然还是有爱的。
至于后面为什么出现了别的访谈内容。
其实采访里,许澜说的也都是实话,每一句都是真实的。
她怪不得他什么。
被网友恶意解读,也不能赖到他头上。
她把这一切总结为,这都是失恋情绪发展的一个阶段。
失恋后的痛苦、不舍、怀念、黑化,以及到现在能够平静面对。
都那么久了,随着岁月的流逝,无数个夜里的审问,或是其他,那点爱现在什么都不剩了吧。
也是,谁能无望地保持那么多年初心不改呢。
当年所谓的白月光,也只剩下透过树影落在地上的满地斑驳。
“姐,这段视频,有激发到你的灵感吗?”孙芋问。
“啊,嗯,有啊。”林雨晨抽回思绪,舒坦地呼出口气。
是工作热情的灵丹妙药。
林雨晨的病在孙芋的精心照顾下,很快便恢复得七七八八。
不知道李白黎看起来文文弱弱,哪里来得那么多好朋友,竟请来了当地九院皮肤科专家来帮她看脸。
当然有些大题小做,她脸上的伤也不碍事。
听说那个“地陷”灾害已经上报,希望没有人像她一样倒霉。
林雨晨这次在医院整住了10天,终于得到出院的许可。
她搬到了之前居住的酒店。
再过最后一个晚上,她就要飞回凭北。
赶回去的那天早上,李白黎和她打电话,让她再拍几张汽车的图片。
他们去的那几日公司的室外光线不佳,室内光线也达不到要求,回来后发现照片有几张并不能利用。
林雨晨接到电话立马和李副总联系,想要预约再去一趟公司。
李副总说他们指定型号的成品目前都在工厂里,让她打车直接去工厂,那边会有人接应。
林雨晨到的时候,有个红棉袄的女孩子在门口狂摆手,原来来接她的是孙芋。
厂房因为和林雨晨公司方案的预期关系不大,这次来并没有仔细调研。
这处,她也是第一次到。
错落有致的钢筋布满了十几米高的厂房,吊起一个个藏青色机器人力臂。
将几吨的汽车牢牢固定在办公空。
“那边是冲压车间、那边是焊接车间、那块是涂装,这里就是总装车间啦!”孙芋热情地和林雨晨介绍着。
“市面上的汽车都是这样一步步造出来的,神奇吧?”
实地看到这些,确实很神奇。
从零件到产品,原来那样精细化的设备这样一步步被搭建起来。
最后能开上路,速度快至几百迈。
“你要找的汽车型号是我们新出的,我们公司这次是宣传这个吗?我还挺喜欢那个车型的,男朋友刚好要买车,去试驾过,很舒服。”
“它副驾驶有一个超大的屏幕,可以看电影!然后那个屏幕经过处理,主驾驶又看不到,很安全的!”
“嗯,”林雨晨点点下巴,又左右张望问到:“你们的第一部车子,这里有吗?”
“有,常青树。销量很好,现在已经升级了好几代。”
“那边应该有几台,要不要我问问,找人给你开出去试试?”
林雨晨再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十米开外,站着个熟人。
许澜和一个拿着图纸的人交谈。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很久。
林雨晨辨认再三,确认是他。
“要不要,我找人问问?你是想来一台吗?我帮你申请员工价。”孙芋热情地又问。
“嗯?什么,员工价?”林雨晨被孙芋扯了下袖口,随口回了句。
“就是买车我们有员工价的,要是你喜欢,我帮你申请。”孙芋解释。
“那个——”
远处人时不时地按压左臂,蹙眉的动作落在她的眼底。
“你等一下。”
林雨晨跑朝那边过去。
“喂——”孙芋在后面根本没来得及拦。
她越过两台大型机器,一路小跑过去,步履轻盈。
快到的时候说:“把袖子撩起来,我看一下。”
正和人看图纸的许澜听到二十公分以下空气飘来的这句还以为幻听。
再一低头,确定了声音源头。
他觉得自己没听清:“什么?”
“袖子,掀起来,我看看。”林雨晨指指他的衬衫再次道。
车间都是男人待的地方。
刚刚林雨晨进来的时候,已经吸引不少人注意。
好身材就算是上半身穿着厚重冲锋衣都藏不住,一双又直又细的腿露在外面。
这会儿往中间一站,收割一圈儿视线。
“看看啊,左边。”林雨晨又说。
也许是让她能够离开,他还真当着她的面解了袖扣,不太情愿地向上捋了捋。
袖口被束在小臂中间,绷在肌肉上,未能挽至手肘。
林雨晨皱眉让自己忽略到他手腕的刺眼纹身,两手伸手过去。
“做什么?”他朝后缩了半寸,要躲。
“你别动。”
被林雨晨拦住了。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左臂肌肤上,他把头偏开。
林雨晨小心把胶带撕开一角,掀开覆盖伤口的纱布。
长长的一道红痕没入衣袖中,发红发肿。
和她想的一样,伤口没有按时清理和上药,已经发炎,感染得一塌糊涂。
“多亏有我在吧。”她放下手,回头问跟过来瞠目结舌站着的姑娘:“小芋,这儿有药箱吗?”
等林雨晨把许澜揪到厂房里的一间办公室,是十分钟以后的事。
孙芋端着酒精缸站在旁边,一脸惶恐地看着这两个人。
她听见林雨晨对自己老板说:“把衬衫脱了。”
口气自然、熟稔,还带着一丝命令。
“我明天去医院。”
“那你怎么前几天不去?”林雨晨手持镊子盯着许澜的眼睛问。
“忙。”
“这不就结了?你这问题不算太大,我足够应付。当还人情行吧?”
