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榆听见隋钦说:“要做小菩萨了?”
她觉得这个称呼有点腻歪,不过他们之前讨论过菩萨的事,她那颗红痣便是论点。
林白榆顺着话:“如果是,那可以。”
隋钦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世界上那么多菩萨,你要做哪一种?”
林白榆与他的思维并不相同,她认认真真道:“当然是尽量让你活得更好的菩萨了。”
她对别的都没有兴趣。
隋钦从未想过,会听到这种回答。
他望着她清澈的眼眸,心念交缠,她足够真诚,是他心思深沉,暗自揣测。
林白榆不再说这件事,“我们上楼吧,我妈妈今天做了很多菜,你肯定很喜欢的。'
隋钦没说话,走在她身侧。
从电梯里出去时,他看着那扇门,仿佛回到了初中时,那时他每天放学回家,一开门,母亲就会等在那里。
林白榆开了门,“妈妈?”
柳芳正在厨房,放下东西走出来,一打眼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女儿身后的少年。
生得清俊,瘦削干净。
是个第一眼就很难让人产生恶意的人。
柳芳的注意力从他的眼睛放到了眼下的纱布上,那
如果她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必然是接受不了的。
“隋钦是吗?快进来。”柳芳回过神。
隋钦很敏锐,他能清楚地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的哪个部位停留,不出一丝差错。
柳芳问:“突然请你过来,不会介意吧?”
隋钦轻声:“不会,伯母客气。"
林白榆关上门,回了家里,她不敢放肆,牵着隋钦的袖口一角,带着他一起进了客厅,柳芳又回了厨房。
两个人住的屋子不大不小。
这种小楼和和南槐街的民房面积是不一样的。南槐街的房子面积大,却普通,而隋钦的房间是最小的一间。
“这是我的卧室,隔壁是画室。”林白榆问:“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画室?”
她推开门。
画室并不大,但小巧玲珑,推开门,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上午林白榆画的一幅水彩。
店里店外。
隋钦认出来了。
林白榆没有画人。
隋钦环视整个房间,满是纸张和颜料的味道,色彩浓厚多样,还有一幅小的摆在桌上。
是幅鲸鱼画。
见他目光在虎鲸上,林白榆心跳漏了拍,她画的原本就是隋钦的意象,现在正主就在。
隋钦移开了目光。
林白榆松了口气。
隋钦偏过眼,“你慌什么?”
林白榆:“……我没慌。”
隋钦低眼,睨她几秒,没戳破她的谎言,因为她的演技在他面前太过拙劣。
林白榆转移话题:“隋钦,你搬来我家住怎么样?”
隋钦之前一进门扫了眼布局,就知道房子有多大,现在更清楚,他来,必然会改变格局。
最有可能的,大概是画室。
“不想。”
多一个他,就拥挤了。
林白榆有点儿失落,没关系,还有备用方案,租个房子给隋钦,可能他更自在。
-
林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平时柳芳和林白榆都会说各自的事,今天多了不一样的。
柳芳准备了一桌菜,她还担心不合隋钦胃口,殊不知,隋钦现在正惊讶加疑惑。
因为,完全符合他的口味。
这不可能是因为素未谋面的柳芳,只可能是林白榆。
隋钦原本对她那个梦的说法将信将疑,如此多桩加在一起,已经足够说服他了。
伤害转移都有,梦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一直到吃完饭后,柳芳才说起正事:“我听星星说,之前她受伤,都换到你这里了是吗?”
隋钦嗯了声。
柳芳问:“能看看吗?不愿意也没关系。”
林白榆心吊起来,“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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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钦说:“好。”
他仿佛没事人一样,揭下了纱布,还在褪去的伤疤出现在他俊俏的面容上。
柳芳的手指颤了下,看向林白榆。
这道伤疤已经是愈合中的,刚出现的时候有多可怖,出现在自己女儿脸上又有多可怕。
柳芳吸了口气:“医生怎么说的,会不会留疤?”
林白榆道:“这个也不确定,我买了祛疤的药膏,应该有点管用吧,感觉变小了。”
她凑过去,这两天都没有检查。
瞧着女儿毫不顾忌的动作,柳芳的注意力转移了一些——这两个孩子,比她想象得关系更好。
这很神奇。
一个受害人居然与令自己受到伤害的罪魁祸首如此温和。
隋钦抬眼瞄了眼柳芳。
他本该拒绝林白榆的靠近,但他手指搭在腿上,没有拒绝。
“看上去比之前浅了,也缩小了好多。”林白榆惊喜:“隋钦,你一定不会留疤的。”
“……”
柳芳说:“星星,我想和隋钦单独谈谈。”
林白榆看了眼妈妈,又看向沉默寡言的隋钦,虽然不太愿意,还是离开了客厅。
-
在隋钦的想法里,柳芳应该会问他想要什么补偿。
但不是。柳芳问的是:“你小时候最开始发现不对的时候,是在几岁?”
