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昨日旧梦

「如果有一天,有人把你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摆在你面前,说:“你们结婚吧。”你会怎么做?」

叶琦川的第一反应是说不。

很难想象自己那天看到资料上的名字,直接就对父亲说了“我不同意!”

仿佛她多犹豫一秒,就会放弃抵抗,举手投降。

这样激动的反应,确实不太符合她往日的性格。

所以父亲以及站在一旁的黎管家都对她的举动有些惊讶。

但是叶樊城作为叶家说一不二的家主,此前费尽心思想要促成这场联姻,自然不会因为叶琦川的反对而去拒绝这样诱人的合作。

“先别急着拒绝,或许你们可以先见一面。”他对站在书桌前的人说,语气是难得的耐心。

叶琦川捏紧了手里的资料,她看着端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岁月在叶樊城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了非凡的专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威严的双眼深沉,让人几乎不能直视。

两人无声对峙了一会儿。

从小时候起,叶琦川就甚少违逆叶樊城,因为知道即便反对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但是这次她不能答应。

叶琦川闭了闭眼,试图说服对方,“陆家为什么会答应,他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以自己的身份作为借口,这显然已经触及到平日两个人都不会去碰的禁忌。但她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如果说此前她还气定神闲,觉得等事情结束之后自己就能回江城过自己平淡普通的生活。

可是对方是陆予淮。这要她怎么办?

果然,此举成功让叶樊城抬眼看她,语调低沉:“你的身份就是叶家的女儿,是我名下唯一的孩子。”

叶琦川垂下眼眸没有再顶嘴。

“陆公子这几天刚好在北城,你们找个时间见一面吧。”叶樊城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自然不会同叶琦川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

然后,叶琦川就被请出了书房。

叶家主宅年份久远,房屋四周都种着与这栋古老建筑年龄相仿的大树,这些树木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室内因为缺少阳光照射而显得昏暗幽静。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周围静得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叶琦川感觉自己像个幽灵在这栋老房子里飘荡。

叶樊城的书房在走廊的最深处,叶琦川望着另一头从较稀疏树枝透进来的阳光,恍然想起前些天,自己来北城出差。

那天可能也是这样好的阳光。彼时还是普通打工人的叶琦川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温良恭俭的黎管家跟在她身后,轻声介绍着资料里的人:“……陆公子一年前刚回国,和小姐你是一个高中的,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熟。”叶琦川轻声说。

管家温和笑道:“陆公子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小姐可以先了解一下再做决定。我等会会将他的联系方式给您。当然,您的联系方式也已经交换给陆家了……”

叶琦川没再说话。

她当然知道陆予淮很优秀,但这不是她答应的理由。

黎管家看着前方纤瘦高挑的身影,叶琦川从小就很沉默,尴尬的身份让她小时候在叶家步履维艰,受了欺负也不会说。

当然,没有长辈庇护的小孩,即便告状也没有人理会。

只是上天不该给这样的人过分的美貌,管家想起把人接回来那天晚上的晚宴,灯火辉煌的大厅,贵人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被精心打扮的叶琦川站在人群中接受来自四面八方视线的审视。

陆家对这位后来挑选的小姐很满意。大概过了一星期,叶陆两家的合作在换了两位主人公之后,决定继续进行。

没有人在意叶琦川是否同意。为了叶家,叶琦川的个人意愿对其他人来说,无足轻重。

走出宅邸的主建筑,叶琦川缓步往后面的小楼去,黎管家没有跟着。她视线朝下,细碎的光影照在地面,随着枝叶的舞动,翩然翻飞。

陆予淮。

她在心中默念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春天来了,老树的枝干抽出新芽,万物复苏,只是乍暖还寒,春日的阳光即便耀目也还是冷的。叶琦川拢紧身上的外套,走出长廊。

先是双脚,然后是大腿,接着再是整个身子,都笼罩在阳光中。

叶琦川,她在内心告诫自己:

不能回来。

不能被诱惑。

白色的建筑物就在前方不远处,那是她长大的地方。

可明明自己是朝着光亮处走去,叶琦川却感觉自己在一步步踏入深渊。

毕竟,胆小鬼是不能见光的。

黎管家驻足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洗衣房取熨烫好的西服,叶樊城等下还要出门。

“大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服管。听说那天在宴会上差点把白家的小姐吓哭了。”黎管家适时地替叶樊城递上合适的袖扣。

