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白云区某个小旅馆内。
“……你那儿还有多少钱？”贺大雷冲着王策划问道。
“两千多吧，租车交押金就交了一万，这两天吃饭，住店，也没少花钱。”王策划从兜里掏出钞票，伸手点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这点钱，差不多够咱回去的了，但你答应好给下面的钱，可快到月了，一个人三千五！咱手里没有这个钱了。”
“操他妈的！上回看上咱的那个娱乐公司，还有信没？”贺大雷抽着烟，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扭头问道。
“……人家回去开会研究了一下，本来能签，但被上面的老板否了。他说咱虽然有粉丝基础，但做视频的路线不对！现在视频平台刚刚崛起，市场还未完全形成，等一旦盈利模式固定，盘子也稳了，那上面肯定着手整顿。道理就跟以前的视频主播一样，限制会越来越多！”王策划也点了根烟，继续说道：“网黑这条路长不了，嘚瑟大了的，早晚是要挨收拾的！所以，咱们想跟正规公司签约，那太困难了！因为说白了，咱跟人家那些正规主播不一样，人家起码会点特长，唱歌，跳舞，喊麦，能侃，能聊，能玩游戏，这起码有个正经名声。但咱有啥，啥也没有，对吗？”
“不签就他妈不签吧，正好我也不想把自己绑上，咱就自己弄！”贺大雷烦心的骂了一句，随即说道：“一会我给我哥打个电话，他也在广州呢，我看能不能在他那儿拿点钱！”
“……恩，只能这样了。”王策划点了点头。
……
数个小时以后，深夜。
正在睡觉的张小乐被贺大雷叫到了楼下的大排档，兄弟二人坐在小马扎上，张小乐抱着肩膀，也不喝酒，就皱眉看着贺大雷。
“哥，吃点啊！”贺大雷热情的拿着生蚝，放在了张小乐旁边。
“找我干啥？你有事儿说事儿。”张小乐无动于衷的继续问道。
“……呵呵，没事儿就不能一块吃个饭了？”贺大雷龇牙笑了。
“你没事儿，好意思找我吗？”张小乐言语有点冷淡。
“……！”贺大雷也是二十多岁的爷们，他听着张小乐的话，满面通红，随即挠头笑着说道：“你鞋带开了，我给你系上！”
张小乐一愣。
“唰！”贺大雷真的去弯腰要给张小乐系鞋带。
张小乐直接把脚躲了过去，随即无语地骂道：“你什么时候，能把腰挺起来呢？！操！”
“……呵呵，哥，你现在是能挺起来了，但我不行啊！”贺大雷停顿一下，随即继续说道：“下面的人该给钱了，我手里没有，你能不能给我拿点……！”
“什么时候还？”张小乐停顿一下，皱眉问道。
“尽快，我会还的。”贺大雷低着头说道。
“……你借多少？”张小乐喘了口粗气，张嘴问道。
“三万吧。”
“我借你十万，你在我家楼下开个小仓买，自己对付能活下去，也能替我照顾照顾家里，行吧？”张小乐抬头问道。
贺大雷听到这话，身体僵硬半天，随即抿嘴说道：“哥，我不想开仓买，我弄视频，整的挺好！”
“……你整的好，怎么还管别人借钱呢？！”张小乐看着贺大雷，手指咣咣点着桌面说道：“大哥，你二十多了，还他妈拿自己当孩子呢？！你知道那天小军跟你吃完饭，回来跟我说啥吗？！他说，乐哥，你弟真牛逼啊！借别人车拍视频，回来的路上，还得大家凑钱加油，吃饭！你说，我咋回他，我就问你，我怎么回他？”
贺大雷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说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那是我的原因吗？！你他妈做到那儿了，我为啥要瞧不起你？”张小乐咆哮着说道：“能挣钱的活儿，你干着嫌累，不能挣钱的活，你得借钱花！不是，你还要混当到啥时候，再他妈一眨眼，你三十了！明白吗？”
“哥，我弄视频，真不是为了装逼，为了找存在感！我是为了，有一天我能靠着粉丝基础，能有娱乐公司看上我，给我稍微拿点钱，投点资，让我自己拍个微电影，你知道吗？”贺大雷抬起头，十分认真的顶了一句：“这是我的梦想，真的！”
“你有啥啊，娱乐公司凭啥能看上你？你他妈是能写啊，还是能唱啊？”张小乐十分不解地骂道：“你怎么那么天真呢？”
“哥，三年以前，谁能想到，你能混成现在这样？”贺大雷咬牙问道。
“……！”张小乐没有吭声。
“……哥，你也曾不被人理解过，也被人瞧不起过！今天，是我求你办事儿，所以，你说啥，我都听着！”贺大雷说到这里，拿起啤酒瓶子，咣咣往嘴里灌了两口，随即继续说道：“……哥，我回去了！钱，我不借了！”
说完，贺大雷转身就走了。
“……大雷，我能混到今天，靠的不是做梦。就拿卖盒饭来说，谁都知道那活埋汰，一天到晚身上弄的全是油，但我觉得，你不干，那就没钱花，你干了，就有饭吃。”张小乐摸了摸脑袋，继续说道：“……梦想是什么？我认为，那是吃饱了以后，才该想的事儿！饿死的人，是没有资格谈梦想的！……我不认为，你做的对，但钱我给你拿！就这一次，因为你是我弟弟！”
贺大雷站在原地驻足许久，但最终还是没有走掉，他转身过说道：“谢谢你，哥！”
“……明后天，我们也完事儿了，你过来住，咱们一起走吧。”张小乐站起身扔下一句。
“好！”贺大雷点了点头。
“……借钱，难受吗？”张小乐停顿一下，看着贺大雷问道。
贺大雷瞅着张小乐没有吭声。
“知道难受，以后就别跟别人张嘴，哪怕是亲戚。”张小乐拍了拍贺大雷的肩膀，随即转身离去。
“哥，钱我会还的。”贺大雷冲张小乐喊了一句。
“唰唰！”
张小乐没回头，只摆了摆手。
贺大雷站在街道上，看着大排档旁边点头哈腰，不停行礼的乞丐老人，突然心中有个疑问，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尊严值多少钱？
他不清楚老人的，但却知道自己的！
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