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温温柔柔的嗓音在耳畔。
隋钦眼底漆黑,唯有被光照出来的点点,“如果不是,是你受伤,不是我。”
可林白榆没有这个把握。
她受伤是可以消失,但要是真的,就是他受伤了。
林白榆见他这么较真,抿了抿唇,伸出手,既然他想验证,那就验证好了。
她央求道:“一个小小的伤口就可以了。”
像食指受伤那次一样。
隋钦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白嫩胳膊,手掌朝他摊开,掌心细腻,五指纤纤。
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若是在上面划个口子,一定会非常明显。
就好像是博物馆里被珍藏的宝贝,忽然之间多了一条裂痕,是人人都会可惜的。
隋钦一直没动,林白榆以为他在犹豫,内心深处有点窃喜,立刻往回缩。
不曾想,她的两根手指尖被捏住。
少年的手指夹住了她的,他的体温要比她高,烫得她的皮肤都似乎变得更加灼热。
他的指甲掐在了她的指腹里,微微用力。
林白榆还没感觉到疼痛,恍然间,修长的手便松开了她,白皙的指腹上多了道月牙印子。
不过短短两三秒,这痕迹就消失。
隋钦依旧冷漠,“随你。”
林白榆才不会被吓到,反而问:“我看看,你的手上有没有印子!”
隋钦:?
林白榆最后还是没能看到,因为他压根不乐意。
校门口总有人看这边,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她踩在路边还未打扫完的落叶上。
“隋钦,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不是。”
“那你上次为什么直接问我夏至?”
“好奇。”
林白榆沉默片刻,问:“你不能说真话吗?”
隋钦停下脚步,稍稍侧过脸,低头看她:“真话?”
什么真话?
你欠了我十七年?
明明是一件很过分的事,隋钦如今心情却非常平静。
知道这件匪夷所思的事的那天,他不可避免生出荒谬,但又觉得也许是天注定。
他这一生,都已经注定。
比起替林白榆受这莫名其妙的伤,他这糟糕生活,更多是因为隋有志一家。
因为,他对受伤无所顾忌。
“真话就是,别发好心。”
“你叫星星,不是真发光的星星。”
-
次日上午。
林白榆和李文一起到了约定地点,由张扬带着往比赛地点而去,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丰南市隔壁。
原本是定在丰南市的,但最后省里还是决定在省会比赛,所以来回需要三天时间。
张扬说:“你们好好休息,到了我叫你们。”
他不是第一次带学生参加比赛,以前林白榆也跟着过,只不过那些都是市里的比赛。
这次的比赛最后还有全国比赛,最后获胜奖品还没公布,但几大美院和大家牵头举办的,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也是张扬最后只挑两个学生的缘故。
他是老师,自然熟悉自己学生的水平,其实心里面早就决定有哪两个人去比赛。
但他要做到公平,让学生心服口服,那就公开选,这样对他对李文和林白榆都好。
“你画了多久?”李文突然问。
“小学就学了,不过那时候学的不是油画。”林白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两个人算不上熟悉,又不同龄,最多交流一些画画技巧。
第一天到省会是不比赛的,张扬让他们好好休息,傍晚时分,带他们去比赛场地观察。
林白榆这次来省会不止参加比赛。
她还打算去医院问问祛疤的药。
丰南是大城市,但省会这里有全国知名医院,林白榆查了,他们的皮肤科也很出名。
虽然一直叮嘱注意安全,但张扬没紧紧拘着他们,都快成年了,肯定要有私人空间。
林白榆吃完晚饭后,顺着路边回去,看到了一个像飞船一样的场馆,银白色的外表,很有科技感,很漂亮。
她看路标才知道,是天文馆。
不过天文馆晚上不开放,所以林白榆看到过来的人都是在这边广场上休息的。
她拍了张照,发给隋钦。
想了想,补上一行字:【这里能看到发光的星星。】
林白榆发的时候没注意时间,这会正是第一节晚自习时间。
隋钦随手解锁屏幕,就看到了林白榆发来的消息,看到那句话,有些无言以对。
他用来说她的话,她居然这么用。
没人知道隋钦对物理和化学最感兴趣,就连老师们也不知道,自己这个门门踩在及格线的学生,是一个理科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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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钦的微信头像是星空。
但每个人都以为是一片黑暗,他们将那点红色星光当成了血腥,臆测出他的生活,并以此传他内心阴暗。
回到酒店的林白榆手机响了。
张扬正好出门,“白榆,你晚上可不要一个人出去,就算想出去,也要叫我或者李文陪着,知道吗?”
