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开李轲的车去的,他来时开了一辆全黑库里南,说一会还有一个女孩要去,她女朋友。
“陶文静,你还记得吗?”
陈甸甸坐在车的后排,意识到是在问她,点了点头说:“有点印象。”
似乎是学校政教处老师的女儿,学习很好,性格开朗大方,是当时的英语课代表,高中并不在一中,而是在她妈妈所在的实验中学。
一路上,车上放着首汪苏泷的《我想念》,伴随着李轲絮絮叨叨的聊天声,也因为他,陈甸甸想起了很多早已忘掉的过往。
一直到最后,李轲“咳咳”了两声,看了一眼后视镜,郑重其事地说:“甸甸,我跟昂哥一直都把你当亲妹妹的,就算隔了那么多年,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变化,你如果……有事,就直接说。”
是在说陈甸甸当年家里出事的事情。
即便是他的语气已经够和缓了,陈甸甸还是隐约生了些难堪的情绪,一刹那,整颗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着一样。
“我没什么——”
“有什么事儿也轮不到你管,管好自己得了。”齐昂坐在副驾,轻轻瞥了他一眼,声音平淡。
李轲听着齐昂这么拽的口气,哼了一声,“行行行,我跟你说甸甸,我们昂哥现在可是清高的很,前段时间一中邀请他回学校做演讲人都没去,多少人开始巴结他了,你有事就找他,别跟他客气。”
当然,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冲着陆叔叔去的,前段时间陆铭以TJA珠宝品牌的名义给学校捐了一栋楼,上了各大新闻头条。
陈甸甸轻笑了,迎合着说:
“我知道,我不跟昂哥客气。”
车辆停靠在商场的地下车库。
陈甸甸下了车,跟着俩人上楼,李轲勾着齐昂的肩膀说了句什么,陈甸甸低着头,也没注意到,直到一旁齐昂叫她,才歪过头看过去。
“嗯?”
李轲笑了声,重复着刚才的齐昂问的话:“要不要去吃冰淇淋?就以前你经常拽着我们去的那家,现在好像挺多口味的,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冰淇淋能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陈甸甸有些不满:“什么叫我拽着你们,明明是你想吃。”
还是李轲告诉她有活动的,结果人家是情人节活动,需要情侣才会半价。
每周只有十五块零花钱的陈甸甸眼睛都不眨,很牛气冲冲地质问,还不让人早恋了?最后真的吃到了。
李轲笑了笑,摸了摸鼻尖说:“行行行,是我行了吧,去尝尝呗。”
“欸对了,都没问你,之前手机号你都不用了?找你人都找不见。”
陈甸甸嗯了一声,揣着口袋,心情放松了一些,说话也卸下来了绷紧的劲儿,随意说:“手机号换了一个,微信被盗了,不少人都没了。”
估计挺多人都知道她被盗号,把她删掉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又能登上去了,换绑了手机号,微信里剩下的好友寥寥无几。
“这次可别改了啊。”
陈甸甸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不改,我绑了很多卡的。”
李轲环着胸,一副做法让少爷满意了的模样。
“那就成。”
“之前齐昂还问我有没有你新的联系方式呢,他都没了我怎么可能有,你也是狠心啊,别人就算了,至少跟我俩说一声吧。”
李轲正想指摘,不是拜过把子吗?
陈甸甸听到这话,下意识扫了齐昂一眼,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闲散模样。
齐昂面无情绪一把扯过人的后衣领,把李轲拉到了左手边。
位置变成了齐昂跟陈甸甸挨着,齐昂一米八七的身高挡着,完全掩住了陈甸甸的身影。
他淡淡睨着他:“到了,吃不吃了你,屁话这么多。”
“草,老子的衣服!”李轲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往里面走。
陈甸甸盯着眼前的店面还有些愣,她还记得以前只是一个破旧的小房子,下雨天,屋檐都难躲雨,此时却成了一家装潢精致漂亮的甜品店,漂亮又尽显低奢的黑色牌匾,写着Pinkice,店里有几张露天的餐桌,仿佛一个下午茶餐厅。
跟着走进去,陈甸甸站在前台看对方递过来的菜单,黑色质感的折本,像是撒上了一层磨砂,挺多名字都是英文,最边缘印着金色极细花纹,让她有种进了高档餐厅的既视感。
陈甸甸忽然想到她前几天闲得无聊在附近转悠时经过过这家冰淇淋店,本以为以前喜欢的店铺已经倒闭,没想到改头换面成了现在这样。
“你怎么这么慢啊……这位是?”