“在外头待了几年,性子越发锐利了,该好好磨磨她。”叶樊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外套,面色自若仿佛能够掌握一切。

“我听说大小姐在工作的地方,待人亲和友好。”

“她不高兴,也不喜欢这里。”

“大小姐不像二小姐,恐怕没那么容易答应。”管家轻声说出心中的忧虑。

“小琦的性子本来就不适合做这件事,如果不是那个孩子,我都未必舍得。”

“所以说陆家那边眼光足够好,知道大小姐是您亲自带大的。”

听到这话,叶樊城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他大阔步走出房间,“在事情确定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变故,你这段时间让人看着娜娜,别让她闹事。”

“我明白的,”黎管家点头,“不光是二小姐那里,四夫人那边,我也派了人跟着,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一定不会再生事端。”

上车前,叶樊城不忘叮嘱:“小琦和娜娜不对付,最近就别让她们见面了。”

“是,我会让人看着的。”

只可惜,苦心操劳的黎管家的美好愿望落空了。

天气难得好,叶琦川不喜欢四处逛,便去了楼顶的阳光房晒太阳。她原本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但可惜,麻烦永远会主动找上门。

叶伊娜气势汹汹地推门进来时,叶琦川正盖着毯子躺在摇椅上看书,闻声转过头来,淡淡扫了来人一眼,这位名义上的堂妹对她永远没有好脸色。

两人宿怨积深,但叶琦川心里烦闷,不想理对方,只当做没看到似的将书盖在脸上,闭目养神。

“听说你要代替我跟陆家联姻了?”叶伊娜拿走叶琦川脸上的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尽是嘲弄。

难得叶伊娜在叶琦川面前不是全套的精致妆容,身上甚至都还穿着休闲的居家服。素白着脸,头发看起来也很久没有打理了,有些憔悴,但是看向叶琦川的眼神永远都是凶光毕露,恨不得吃她的肉。

看来消息不假,出事之后,叶伊娜就被停了卡,缴了智能手机和各种证件,被关在主宅闭门思过。

叶琦川不想理她,直起身把书一把抢了回来,下逐客令:“这是我的地方,请你出去。”

“呵,我出去?我凭什么出去?”

“随便你。”叶琦川不想理她。

可是叶伊娜本就是来找茬,对方不理她,她更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禁足,前不久被警告过不要闹事。

“这里是叶家,该滚出去的应该是你这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叶伊娜!”叶琦川猛地站起来。

被叫到的人气短地后退了一步。

叶琦川本就心火难平,叶伊娜挑事的态度直接点爆了她连日来的怒气,说出的话也毫不留情:“是你在外面不知分寸闹出事情来。”

嗓音虽然平稳,但比对方高一些的身形让她从原本的仰视变为俯视,看向对方狠厉的眼神以及不断靠近拉短的距离,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紧张。

“你跟陆家那个小子双双出轨,四人互相捉奸,闹得整个北城都知道,让叶家丢尽了脸。现在两家要翻脸,把我骗回来收拾你的烂摊子。”

她黢黑的双眼盯着对方,凶光毕露。

“如果你不想见到我,大可以去跟父亲说,让我回江城。如果不能,就请你自动消失在我的眼前。”

叶伊娜被戳了痛脚,气急败坏的同时又抑制不住地心虚,本就不多的理智瞬间蒸发,她只能用自己惯用的话语谩骂:

“你这个贱人!你和你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妈一样,只会抢别人的男人。”

还大着胆子去推叶琦川,却被制住了双手。

她掰不过叶琦川,动作更加激烈,厉声尖叫:“我告诉你,陆修贤那个废物不行,你就等着嫁过去守活寡吧。你也就只配这种我不要的男人!”

“……”

叶琦川钳着叶伊娜的手腕愣了一下。

好半晌,才缓缓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你是因为陆修贤不行,才出轨的?”

疯狂挣扎的叶伊娜也愣了两秒。

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后,瞬间涨得脸色通红,在不经意间挣脱双手,面目狰狞地朝叶琦川扑了过来。

“叶琦川,我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