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喏。”

林白榆将粥递过去,她现在头发都扎了起来,露出细长漂亮的脖颈,眼里熠熠生辉。

隋钦眼里浓郁的墨散去几分,所有的情绪在这时褪去。

她在不知道伤口的事时,就一直靠近他,她很天真,也很单纯,从未想过更深一层。

林白榆乐观得像朵向日葵,她好似从来没有烦恼,仅仅因为一个梦,就对他有无限的信任。

这种信任,什么时候会消失?

一辈子太久,没有一个人会永远的信任另外一个人。

隋钦一直没动,林白榆又往他那边送了送,“你喝南瓜粥的吧,我让他们煮得很稠。”

“你是要带回家吃,还是在外面找个地方呀,杂货店王婶那里应该可以……”

隋钦一把勾过她手里的袋子。

他语气有点僵硬:“不用。”

林白榆道:“你的伤口还疼吗?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叫我。”

她凑过去,想要看看他的脸。

突如其来,隋钦往后退了一步,踩在一块翘起的青石板上。

林白榆愣住。

隋钦勾住塑料袋的手紧了一下,“没什么疼的,不用看。”

林白榆“噢”了一声:“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学校见,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不过眨眼之间,隋钦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你给我送东西,不觉得浪费么?”

林白榆问:“为什么会浪费?你吃了就不会浪费了。”

“……”

隋钦的意思完全不是这个。

天色太晚,林白榆待不了多久,和他分别时也不忘提醒他:“你记得明天要听我这个林老板的吩咐。”

看着她走出的纤细背影,隋钦哼笑一声。

还林老板。

隋钦拎着南瓜粥回了54号,隋有志还没回来,黄红英紧紧盯着他的袋子,“哟,都有钱买东西吃了。”

她探头过去,想看清是什么。

可惜包装得太严实,黄红英一看沉甸甸的,习惯性的两只手就伸了出去。

隋钦冷笑,手臂一抬。

黄红英扑了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进了房间,嘴里骂骂咧咧:“藏头露尾,小崽子一点也不知道孝敬长辈!”

她立刻给隋有志打电话:“你侄子买了吃的,我看包装不便宜呢!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隋有志正在彩票站买刮刮乐,“他能有什么钱买好东西,你也想太多了。”

黄红英:“我亲眼看到的!”

隋有志:“别整天疑神疑鬼的,他能有多少钱你还不清楚吗,当初他家那点钱不都在你这儿。”

挂断电话,黄红英还是没被说服,偷摸轻手轻脚靠近隋钦那间小房。

隋钦很少在这里吃新鲜饭菜,因为重新煮动静不小,又会浪费时间听黄红英骂人。

粥包装得很好,外面用保鲜膜包了两层,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to隋钦:要每天都好好吃饭。】

林白榆的字和她本人一样,圆润可爱,毫无锋利攻击力,她在最

隋钦垂下眼,撕了下来。

打开时粥热气直冒,还有些烫。

南瓜粥里放了糖,不是大众化的糖度,这个甜度完全是隋钦的接受程度。

也许是误打误撞。

门外,黄红英贴着门偷听了好大一会,只可惜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正不耐烦时,冷不丁房门开了。

她差点摔进去。

隋钦冷眼,嘲讽:“我以为进了贼。”

黄红英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反而破口大骂:“这整个房子都是我的!我站在这儿怎么了!你再逼逼就给老娘滚出去!”

“没天理啊!这年头侄子都来说婶子了!养了几年,养出来了一个白眼狼!”

她干嚎得厉害,隋钦懒得搭理,出门扔了粥盒。

他回房关门的一刹那,看见黄红英乱转的眼珠子,和走向垃圾桶的脚步,冷笑了一声。

占小便宜都占到这份上了。

黄红英扒拉出袋子里装的盒子,发现是粥,气得要死。

看他那个紧张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好东西呢!

-

新的一周开始了。

隋钦顶着张受伤的脸进了学校,人人都看见了,早读课还没结束,就传遍了全校。

方云旗和齐统都懵了:“阿钦你咋受伤了?”

“严重不严重吗?破了还是烫伤啊?”