“知道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是不是隋钦发的消息,但偏偏张老师好像老妈子附体,啰里啰嗦一大堆。
等他说完,林白榆连忙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我一定按照老师说的做。”
张扬看着她匆忙进门,这孩子,他以前也不啰嗦的。
-
Q:【看到了?】
问句就代表他是能继续对话的,林白榆回:【没有,天黑关门了,后天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对面没回复。
林白榆:【你有进过天文馆吗?】
Q:【没有。】
林白榆:【那我下次拍视频给你看。】
Q:【不需要。】
林白榆当没看见。
第二天,张扬带他们一起去比赛。
比赛场馆很大,来参加比赛的是周围好几个市的学生,加起来有上百人,这次只选前三名,很激烈。
比赛主题是关爱海洋。
他们是内陆城市,本地是不可能见到海的,所以刚一看到,去海边玩过的选手就没忍住开心。
林白榆慢慢调着颜料。
她这辈子没去过海边,但梦里,隋钦带她去过。
隋钦平时很忙,休假一次很不容易,带她去游艇上面玩,抓着她的手,教她钓鱼。
还骗她钓到鲨鱼了。
林白榆当时看不见,还真以为鲨鱼咬了自己的钩。
她想,如果是现在的隋钦,可能真的会做出来这种事,一本正经地骗她。
伤口转移的事,他不就骗了她吗。
比赛时间是两天,但可以提前交。
林白榆画了无数头在海里游动的鲸鱼,一条条长线顺延而上,握在了海面轮船上人类的手里。
鲸鱼嘴里的钩子消失了一半,另一半从人类大笑张大的嘴巴里伸出来。
这灵感还是来自于她与隋钦。
林白榆长得漂亮,画画时专注又认真。
在场馆里拍摄的摄影机对着这里转了好几圈,又拍了特写,这才移开。
-
与此同时,隋钦进了医院。
他记得林白榆让他等着,和她一起,但他从来没同意这句话,拆了线之后,伤口就不需要再用纱布。
护士在心里偷偷可惜,这么帅的一张脸,多了手指长的伤口,实在太影响。
只不过,病人比她想象得更淡定,好似这点伤口根本影响不到他什么。
“回去之后注意饮食,注意休息,尽量不要碰水……”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一对父子,小孩子一看到少年斑驳的脸,立刻吓得嚎啕大哭。
“爸!爸爸!哇——”
父亲抱着孩子,瞳孔也一缩,抱着哭闹的孩子转身离开了。
护士叹口气,安慰道:“就是第一眼有点严重,小孩子都比较害怕这种,等愈合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也没底。
如果留疤,一切都是徒然。
隋钦忽然问:“你害怕么?”
护士一愣,安慰道:“我们见多了啦,其实,比你可怕的病人有很多呢,比如车祸受伤的……”
所以,还是可怕的,还是害怕的。
隋钦问:“有纱布吗?”
护士没想到他话题转这么快:“现在不用也可以了。”
“我需要用。”
他自己并不在意,但有别人在意。
纱布重新盖住,就好像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
林白榆一天结束了比赛。
李文一天都没画完,晚上回酒店还在构思,张扬也不好打扰他,她更不会。
林白榆买了油画棒,晚上无聊画画。
她这回画的是虎鲸。
隋钦就像虎鲸,被称为杀人鲸,可从来不杀人,对人类友好,即使它还未被驯服。
不过林白榆不敢把这画送给隋钦。
因为隋钦可能会认为他是鲨鱼,食人鲨。
-
林白榆晚上没画多少,第二天先去医院挂号拿药,然后去了比赛场馆里接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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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幅小小的油画结束时,刚好中午,不少人都一起出来。
“梁荣!你怎么才出来!”
