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榆巴不得他自私一点,这样就不会总是这么辛苦。
她想了想,回答:“因为我没见过。”
在林白榆这里,只见过他无私的一面。
他没有因十七年来的受伤而责怪她,也没有为这个索要该属于他的赔偿。
隋钦只是默默承担了这一切。
他从来没对这个世界失望过。
隋钦被林白榆这句话听笑了,“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林白榆兴致勃勃:“那你可以让我见见。”
“……”
隋钦有时候总是对她的话无言以对。
哪有人想见到别人的自私的,偏偏面前的这个女孩和别人不一样,她从来都是希望他利己。
隋钦的手搭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告诉她:“像我这样的人,不自私,是活不下去的。”
他自私,所以才能在黄红英的手底下安然无恙。
他自私,所以才离开了篮球队,不理会他们的荣誉。
他足够自私,所以才独活。
林白榆嗯了声:“我知道。”
可我希望你活得更轻松一点,你为什么不能没有负担地接受我的好意呢。
不过,这样就不是隋钦了。
林白榆不想再继续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只是说:“你听过一句话吗,人自私很容易,但爱自己很难。”
“隋钦,我希望你能好好爱自己。”
隋钦愣了一下,见她一脸认真,罕见地轻笑了一下,仿佛漫不经心般应了声。
“听到了。”
林白榆弯了弯眼。
这个时候的她,只知道他是听见了,还不知道隋钦是如何将这句话听到,并履行成另外一步。
这个时候的她只是希望着——
“我希望你热烈又疯狂地去爱自己。”
-
运动会报名最后还是没能全部填满,但是大多数项目都有人参加,所以不至于光秃秃的。
林白榆以为自己和秦北北她们会非常悠闲地看完所有人的比赛,吃吃零食,到处逛逛。
没想到,第二节晚自习前,有人到了一班门口。
林白榆惊讶:“学校还有广播站?”
负责广播站的周文武默默道:“当然有了,不然每天晚自习前的歌都是谁放的呀。”
林白榆回忆了一下,“我听歌都是英文歌,还以为是学校安排让我们锻炼的。”
秦北北噗嗤笑道:“星星,你可真可爱。”
周文武说:“每年运动会广播站都有念稿子的活动,就是把各班投来的一些加油打气的句子念出来,今年是好多人向我推荐你们。”
林白榆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我还要看比赛的。”
她不能错过隋钦的比赛。
“我们会搬三张桌子去操场外阴凉的地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不会看不到比赛的。”
见林白榆和秦北北兴趣泱泱,周文武又补充道:“你们自己念,还能念自己的稿子的,要是别人,可是随机挑的。”
秦北北凑到林白榆耳边说:“你给隋钦念。”
林白榆非常简单地心动了。
周文武大喜,林白榆和秦北北可是目前学校里公认的校花,这要是往那一坐,说不定投稿唰唰的。
“就这么定了!”
“对了,运动会期间,要是遇到含蓄表白的,可以念,那种特别露骨的就算了。”
林白榆问:“什么叫特别露骨的?”
周文武红了下脸,“反正就是老师听了会发火的那种。”
林白榆虽然还不知道自己会投稿什么,但是应该不会让老师发火——不然,先发火的可能是隋钦。
-
林白榆将这件事先瞒住了。
晚上放学前,想起来周末的事,问隋钦:“七中的那个人应该不会来找你算账吧?”
隋钦对上她的双眸,本该毫无顾忌地说会,但只说了两个字:“不会。”
林白榆点头:“他自己先做错的,找你应该也不好意思,要是真找你,就跟我说。”
隋钦好整以暇看着她,“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和他打一架?”
林白榆说:“我可以报警,可以告诉老师。”
这些方法在隋钦看来,都是杯水车薪。
他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告诉她,他和黄泽住在一起。昨天晚上他是住在店里的,今晚回去,势必会发生冲突。
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回去吧。”隋钦最后道。
“明天见。”
林白榆挥挥手,“记得涂药,我要检查的。”
隋钦插着兜,“听到了,林主任。”
林白榆冷不丁被这么叫,懵了两秒,后又反应过来,这是在调侃自己是教导主任呢。
只要他听话,叫她林校长都可以。
林白榆想起隋钦叫她林主任的时候,好帅诶。
希望那道伤疤快点消失,从隋钦的脸上离开。
-
晚上十点的南槐街是安静的,只有一些人家的二楼是开着灯的,拉着窗帘。
54号明亮如白昼。
黄泽晚上晚自习回来,黄红英就会准备好夜宵让他吃下,所以平时十一点才会睡。
黄泽喝完粥,说:“隋钦昨晚没回来。”
黄红英不在意道:“管他干什么,小泽,你可不能和他学坏了,夜不归宿啊,那都是小混混们干的事,你看他以后能有什么未来,除了乞讨就是去工地,你可是要坐办公室的。”
她提到未来的期望,黄泽虽然鄙夷她对于自己的规划,但听到隋钦的下场,舒心不少。
“当然了,他成绩又不好。”
“所以说啊,小时候聪明有什么用。”黄红英不屑道:“以前你小叔家贴的都是奖状,现在不还是考个几十分,小泽你可得好好学,就剩一年不到时间了,争取提高到三百名。”
以前她羡慕嫉妒隋钦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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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慕他们家境优渥,羡慕隋钦母亲有他那样一个聪明的孩子,羡慕隋钦父亲对他母亲的温柔体贴。
凭什么嫁的两兄弟,她就要在南槐街里当黄脸婆,
所以,后来隋钦到了他家里,她报复性地用着隋钦母亲曾经拥有的一切。
隋钦成绩好,她就让他没时间学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是高一之后,隋钦的成绩就开始下降了,开始泯然众人。
黄红英心慌之余又每天督促黄泽念书。
七中的学生和八中差不多,黄泽现在五百名,按照往年分数线,一本和二本中间徘徊。
在南槐街这里,大家都说好成绩。
提到这个,黄泽心虚中夹杂着烦躁,直接打断她的话:“别管了,我都很努力了。”
高考能考多少,他怎么知道。
现在能这样,他都冒了很大的险。
黄红英立刻道:“好好好,不说了,我啊,就等着明年你的录取通知书了,到时候升学宴大办一场。”
她早就想离开南槐街了。
到时候直接买套房子,写儿子的名字。
黄红英回了房间之后,黄泽扭过头,见到了回来的隋钦。
他一下子所有注意力都从考试成绩上移开,“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呢!”