一个扎着两个马尾辫带着小熊帽子的女孩拍了拍李轲的肩膀,抱怨完,又看向陈甸甸。
李轲转过身把手里的菜单递给旁边齐昂,介绍说:“陈甸甸,你还记得吧?初中一个学校的。”
陶文静盯着她愣了两秒,随后恍然大悟:“陈甸甸,我记得!好久不见。”
随后又走过去笑嘻嘻说:“你怎么这么瘦了?我记得你初中还有婴儿肥呢。”
以前陈甸甸的脸长得格外稚嫩,也是因为从小就有些圆润,被起了这么个名儿。
钟枝不太喜欢,觉得不正经,可以做小名,但陈镇说可爱,以后会有福气的,也不知道钟枝最后怎么被说服的。
陈甸甸笑着说:“你也是,比之前更漂亮了。”
她说的是实话。
隐约记得以前因为爸妈是老师的缘故,陶文静戴着一个宽大眼眶,厚刘海盖住大半张脸,性格跟现在差不多,但此时画了精致的妆,头发撩起来,活脱脱一个走在街上都会让人驻足的大美女。
陶文静有点不好意思了:“谢谢。”
话音刚落,齐昂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冰淇淋,一个给了陶文静,还有李轲,还有一个是最后来的那个女孩的。
长发,皮肤很白,长得是吸睛的漂亮,穿了一身带着logo的名牌,双手放在身前捏着个白色古驰包包,很是拘谨地站在一旁。
女孩接过后有些受宠若惊,盯着他眼睛都要冒星星了,小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齐老板请客!”陶文静举了举冰淇淋。
陈甸甸偷偷瞄了女生几眼,对方很敏锐地注意到了陈甸甸的视线,笑着打招呼:“你好。”
陈甸甸也忙的点头说你好。
看上去是个性格内向温柔的女生。
“梁杉月,木字旁的杉。”
“陈甸甸。”陈甸甸顿了一下说,“沉甸甸的甸。”
陈甸甸听到这个名字,在心里咯噔了一声。
梁杉月,那不是黄周周说的他们当年一中的校花吗?听说梁杉月高中就跟齐昂表白过。
这活生生破镜重圆啊。
女追男,隔层纱的事儿。
“拿着,愣什么?”
胳膊被很轻地撞了一下,陈甸甸才侧眸抬头,下意识接过齐昂手里的冰淇淋捧着。
大脑跟不上反应,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齐昂:“太重,让你帮我拿着。”
陈甸甸:“……”
陈甸闷头:“……谢谢。”
好好说话是会死。
为什么对漂亮的小姐姐那么温柔,对她这样。
她低着头狠狠咬了一口。
草莓味。
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口味。
有些腻,其实她很久不吃甜食了。
陈甸甸总觉得自己跟着出来这件事是个巨大失策,根本不需要她帮忙,况且,她又以什么身份帮别人追齐昂?
本来好好的两对聚餐,她这一掺和,生生像是一个亮晶晶的电灯泡,太过刺眼,让本来的正常行驶完全脱轨。
从冰淇淋店出来,陈甸甸刻意放慢了步调。
李轲的女朋友陶文静是个特别粘人会撒娇的性格,一路上都抱着李轲的胳膊,嘴巴里的话说不完。
相反梁杉月低着头站在齐昂身侧没怎么吭声。
陈甸甸在背后盯着他俩,忍不住感叹,郎才女貌也不过如此了吧。
似乎注意到了身后落下了一大步的陈甸甸,齐昂回头扫了她一眼,对视上陈甸甸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不偏不倚直看着,俩人都谁都没移开。
最后齐昂不露痕迹地低眸,掩盖眼底的情绪,往地面扫了一眼:“你捡钱了?”
陈甸甸茫然:“啊?”
齐昂走到她那边,不疾不徐地说:“我还以为你捡钱了,在地上一直看,走那么慢也不吭声,生怕我们分一杯羹。”
陈甸甸不想说话了。
她也不想站在齐昂跟梁杉月中间。
最后去了附近的一家奢侈品店,陶文静盯着柜台的某个新款包包,眼睛都能放烟花了。
朝着陈甸甸跟梁杉月摆了摆手,问她俩服务员手里拿着的两款哪个好看。
因为工作必要的应酬,陈甸甸跟着老板给客户挑选礼物时进过这种国际知名时装店,放在玻璃窗里用包装膜装着的精品奢侈包如同一个展览品,面前白色标签上数字的位数象征着它生存的价值,精致又小巧的logo看上去并不显眼,在懂的人眼里却是身份的象征。
此刻放在柜台上的有两款,很巧,陈甸甸前段时间刚好见过。
一款是中号LADY D-LITE手袋,十三万左右,复古风,由红色与黄色的花为主调,花样高端奢华很显贵气,却并不太适合像陶文静这样年轻的女孩。
另一款是白色的,三格戴妃,简单又很显精致气质,不超过十万。
她倒是没想到,西城都会有这种奢侈品店,应该是从本部拿的货在这里售卖的,并不是专卖店。
陶文静满心欢喜,一直犹豫不决。
最后两个都买了,李轲付的钱,之后又在店里挑选饰品,陈甸甸站在旁边兴致缺缺。
一旁齐昂微靠着柜台,余光扫见某一排的戒指,多瞅了两眼。
旁边李轲尖锐地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眯着眼勾着他的肩膀往戒指上看。
“你想买对戒啊,你个孤家寡人买什么。”
旁边服务员微笑着解释说:“这几款其实都是婚戒,当然作为平常戴的戒指也是可以的。”
不过很容易被认为是已婚。
“那算了。”李轲耸了耸肩,瞬间没了想买的心思。
跟谁结婚根本不在他的人生词典内。
齐昂扫了他一眼没吭声,转头一看,刚刚还在余光中的女孩没了身影,他站直了身子,皱紧眉头问:“陈甸甸呢?”
