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推拒

“这?丫头和我原来想的不?一样。”看着?孙儿?离去的背影,封氏悠悠地?放了筷。

桂参家的递上杯香片,笑着?劝道:“您也?得注意身子,这?一天天还?要操持这?许多。”

“叫红儿?多看顾着?点。”

“是,老?祖宗尽可放心。”

那边出了藕生苑的门,楚山浔挥退了两个?抬轿人,拉过胖丫头的手:“走回去吧,吹吹风,倒许是能?舒服些。”

福桃儿?胃里难受,心下又有事,只是不?动神色地?撤回了手:“主子事忙,还?是先去吧,莫叫奴婢拖累了。”

从那日过后,楚山浔待她竟真是变化颇大。虽说两个?在这?四年里伴读,早已有了些亦师亦友的情分。她虽口称奴婢,在漠远斋却过得也?算自在安稳。

可她晓得,主子从未对自己生过男女之情,那眸子里的亲近,更?像是兄弟友人之间的意态。

但这?两日,为了她,他先是同三奶奶武凝琴几乎撕破脸皮。今日,又因了藕生苑一顿夜膳,竟对着?一向恭敬的祖母不?假辞色。

她何德何能?,受得住他楚山浔这?般厚待呢?

福桃儿?挣开他的手,心底里非是情动之乱,而是一种深切的不?安。——在他那如星河般灿烂高傲的眸子里,她的确是瞧见了关切,甚至是怜惜。却没有一星半点,发乎内心的向往和喜欢。

也?许是出自愧疚责任?也?许是因为惜才?

总而言之,她真的不?愿给他作妾。楚府也?绝不?会是她一生的归宿。这?般善意维护,只会让她心生恐惧。

到了漠远斋,天边只余半线光亮。楚山浔如今仿效先秦圣贤,夜里的诸般杂事都是亲力亲为,不?许丫头进去服侍的。所以福桃儿?到了门首便?照例要告退离去。

“你跟我进来。”

一路上胖丫头都对他爱答不?理的,说话疏远的很,楚山浔有些不?大明白,便?也?气闷着?不?怎么多话。

“主子要人伺候吗?奴婢去找红儿?来。”

刚躬身行了个?礼,她的腕子便?被人握住了。

“本公子说了,要抬你作妾。怎么,你是不?信吗?”

这?话一落下,就见胖丫头刷地?仰头看他。那双细长的眸子,在廊下宫灯里,蕴藏着?深切的纠结幽暗。

这?神色模样看得楚山浔莫名心头烦躁,正巧红儿?从二院里迎出来,他挑眉高声吩咐了句:“快去坐热水,福姨娘要伺候本公子沐浴。”

“主子,还?没正式过明路呢,莫要胡言。”

对着?他明显有些挑衅得意的神色,福桃儿?丢下这?句,便?转头当先跨进院里去了。

池水氤氲,青年修长有力的双手搭在池边石台上,对着?垂首侍立在屏风内侧的胖丫头命令道:“过来些,会不?会伺候人的?”

她心里烦躁,便?只是抬眼瞥了他一下,拿起一块丝绣手巾,走到池边,朝他身侧的水边一扔:“主子可要奴婢下水服侍?”

楚山浔皱眉,胖丫头这?模样看着?怎么很不?高兴?原本他就是见不?惯她的冷脸,刻意玩笑的。她的手受了伤,方才又撑得吐了,他又怎会现下叫她服侍呢?

“呵,你也?就在我这?儿?有个?真模样,见了祖母怎的跟缩头乌龟似的。”他拿起巾帕最后抹了把脸,便?作势要爬起来,“干净衣服呢?”

福桃儿?转开脸,伸手将?新衣服递了过去:“给。”

这?丫头可真是愈发没规矩了!可楚山浔瞧见她脸上红晕,想到前儿?夜里的辗转相拥,不?禁也?是心口一烫,便?起了些坏心思,刻意只披了件亵衣。

宽肩窄腰,两道狭长凹陷的锁骨,还?滴着?晶莹的池水。他整个?人弥漫着?一股水汽,阔步走到了她身边。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便?见她发顶乌黑,脸盘子圆胖白皙,随着?他的靠近,越发染上霜红。

倒也?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过两日挑个?黄道吉日,索性抬了你作妾。\\\"他小心地?拉过那双胖手,蹙眉翻看上头的伤痕:“疼的厉害吗?”

“奴婢不?疼,主子玩笑了。”她垂首尽力拉开两人的距离,可还?是免不?了脸上潮红一片。

从柜子里翻出治伤化瘀的膏药,楚山浔拉了她坐下,用一支桃木挖片,挑了一大块的膏药,就朝她手心涂去。

许是他从未做过这?般事,手劲过大了,只听身侧传来‘啊’得一声低呼,又即刻掩了下去。

“往后若人再?打你,你就别客气着?,打不?过便?跑。”楚山浔丢了桃木瓦片,改用食指和拇指细细匀开膏药,“你记着?,小桃。这?世上除了本公子能?欺负你,旁人都不?行。”

青年的语气抑扬顿挫,置了气似的带了股狠劲。可他的指腹又轻又软,膏药冰凉。握着?她腕子的右手,掌心滚烫,一路沿着?她雪藕般的胳膊,传到了心口处。

他整个?人带着?股皂角香气,随着?转首取物间,丝丝缕缕得传到她鼻尖里。

“主子,我……”福桃儿?下定了决心,便?是要留在府里,也?还?是说清了为好。

“这?儿?就我们两个?,别再?主子、主子的,听得别扭的很。”缠上最后一圈纱布,他将?药膏收了回去。

“过两年,奴婢还?是想出府。”

楚山浔突然抬手捏上她脸颊,那张倾城绝色的面?目凑得极近,连鼻尖都快要贴上了。

“怎么,你是担心被祖母,三嫂欺负?还?是……”他微眯了眸子,手下用力,将?她的脸面?团似的扯来拉去,“还?是心比天高,竟连本公子都瞧不?上了?”