隋钦看也不看他。
黄泽扔了勺子,“隋钦,你站住。”
他一连叫了三遍,隋钦不想让他把黄红英叫起来,免得又要多一个麻烦。
“你有事?”他冷声。
“隋钦,你给我道歉。”黄泽指了指地上,“跪着就行。”
隋钦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黄泽一想到白天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就恼怒至极:“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
隋钦缓缓说:“赶我走?”
黄泽以为威胁有用,“二选一。”
隋钦冷眼扫向他,“要不要再给你洗把脸清醒清醒?”
黄泽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天的难堪,在队友面前、在所有人面前,被丢进脏兮兮的积水坑里。
他下意识地就冲了过去。
可他忘了,他从一开始就不是隋钦的对手,不过是再重复一遍之前的画面罢了。
隋钦唇角扯起,看着黄泽在自己面前停下。
看着那张贴着纱布的脸,黄泽一脸阴沉,忽然笑道:“隋钦,我也不要你道歉了。”
“你把那个女孩子让给我。”
他说出来的话就像他的表情一样,无耻至极。
隋钦第一次正视黄泽,“让?”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对啊。”黄泽自以为抓住了把柄,“不然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我妈,你也别想在这住下去了,你得上街乞讨,知道乞丐住哪儿吗,桥洞里……”
他冠冕堂皇道:“再说了,你的脸也好不了了,那么大一个疤,吓到了人家怎么办!”
隋钦看着面前装样的人,眼睛里涌出潮汐般的厌恶。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黄泽被那一双漆黑的眼看得背后发凉,恼羞成怒,伸手去推。
他的手到半空中就被抓住。
明明都是打篮球的,但他在隋钦面前,根本就无法抵抗。
隋钦掐着他的胳膊,仿佛在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过来。
黄泽想要拽回自己的手,没能成功,对上隋钦黑沉的目光,心底突然发慌:“你、你要干什么,这是我家!妈!”
主卧里传出黄红英的声音:“小泽咋了?”
黄泽得意地再次打算抽回自己的手,隋钦一勾唇,反一用力,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墙角。
发出了“咚”的一声,黄泽撞得头晕眼花。
因为动作过大,隋钦脸上纱布被他蹭开,一道手指长的伤疤突显,鲜活可怖。
冷白的脖颈上有微微显出的青筋。
隋钦居高临下看着他,“以后别让我再听见。”
一字一顿,冷到了极点。
他转身离开。
黄泽看着少年的背影,没入走廊尽头的黑暗里,像一个生活在房子里的幽灵。
而他是第一个被幽灵盯上的人,周身冷气环绕。
“儿子,咋了,你咋在地上!”黄红英一出门,惊叫道。
黄泽如梦初醒。
他刚刚竟然害怕了!
“摔了!”他没好气,恶狠狠地问:“妈,你什么时候把隋钦赶出去?”
“怎么说到这个了,我也想啊,还不是你爸怕别人说!他都成年了,也是时候了……”
-
小房间里,一道亮光出现。
一道门隔不住外面的说话声,黄红英到后面刻意放低声音,就怕被听见。
隋钦没有开灯,站在一片黑暗里,解锁了手机,微信里有一条刚收到的新消息。
林白榆:【图片】
他指尖轻点。
图片放大,漆黑无比。
照片占据整个屏幕,房间里又再度陷入无边黑暗里,隋钦身处其中,看见了图片中央几颗明亮的点点。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林白榆:【看见星星的人,都会一夜好梦。】
林白榆:【隋同学,晚安。】
隋钦松开手。
如果只有他看到,只有他好梦,会更好。
他就是这么自私。
**
“我所有的无私,最后都会成为我的一己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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