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见林白榆停下来,黄泽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居然管用。

他之前第一次见到林白榆,就觉得她家境不错,后来林白榆在八中运动会火到其他学校,他更肯定。

白白便宜隋钦了!

隋钦什么都没有,还能得到林白榆,该是自己的才对。

黄泽从小到大被黄红英教导,对隋钦的一切都嫉妒,隋钦落魄了,他得意,隋钦有的,他也要有。

隋钦没有的,他更要有。

隋钦成绩优异,是所有人眼里的好学生、天才,黄泽拍马不及,永远仰望。

他只能走歪门邪道,没想到高二时隋钦成绩突然落到及格线上,他终于超过隋钦了。

隋钦不该在他面前得意的。

不过,彼时的他已经习惯了好成绩带来的欢呼。

黄泽立刻说,不遗余力地抹黑:“当然是我家!他现在都还住在我家,要不是我家,他得喝西北风去了!”

林白榆只知道隋钦家里人对他不好,猜测过,可能是他的父母不喜欢他。

“你是叫黄泽?”她迟疑。

托篮球队的福,她都记得七中几个篮球队员的名

黄泽一喜:“你知道我?”

身旁的朋友碰碰他,意在怂恿。

林白榆避开这句话,直接问:“隋钦怎么住在你家了?”

黄泽本想说,“在大街上不好说,要不然,我们去店里坐着,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林白榆想了想,决定给个机会:“哪个店?”

黄泽直接指了远处的烧烤店。

若是和她一起,到隋钦工作的店里,直接在隋钦的眼前炫耀,那才叫好。

林白榆想也不想,直接转身就走。

去隋钦那里说,是脑子不好吗,她又不是只能从他嘴里知道,而且他说,还存在作假的问题。

黄泽没想到她这么不留情面,又气又尴尬:“等等,换个地方,换个地方!”

最终还是在街口的奶茶店里。

黄泽要点奶茶送她,林白榆没要:“有事说事吧,我不喝,如果没什么,我就走了。”

“你去找隋钦?”黄泽嘁了一声,按捺不住:“你知道他有多可耻吗?”

林白榆皱了下眉头。

对面人恍然未觉,自顾自地说着:“他都成年了,还赖在我家里,让我父母养,结果态度还不好……”

林白榆想反驳,最后还是忍住,抓住重点:“隋钦住在南槐街,那是你家吗?”

“当然了,不过我家很快就要搬到城区了,等我高考结束,那里太破了。”他暗示。

林白榆又问:“你家和隋钦什么关系,为什么养他?”

黄泽撇嘴:“亲戚关系呗,所以我说,养他几年已经是仁至义尽,我爸妈够负责的了,但他,从来没尊敬过,所以,你可别信了他表面作秀,装可怜。”

你不是也是表面作秀吗?

林白榆心想,南槐街街口杂货店的老板娘说的话,与自己当初亲耳所听的内容,总不能是假的。

黄泽与隋钦,林白榆知道谁才可信。

这么说来,隋钦不被喜欢,自力更生的原因就找到了。

林白榆非但没有按黄泽的意愿去讨厌隋钦,反而更心疼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寄人篱下的难受。

梦里她寄居在大伯一家名下,什么都被控制,名义上他们是长辈,她还小,求助无门。

她尚且因为有利用价值,要上节目,好吃好喝。

隋钦呢,她亲耳听到那家人不给他晚饭吃,这很明显是一件经常发生的事。

她听到的是晚饭,但发生过的可能是早餐与午饭。

林白榆至今记得转学那天,见到隋钦咬着最普通的面包,女生们常用来减肥,隋钦却日复一日地吃。

“他靠近你,就是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比以前过得快活多了!”

“他心机特别深!被他骗过的女生多了去,你可不要被他的脸给骗了。”

黄泽一想起自己从八中那儿看来的帖子内容,林白榆给隋钦送吃送喝,嫉妒得要死。

那小崽子凭什么!就该饿死算了!

等把他赶出去,没地方住了,就不会有女生对他向往了。

黄泽不知道,他每说一句诋毁隋钦的话,都在加速林白榆让隋钦搬出来的想法。

她从来不知,隋钦过的是和梦里自己类似的生活。

以隋钦的自尊心,若是没有理由,他不会留到现在。

-

林白榆:【下课了,我去找你!】

消息是十分钟前发的,十分钟过去,林白榆没有出现。

隋钦搁下手机,往外走。

方云旗看见,“阿钦,你去哪儿?”

“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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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店内响起一道声音:“我要烤红薯!”

张琴语指着柜台,刚说完,冷不丁见一道阴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

她从未离隋钦如此近过,从来不知道他压迫感这么强,那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有事吗?”她磕绊道。

“林白榆没和你一起?”隋钦问。

“她说要回家吃饭……”张琴语瞧着对面男生的脸色冷冷淡淡的,脸真好看,可惜太冷淡。

林白榆也不怕。

隋钦蹙眉。

微信里的消息摆在那里,她不可能言而无信。

他一边走,一边抬手脱了围裙,轻飘飘地撂在了空桌上,眨眼间就进入了街道里。

“我乐意被他骗,多谢你的警告。”

林白榆一字一句,加重后一句的语气,嘲讽味十足。

对面黄泽的脸上挂着得意洋洋,还没消失,就僵在了脸上,见她离开,他伸手去拉。

没碰到,被打掉了。

“嗷——”一声叫唤响在奶茶店里,所有人都看过来。

落地窗边,高大的黑发少年站在少女身边,隋钦在黄泽触碰到的前一刻,挡住了。

“别碰她。”隋钦冷冷道。

店内灯光明亮,他修长的手圈住少女的手腕,带着她,毫不犹豫地离开,背影挺拔。

“隋钦你!”