“画得慢了,不就出来迟了。”
林白榆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叫梁荣的男生长相很书生气,是她没见过的长相,但他的声音,她听出来了。
这个人,曾在梦里是隋钦的朋友。
梁荣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就算多年后,也只是稍微成熟了一点点而已。
“欸,那边有个好看的女孩在看你。”好友碰碰梁荣:“去要个联系方式。”
梁荣没见过林白榆,但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他就主动走过去:“你也是这次参加比赛的吗?”
林白榆点头,说:“我刚刚听你朋友叫你梁荣。”
梁荣微微一笑:“对,你认识我吗?”
林白榆斟酌一番,试探道:“你认识叫隋钦的人吗?”
隋钦?梁荣皱了下眉,实话实说:“我不认识,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但我真没听过,真奇怪。”
林白榆没再多说什么。
这里的梁荣是学了画画,一点也没变,梦里他经常被隋钦说不过的时候,就威胁说:“我要把你的丑恶形象画下来,公之于众,让大众看看隋教授是个什么样的人。”
隋钦总是很淡定地回:“你画。”
到林白榆醒来的那一刻,她都没见到梁荣的作品。
林白榆疑惑,现实里的梁荣都好像没有变化,为什么偏偏是隋钦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
遇见梁荣只是一个插曲。
回到丰南市已经是下午四点,张扬累得不行,“你们两个也回去休息,最好睡一觉,其他的就别想了。”
林白榆毫无睡意。
她从行李箱里拎出自己买的药,放进包里,然后直奔烧烤店去。
林白榆这回学聪明了,她没问隋钦,她直接从方云旗那里收小道消息。
方云旗对她很是友好,出卖隋钦的行程一点也不含糊,还叮嘱她,不要说是自己说的。
他不仅说,还发图。
只不过他的偷拍技术有待改良,照片不仅模糊,被拍的当事人还发现了,看向镜头。
就好像在看屏幕外的人。
越模糊越有氛围,勾得人想看清男生的面容到底是怎样的绝代风华,林白榆看了好几遍。
-
“哥,真的,都被你删了。”方云旗大呼冤枉:“我就是看刚才的你很帅,所以才拍的。”
他装腔作势:“你自己看。”
隋钦气定神闲地接过手机,在方云旗镇定的目光下打开了微信,方云旗懵了。
靠,这都能猜到。
方云旗摊开手:“没办法,超时了,撤回不了了。”
正好,屏幕上跳出来新消息。
林白榆:【方同学,你的拍照技术该练了。】
隋钦抬眸。
方云旗立刻道:“我不练,我肯定不练。”
隋钦一把将手机丢给他,“没有下次。”
方云旗:“这也看不出来是你啊。”
隋钦哂笑:“要不然,再让你拍一次?”
听起来就不可能,方云旗嘀咕:“阿钦,你这话要是真的,不是反话就好了。”
-
十一月份的烧烤店人不多。
林白榆没走前门,她敲响了后门,开门的是隋钦。
看见她骤然绽放的笑容,隋钦顿了一下,嗓音平静:“想吃东西,走前门。”
林白榆:“不吃东西,我找你的。”
她晃了晃袋子,里面装的药碰撞到一起。
“什么东西?”
“药。”林白榆慢吞吞道:“那边的皮肤科很有名,这些药祛疤效果很好的,等拆完线了,就可以用这个,很简单的,每天涂上就可以了……”
她温声细语地安排了他的未来。
林白榆没注意到,少年微微绷紧的脸。
没有人会拒绝光,他大概是个例外。
隋钦喉咙动了动,垂下眼,声音低沉:“线昨天已经拆过了。”
林白榆怔住。
他不告诉她,自己去拆线,确实是隋钦能做出来的事。
店里并不隔音,前边有方云旗的惊呼声:“徐霏霏,你怎么又来了?”
而后门处。
林白榆说:“那挺好的呀,你今天就可以用药了,我帮你涂吧。”
这一刻,她和隋钦的想法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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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敢让你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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