“什么时候受伤的,我怎么不知道?”

“哪个兔崽子干的!”

昨天方云旗到烧烤店时,隋钦人已经先一步离开,后来都是微信和电话联系的。

两个人大惊小怪的,隋钦淡然道:“划伤。”

秦北北今天没来上学,林白榆在微信上问了句。

周沫回头小声说:“隋钦受伤了诶,还伤在脸上,不会留疤吧,那多可怕。”

林白榆抿了抿唇:“不会的。”

她不会让隋钦留疤的。

林白榆看着方云旗想要去看隋钦的伤口是什么样的,被少年随手拨开,他忽然往这边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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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目光相撞了一瞬。

他越淡定地移开目光,回答了方云旗的问题:“不小心弄的,缝了两针。”

方云旗更急了。

林白榆却越心疼。

脸上的伤不像是别的地方可以遮住,这是会影响一辈子的,尤其是隋钦的伤口不小。

因为自己的顺利人生,林白榆从来没有担忧过留疤的事,也不知道哪些药可以用。

她上网搜了一些,询问客服,客服一听她这要求,连忙拒绝。要是药不管用,这妹子说不定会举报他们。

林白榆很失望。

这个周一原本是没有打算做升旗仪式的,挪到半个月后的运动会,可没想到出了马横的事。

陶书翠得知这件事后都吓死了。

早读课上到一半,她和隋钦都被叫了过去。

陶书翠看到隋钦脸上的纱布,紧皱着眉头:“真没想到马横这么狠,竟然对同学下手!”

“我已经告诉学校了,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不可能是回家反省,直接开除。”

“隋钦,你还有什么诉求,学校里能满足的一定会满足,你这个伤,我会向学校请求帮你付医药费。”

隋钦颔首:“开除就行。”

其他的学校也帮不上。

陶书翠点点头:“学校里竟然出了这么恶劣的事,你们放心,等大课间,就会通报马横的处理结果,你们先回去吧。”

林白榆磨磨蹭蹭。

陶书翠看出来,“你还有什么事吗?”

林白榆看向隋钦,开口:“老师,您能不能帮忙问问什么可以祛疤的药……”

陶书翠一愣,点头道:“好。”

等出了办公室,隋钦才道:“问这个干什么。”

林白榆说:“你的脸不能留疤。”

隋钦玩味道:“留疤又怎样。”

没有这张脸,难不成他活不下去了?

林白榆认真道:“不管什么样都是你隋钦,但能在最好的范围内恢复好,不好吗?”

隋钦看了她一眼,她眼睛有点圆,乌溜溜地,像乌梅,咬一口酸酸甜甜的。

酸是他因她而受伤。

甜是她一直在关心他。

-

大课间后,操场上全校师生都在。

教导主任站在台上,严肃地公布了马横的所作所为:“马横系我校高三6班学生,在周末期间,联合外校人士……”

“学校拟决定给予马横开除学籍处分!”

全场哗然。

马横在学校里仗着自己是篮球队,为校争光,一直不怎么安分,调侃同学、羞辱同学都是常有的事。

谁也没想到,在高三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他居然被开除了。

“隋钦脸上的伤就是马横干的?”

“太恶毒了吧!他肯定是嫉妒,专门往脸上打!”

“开除了最好!我同学在他班上,经常被要求请客!”

“……”

吵吵嚷嚷里,一切尘埃落定。

而马横,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学校里露面——他不用露面了。

这件事,全校人都喜闻乐见。

在家里反省的苏天通得知这件事后,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给马横发消息:【你把隋钦打伤了?被开除了?】

马横发了一条语音,点开全是气急败坏的辱骂。

他背着处分被开除,哪所学校现在都会看档案,基本上不会收留他,除非花大价钱,否则他明年连参加高考都没机会。

从此,八中再也没有了一个叫马横的人。

-

虽然开除通报里没有说具体细节,但所有人都知道马横肯定狠心下了死手。

下午林白榆回了家,从柜子里找出来一盒之前柳芳从同事那里匀来的维生素软糖。

没想到,她到教室里时,隋钦桌上全是东西。

周沫看她呆住,摊手:“中午来了好多人,最大的那个,就是徐霏霏送的,大家都心疼隋钦。”

因为秦北北不在,窗户挡不住。

林白榆鼓了鼓脸,感觉自己不用送了。

正好教室后门被推开,方云旗率先蹦蹦跳跳进来,隋钦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瞥见拥挤的桌面,他蹙了下好看的眉。

林白榆都担心他这样拉到伤口。

“靠,怎么出门吃个饭,多出来这么多东西。”方云旗惊叫:“都是徐霏霏送的?”