隋钦敛眸,“三岁。”
这个年纪,普通孩子可能已经忘了记忆,但他没有,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身上多了道撞伤。
他忽然想,那时候两岁多的林白榆撞疼了,肯定哭唧唧的。
就连柳芳,都已经忘了林白榆三岁受到过什么伤害。因为她在林白榆还是婴儿时,就发现她的奇异。
所以林白榆三岁时,她早已习惯女儿的伤害消失,自然不会记这个年纪有什么。
可面对眼前这个少年,柳芳心情沉重。
他那时才三岁,就要承受不该有的伤痛。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她想必要疯,要去每家医院弄清楚,是不是一种可以治好的病,而不是无法追溯。
柳芳冷静下来,开口:“隋钦,在这件事情上,我没办法解决,我只能让星星尽量受伤。”
“你以前受到的那些伤害,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愿意的,我也要说一句谢谢你。”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点不太好听,或许听起来像冷血,但伯母希望你未来人生里,不要在怨恨里度过。”
“你还小,我现在是长辈,当然不能欺负你,但我看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主意,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隋钦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
“什么都可以?”他挑眉。
“除了我做不到的。”柳芳惊讶于他的性格。
隋钦淡然道:“暂时还没有。”
因为这些已经是他早先的想法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隋钦,也不是之前的想法了。
柳芳说:“伯母能做到的都会尽量做到。”
隋钦摇头:“没有。”
她一个母亲,能做什么。
“那就我说了。”柳芳说:“星星说你家里状况不太好,你搬来我家住吧,高三正紧张。”
“……不用了。”刚拒绝了女儿,又来了妈妈。
“不用担心。”
隋钦冲次卧瞥了眼,他猜,现在林白榆肯定在门后偷听,并且希望他答应下来。
他心里好笑,淡然道:“不合适。”
柳芳:“没什么不合适的。”
隋钦总算知道林白榆的脾气怎么来的了,偏偏他不能用对待林白榆态度对待长辈。
“伯母,我是男生。”
柳芳忽然就喜欢上了这个少年。
如此知进退,还会为她们考虑。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纯良的孩子,在受到十七年无妄之灾后,还能如此干净。
柳芳想起前几天的事——等等,是不太对劲。
她自然想了下,隋钦是故意引诱她女儿,之后再抛弃的报复,她更相信他是真心的。
但,柳芳还是要谨慎,因为一方是自己女儿。
林白榆只听到隋钦拒绝,她唉声叹气。
后来的对话,自己就听不见了,肯定是两个人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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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钦,我希望你能对得起自己。”
“同时,伯母的承诺一直有效,你可以想到了再说,能够兑现的我不会失约。”
“对了,下次带星星出去前,可以和伯母说一声么?”
“以后常来玩。”
从林家离开时,隋钦脑海里还回荡着柳芳的话。
前面提醒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似乎应该比谁都清楚,她是在告诫他。
林白榆问:“妈妈和你说了什么?”
她丢弃了“我”字,让隋钦有一种“也是我妈妈”的错觉。
隋钦反问:“你没听见?”
林白榆瞪着大眼睛:“没有。”
隋钦和平时一样的散漫语调,神色淡淡:“所以那说明不该你听见。”
林白榆可不愿意听见这种回答。
小区对面的公交车站正好来了一辆车,里面人不多,两个人坐在了后面的位置。
林白榆问:“你回去怎么和家里人说?”
隋钦冷淡道:“他们不是我家里人。”
他和隋有志一家从来不是一家人。
林白榆以为他是怨恨他们的对待:“那你就更应该搬出来,租个房子吧,隋钦,你不要拒绝。”
她还不知,在了解他的家庭关系后,她现在所有关于她与他的认知都会被颠覆。
隋钦侧过脸,看着身边的少女。
她很期待地看着他,生怕他又再度拒绝:“你离开那个家吧,以后我们一起上学,你监督我不要受伤伤。多出来的时间,你就做自己喜欢的事。”
隋钦的心脏,微微下陷,似乎有千言万语。
“租房子不要钱?”他只问。
“我有钱啊。”林白榆笑吟吟,“我画画很厉害的。”
隋钦想起那间小小又丰富的画室,以及她纤细白皙的手,她这双手,天生是画画的。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林白榆看着人上上下下,经过明艺时,上来了几个男生,看见了清甜得像三月早樱的她。
可惜她坐在最边上,身边已经坐了少年,他们只能坐对面。
他们就走到了她对面,闪烁着目光,组织语言搭讪,有个寸头男生不小心扯开了耳机,音乐声传出来。
“找一颗星,只为了你命名。我用光年传递爱情,为爱飞行,脱离地心引力的热情。我在宇宙无重力的环境,为你降临……”
耳机线掉在林白榆脚下,车发动后,寸头男生抓着朋友摇摇晃晃,故意道:“同学,能不能请你帮忙捡一下?”
他想得很好,等她捡了再道谢,请喝奶茶,这样一来一往……
林白榆倒是不介意这一点小忙。
隋钦面无表情,一眼就洞悉他们的目的。
林白榆正打算弯腰,肩膀上忽然不对劲。
有点重。
隋钦朝她靠了过来,枕在了她肩上。
林白榆微微转头,脸颊摩擦着他的黑发,余光看见他长长睫毛下紧闭的双眸——
隋钦好像睡着了。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接近的距离,隋钦距离感很强,不抗拒她,但几乎对所有人都有防备心。
带她去看星星已经非常出乎意料。
所以现在,肯定是睡着了,才会这么不设防。
“诶,睡吧。”
林白榆又看向对面,抱歉地摇摇头:“不好意思。”
她现在耳朵里听见的不是歌声,而是隋钦平缓的呼吸声,她颈侧的肌肤都热了起来。
林白榆心跳都怦怦的,压根控制不了。
“……”
寸头男瞧见这一幕,这么巧,失望得手机里的歌都随手按切了一首陈慧琳的《前所未见》。
这两个人原来真的有关系。
前面没问题,直到后面出现了“仿佛枕在你肩,才能沉沉睡去”的歌词。
寸头男心里又受了一击,自己去捡耳机线,起身时,不经意间见到枕在女孩肩上人的脸。
那双睁开的眸子里毫无睡意。
他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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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脏了她画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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