黄泽站起来,才说了一句话,走到门口的隋钦回头看过来,只一眼,就让黄泽背后生凉。

喉咙里的声音好像硬生生被堵住了。

-

“隋钦……隋钦……”

林白榆被隋钦一路牵着,一分钟不到就到了店里,在众目睽睽下,被他拉去了后厨。

——洗手。

而且还是他压着她洗。

透明的温热水流刷过林白榆的手,隋钦的手指在她的手掌间划过,他俯着身子。

“……他没碰到我。”林白榆小声。

水流之间,她能看见自己纤细的手指与隋钦修长分明的手亲密接触,这是他们头一次这样亲密。

隋钦关了水龙头。

“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在街头,见到林白榆与黄泽对坐在温馨的奶茶店里,他心头无名火起,想碾碎黄泽脸上的笑容。

林白榆说:“他说你。”

隋钦:“……”

他沉默着,用纸巾擦干净她手里的水。

林白榆没有拒绝他的温柔,“你生气了?”

后厨内偏安静。

隋钦道:“没有。”

林白榆才不信,那不然他一路话都不说,拉着她回来就洗手干什么,不过问了隋钦也不一定承认。

“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是你家吗?”

“不是。”隋钦回。

“我听王婶说,54号住的人姓隋,黄泽说是他家,你住在他家里,还真是在骗我。”林白榆无语。

隋钦眼神复杂,低声:“是他家,他跟他母亲姓。”

他丢了纸巾,背脊往水池边一靠,没有在意方才溅出来的水珠。

他现在是无父无母的人,什么都没有。

隋钦的视线落在林白榆白嫩的脸上,如果不是伤害转移,或许连她都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他是个注定孤独的人。

“黄泽他父亲是我大伯。”

大伯?

林白榆的眼睫颤了颤。

大伯这个词,是她的执念之一。

梦里,她寄居在大伯家,被控制被吸血,被改变了人生。

为什么,隋钦竟然这么巧,也是寄居在大伯家。

昏暗之中,林白榆挤出一个笑容,声音都飘忽起来:“为什么你住在大伯家呀?”

隋钦漫不经心道:“父母去世了。”

林白榆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里一点点地出现了惶恐,几乎要压制不住。

“隋这个姓这么好听,黄泽怎么和妈妈姓,他爸爸难道名字不好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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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了。

隋钦听笑了,勾了下唇,嘲讽的语调:“确实不好听,隋有志,他辜负了这个名字。”

少年低沉的嗓音念着隋有志三个字,又俗又土的名字,在他这里也成了天籁之音。

隋有志……

有志……

林白榆搭在台面上的手下意识地捏紧,指甲刮在大理石上,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

因为,梦里她大伯就叫林有志!

连名字都一样!

-

同样的南槐街54号。

同样的大伯。

同样的有志。

是不是隋有志就相当于林有志?

是不是黄泽相当于梦里顶替她上大学的堂妹?

是不是,现实里的隋钦,等同于梦里的自己?

林白榆心全乱了,现实与梦境的片段来回地在她的脑袋里闪过,混乱得令她头疼。

梦是真的?

还是现实才是真的?

“林白榆。”隋钦低下下巴,“怎么了?”

林白榆声音都有点抖:“你爸妈,是怎么去世的?”

隋钦没料到她问这个,又察觉她声音不对,沉默了两秒:“见义勇为。”

救了别人。

可惜,没救自己的孩子。

隋钦不怪他们。

这四个字一出,林白榆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能力——就连去世的原因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的梦,完完全全颠倒了自己与隋钦的一切。

梦里的她与现实里的隋钦,像是交换了人生。

梦真的是梦?还是自己现在才是在梦里,那个苦情剧似的梦才是真实的呢?

林白榆内心茫然,眼睛酸涩,嗓子眼都干了起来,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安慰隋钦了。

为什么她会做那样一个奇怪的梦?

为什么自己不梦得好一点,这样隋钦说不定过得更好。

“隋钦……”林白榆叫他的名字,心里害怕极了,哽咽起来:“我、我……”

她说不出话来。

隋钦低头,拉着她离开了后厨,从后门出去。

街上稍显嘈杂,林白榆的世界一下子真实了起来,眼睛上还挂着几颗水珠。

隋钦皱眉,“哭什么,我都没哭。”

又不是什么感人事迹。

他越说,林白榆越想哭。

明明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无数和现实里相似的证据,都让她的世界观开始坍塌。

林白榆甚至在猜,那是不是她的上辈子。

梦里的隋钦条件很好,她极其悲惨。

而现实里,她家境不错,轮到隋钦不好。

梦里就是隋钦救了她,她还没来得及看见他。

现实里,隋钦承担了她所有的伤痛,即使人生颠倒,依旧是他救了她。

如果是真的上辈子,为什么不是重新轮回活一世,而是交换人生再重来?

见她抽抽搭搭,隋钦看了会儿,反而扯了下唇角,露出几不可见的笑容。

甚少见她这么可爱。

林白榆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但还是不停地耸着鼻尖,因为控制不住。

“哭好了?”隋钦问。

林白榆仰头看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垂着眼睑,正盯着她看,他身上有让人安定的味道。

“你有想过,为什么恰好是你会代替我承受那些伤痛吗?”

“为什么我会梦见你?”

隋钦不知道又从哪儿变出来的纸巾,一只手压在她微湿的右眼上,又轻柔地移到左眼。

水渍浸湿了纸巾表面。

街道人声不断,林白榆却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

“也许,我是上天送给你的奖励。”

一切杂音不可闻,眼睛上的纸巾移开,林白榆睁开眼,面前的少年垂目看着她。

夜风温柔,他背后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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