“……”
他别开头:“不用。”
“那我自己上手解了?”林雨晨作势要放下镊子
孙芋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然后,她见鬼地发现自家老板开始解扣子了。
真是疯了疯了。
这姐姐到底什么人啊。
眼见得扣子从顶上朝下一颗颗松开,年纪不大的孙芋什么都没看见脸就先红了。
尤其是她还想在公司多干两年。
这场面,多待一会,多看一眼,不知道回头会不会被灭口。
孙芋臊得无地自容,脑袋来回扭动,然后把端着的酒精缸往桌上一丢:“啊,我突然想起来,你刚不是让我帮忙找车吗?我去看看他们找到没啊。”
孙芋胡乱掰扯了句跑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两个人。
林雨晨走到桌边,把冲锋衣脱了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掀开搪瓷缸,捏出两个棉球擦手。
身后,许澜低头将扣子全解开,衬衫脱下来在手里抖了下,挂在入门口的椅子上。
他对着林雨晨的背影问:“然后呢?”
“然后啊,等着。”林雨晨边给手消毒边说。
一分钟、两分钟——
将每一根手指擦拭干净她才回头。
作为一名受过系统训练的医学生。
林雨晨觉得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
给兔子颈动脉插过管,给老鼠断过头……
这场面,还是有点让人不适应。
靠!身材,好好啊!
她低头咳嗽了声,才再次抬起头。
和印象里的人所差无二。
就算是没有那些高强度没人性的训练,他的肌肉线条依旧利落紧实,肤色冷白,锁骨线条清晰。
也有点不同,腹肌一块块地没入黑色西服裤子里。
对,现在是西服了。
天性让她有点想数块数少了没。
但一点点职业精神让她忍住了。
林雨晨又轻咳一声,弯腰用镊子蘸酒精涂抹伤口。
“疼你就喊出来啊,我不会笑话你的。酒精消毒这步是很疼的。”
弯下腰,她一点旖旎心情都没了。
许澜左臂有长长一道伤口,从腕口一路蜿蜒到大臂,黑色的线爬在狭长的伤口上。
伤口已经溃烂发炎,针脚出翻出红色皮肉,里面窝着黄色的脓水。
太可怕了。
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把自己搞成这样。
“你怎么弄那么深啊?你看我毫无防护摔下来都没有破皮,笨死了。”
话出口,林雨晨觉察出不对。
许澜那件因为救她而磨损的外套,她后来仔细地检查过。
意大利一个品牌的高定,很贵。
顶她几个月工资那种。
不知道什么规格的会议,他要穿这么好的西服。
她原本是想还他一件西服的,看到牌子后放弃了。
想尝试能不能送去裁缝店给他补一下。
那西服的左臂并没有这么长划痕。
她不做声了。
大抵那衣服是披给她,才导致这道伤口。
“破伤风打了没?”林雨晨边擦边问。
“嗯。”
“不是不熟,跳下去救我干嘛?”
“……”
没等到回声。
林雨晨发现许澜已经合上眼皮,在小憩。
眼下的泪痣挂在睫毛下,像是一滴泪。
她收回视线,不再聊天,而是看着那个伤口发呆。
好几年没用的手艺,有点生疏。
消完毒,该拆线了。
老师怎么教得来着?
剪刀先剪线尾吗?
林雨晨看着刚消好毒的伤口踟蹰,弯腰两手在他胳膊上来回比划,迟迟没下剪刀。
“你到底会不会?”空气里晾了半天都没等到动静的许澜发话。
她其实记得大概,但用在他身上还是怕出错。
“我不会,可我闺蜜会啊!”林雨晨放下镊子,掏手机晃晃:“我给急诊室闺蜜打个电话问问你等下啊。”
于是,酒精再次覆上皮肤消杀。
许澜扯了下唇角,像是忍得痛苦。
“你别怕!我虽然动作不熟练,但是方法是对的,我找人确认过的。你疼你喊出来嘛!”林雨晨又道。
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跟你似的小肚鸡肠,一点牛奶的事都能记一辈子。我一码归一码,看你救命的份上才帮你。你可念我点好吧,别老到处说我坏话了。”
她一点点地将线拆出来,又仔仔细细地消毒。
伤口里窝着的脓,擦了许久都没有擦干净。
“怎么不去医院啊,真忙成这样。”林雨晨嘟嘟囔囔。
“跳下来也不用点脑子,好歹借件衣服吧。”
“喂,我说话,你要回答。这是基本礼貌,好吧?”自言自语半天的林雨晨不高兴,用力戳了下他的伤。
后者立刻皱紧眉。
“下周去换药,知道没?”
“……”
“跟你说话呢。”
“嗯。”
终于有了点动静,林雨晨弯了弯眼睛。
“唉,不过这次我也算是捡了条命。那晚上都冻出肺炎了,差点没死里面。李白黎这人忒不靠谱,说带我去见识好地方,带我去跳大坑。等我回了凭北跟他算账的。”
她看着手下的伤口叹口气:“不过,救人一命,想我怎么报答?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欠人情。”
“……”
这是不屑吗?
林雨晨瞪眼,棉球摁了下他的伤口:“你又不说话,我命很值钱的好吧?”
他仰头,说了句文不对题的话:“林雨晨,我早就已经把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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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好的,恭喜男主一己之力,追妻之路增加两万里。
不过,快甜了,真的,
毕竟一共打算写个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