“出去透气了吧,她好像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
从陈甸甸的打扮上也能看出来,她什么首饰都不爱戴,干净利索又简单,很符合印象里她一贯的风格。
陈甸甸刚往门口走,手机响了一下,她低着头看消息。
天气不算太好,阴沉沉的即将进入夜幕,倒是没下雪,街道上湿漉漉一片,白雪皑皑的路边变得凹凸不平,显露出本来的色彩。
扑面而来的空气冷的刺鼻。
站在路边盯着钟枝的询问,对面不是她想象中的生气,只是很平静地问她:【是不喜欢他吗?】
也或许是因为文字限制了钟枝的情绪。
见了一面,能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嗯。】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再帮你看看。】
陈甸甸忍不住回复:【我有喜欢的人,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你这么着急想把我嫁出去吗?】
迟了接近一分钟,钟枝才回复。
【你在说那个打赌逗你玩的前男友吗?你知道他在背后说你什么吗?就差没骗你上床了。】
这句话像是狠狠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那一瞬间,她大脑都变得空白,气的手指都在抖,眼眶也开始红:【你为什么要查这个?可以不要让我这么难堪吗?当年是你不想要我的抚养权的,你现在又在管什么?】
【那你有麻烦就永远不要给我打电话,不要联系我,就当我这个妈死了。】
【陈甸甸,我工作也很忙。】
陈甸甸蹲在路边闷头平复着情绪,没回复。
“滴滴”的一声新消息传来。
也是很巧,微信里那个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给她发过消息的人,此时忽然映入眼低。
像是即将塌陷的雪山,坠落了一片轻飘飘的雪花。
白医生:【甸甸,你爸爸的病情严重了,必须要进ICU换仪器试试了,你考虑一下吧。】
陈甸甸手指掐着手心,盯着这条消息来回看了好几遍,手指的疼痛感让她清醒了不少,忽然有些无力跟绝望。
过了许久,才吸了吸鼻子,很是妥协跟无助地给钟枝发微信道歉:
【妈妈,对不起,但是我是真的不喜欢他。】
【我有个喜欢的人,年后你回来见见他好吗。】
等了一分钟,那边没回,估计以为她胡扯,也可能还在生气。
刚站起身,看到站在远处隔了几米正在抽烟的齐昂,以及从店里出来的李轲几个人。
空气冷的不行,吃了冰淇淋本身就凉,出来这么一会,手指被冻得通红,鼻尖也刺疼。
陈甸甸盯着远处正在抽烟的齐昂,鬼使神差地想,他还抽烟啊,跟平常见到的模样不太一样。
乌沉的路边,人侧身站着,微低着眸,路灯刚好勾勒出五官轮廓,挺直的鼻梁都被灯光晕了一层,单手揣着口袋,垂在身侧的手指晃着那根火苗,唇齿溢出的烟雾夹杂着水雾混入冰冷空气中,抽烟的动作又冷又拽。
二十出头的男人,即便思想成熟,身上张扬的少年气还没褪去,看上去格外从容令人着迷。
陈甸甸移开眼看向李轲,眨了眨眼,刻意压低声音说:“我打车了,就先走了。”
声音很低,齐昂应该没听到,可她说话时,余光还是注意到齐昂碾灭那根烟往这边走来。
“啊?你打车了吗?”
这边距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近,坐车要一个多小时。
下一秒李轲反应过来,他这辆车只能坐下四个人,估计是为了给齐昂跟梁杉月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看上去也并不是很想出来玩的样子,估计是逛累了。
李轲也没强求,说了声:“得,那你注意安全,到家说一声。”
“嗯。”
齐昂还没走过来,陈甸甸就上了出租车离开了。
“她干什么去了?”齐昂看着陈甸甸上车,眉头皱得死紧,视线盯着那辆车没移开。
李轲莫名其妙道:“回家了呗还能干什么,高新区开了个清吧挺好玩的,我们去坐坐?”
齐昂漆黑的眼眸看向李轲,语气有些冷,情绪都躁动:“你让她自己回去?”
李轲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回去怎么了,她今年二十二了都还不能自己回了?”
齐昂冷着脸,二话不说转头大步离开,拦了辆车,跟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身后一直站着的梁杉月一直没吭声,一直到齐昂上的那辆车消失在视线里,才强撑着笑意,佯装淡定问了句:“他还喜欢陈甸甸啊?”
李轲还摸不着头脑,听这话,倏然回过头,因为这句话震惊了。
“你说什么??”
梁杉月笑了笑不再多说。
旁边陶文静撇了下唇,用力捶了他一下:“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叫陈甸甸来了?”
“齐昂喜欢陈甸甸的事儿谁不知道啊。”
陶文静又轻嗤了声。
“况且她又买不起,扫兴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唱片时刻
《我想念》
……
我想念那个不下雪的冬天
我想念你躲在我围巾里面
我想念我们取暖的咖啡店
想念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