虽这?么问,他心底却嗤笑。想他堂堂提刑按察佥事的嫡子,年17便?乡试第九,明年保不?齐再?中了进士,这?般世家才俊,国?朝百余年,恐怕都数不?出几位的。

就这?么个?穷苦出身,不?过是尚有些小聪明的丑胖丫头,还?比自己大上两岁。说的难听些,她都19了,父母亲故听说也?俱是靠不?住的,在别的府第,若外放时,能?配给桂七那样的,人都要嫌弃的。

这?胖丫头能?被自己收用,岂不?是祖坟冒青烟了?

心里虽划过无数恶念,可那近在咫尺的檀口雪肤,还?是让楚山浔身上发烫。他捏着?那张圆脸,忽的便?笑了出来,只将?自己的口唇再?贴近了,有种难抑的念头在心底叫嚣。

眼看着?他逐渐逼近,福桃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瞧在楚山浔眼里,便?更?是呆蠢的有趣。

双唇相触,福桃儿?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用力一推,竟差点将?人推了个?翘咧。

“子归,我是不?会给你作妾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千年的笑话一般,楚山浔坐稳后,指着?她哼笑了数次。

终于,他艳丽的桃花眼里冷了下来,泛出薄怒森寒:“你说什么,本公子没听清,再?说一遍。”

他这?模样只比前儿?夜里,叫她觉着?更?是吓人。福桃儿?迫使自己不?去回避他的视线,恳切而认真地?又开口道:“主子,奴婢对神佛发过誓言,绝不?与人作妾。”

这?一回,楚山浔是彻底听懂了。他上前再?次抓牢了她的圆润的腕子,想要发怒,却在她毫不?避让的愁眸里熄了火气。

见胖丫头再?次强硬地?把两人的手分开,他朝后仰靠着?,朝她脸上逡巡查看,挑了挑眉:“可是因为瞧不?上本公子?”

福桃儿?避开眼,摇头:“岂敢。”

他点点头,想了想接着?问:“那便?是你怕府里的主子们还?来欺负?不?是说了嘛,往后再?不?会了……”

福桃儿?蹙眉又看了过来,打断道:“主子多虑了,对奴婢来说,那些虽然难受,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您若属意多看顾,奴婢自然感激不?尽。”

又连着?问答了数次,得到的皆是否认的回应,楚山浔右手按着?窗栏,拇指摩挲的动作显得愈发得烦躁。

自己以为是施恩,到了她那处却是坚拒不?收,若是从前,恐怕他早就发作起来,要拿人问罪了。

可对着?面?前这?个?胖丫头,楚山浔按耐下最后一点猜忌,出口却还?是嗤笑的话语:“难不?成你还?想作正头夫人不?成?”

这?是个?圈套,不?过是讥讽的试探。可楚山浔说的还?算诚恳,桃花眼里是灼灼情意,好像是真的为了她,可以破除世家大族的成规利益。

他的眸子艳丽清澈,这?般瞧人的时候,实在是有些惊心动魄的意味。福桃儿?从小貌丑,接触的男子,若非是好意,哪个?看她都是平淡甚至鄙弃的目光。

如今被这?么个?清贵无端,又容色倾城的男子这?般瞧着?,纵然晓得他是个?什么脾性。福桃儿?到底正青春,一时间心口处烫得厉害。

他问自己要作正头夫人?这?模样是真心的?

甩了甩头,她心下温热间又泛出了酸楚。

怎么可能?呢,若她要应时,也?不?知会被他怎样嘲弄嗤笑呢。这?么多年了,主子还?是这?般玩笑待她。

于是她抛出了自以为至诚又卑微的一句应对:

“奴婢这?般无盐丑胖,原是与主子作个?贴身侍女都不?配的,又怎敢觊觎通房、姨娘、妾的位子。奴婢只是不?喜宅院里的纷杂,还?是想回家乡过从前小门户的日子。累主子说出‘正头夫人’的话,实在是惶恐。”

看着?她藕花般的檀口开开合合,吐露出自以为得体惶恐的话,楚山浔仔细回味了两遍,才终于听明白她话中之意。

竟是当真在推拒自个?儿??

前儿?夜里的炽热低语,红绡帐暖,再?次浮上他的心头,楚山浔虽然恼怒奇怪,却只是出神地?盯着?她的脸,有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叫嚣着?,好想扑上去,把那张开阖的小嘴堵上,叫她再?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这?么想着?,他喉头微动。然后,再?不?犹豫地?倾身而上,张口噙住了她的粉唇,满意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惊骇瑟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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