他凑近看,“哦不是,这个大的是。”

不仅大,上面还写了一封情书,喷了香水。

林白榆坐下来,听见后面小蛋糕和零食袋们哗啦啦的声响,然后是个别男生的道谢声。

“都给我们啦?”

“隋钦,你一个都不要?”

“大家都挺关心你的,要不你收了吧。”

“我拿着怪不好意思的……”

隋钦淡声:“那你还给它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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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瞅了眼上面硕大的徐霏霏三个字,猛烈摇头——谁不知道这姑娘一根筋,他去说不定被骂一顿。

林白榆低下头,怀疑自己送出去也会成为同学嘴里的东西。

她低下头,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颈项。

周沫眼尖,眨了眨眼,“维生素?你这个,也是送给隋钦的,还是自己吃的?”

林白榆:“当然是自己吃的!女孩子要多吃维生素!”

等她偷偷塞他桌肚里,再勒令他吃行不行。

周沫:“哦。”

自己竟然猜错了。

她一抬头,看见原本坐在最后一个座位,侧着脸的少年忽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

为非作歹的马横被开除后,其他学生都如往常一样。此刻最着急的是篮球队的人。

一个队员被开除,一个队员在家反省。

早知道,上周七中说推迟比赛,他们就不同意了,那时候还能直接比掉,马横也没时间去打人。

苏天通的问题,他们都还能找找老师行个方便,马横不行。人凑不齐,这周末的比赛都不用比了,直接认输。

本来他们上期末就输给了七中,这次再认输,比打输了还要糟糕。

“要不去找隋钦?”有人提议。

“他肯定都恨死我们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就认输吧!”

-

晚自习前,林白榆和周沫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后门处,方云旗挡在门口。

“不用进了,也不用问。”

林白榆问一旁同样脸色不虞的齐统:“怎么了?”

齐统说:“他们来找钦哥,让他去打篮球赛呢。”

林白榆:??

她第一个不同意!

隋钦脸上的伤还没好呢,也许拉扯不到脸上,但碰碰撞撞,或者汗流进去,肯定有影响。

“隋钦呢?”

“被老班叫走了。”

林白榆就听见当初围堵的一员道:“他不来,我们就得输,上次因为他,八中输了,难道他还想看到输吗!”

她听不下去了。

这是求人的语气吗?

林白榆没好气道:“上次输,不是因为你们没本事吗?不是你们太菜了吗?”

“搞什么道德绑架!”

还在愤慨的几个人被说得一懵。

见到是她,又想起上次被她阻拦的事——不过幸好她出现,不然现在回家反省的可能还有他们。

“上次他突然退出,本来输了就是因为他。”

林白榆冷笑:“让病号上场比赛,资本家都没你们这么压榨黑心。”

“你们一个个堵起人来厉害得很,怎么打比赛就不行了,我看篮球队干脆解散算了,都是废物。”

方云旗:靠!怎么比我还会说!

齐统决定从今天开始多一个崇拜对象。

教室里和走廊上围观的人也惊呆了。

周沫眼放光:“林星星同学,你好帅。”

篮球队的人被他们的目光看得难堪,张嘴回林白榆的话:“你、你——”

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生怕自己又被骂一顿。

等人走了,方云旗竖起拇指:“牛逼。”

林白榆心情还没恢复:“烦死了。”

还好隋钦不在,要是听见他们的话,不说难过,心里也肯定不舒服。

“抓着上期末的比赛说个不停,输一场再努力打回来就是,一点志气也没有。”

“林星星,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

隋钦回到教室,收到了不少同学的目光。

他习惯了如此,没当回事。

“阿钦——”方云旗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下课时发生的事,林白榆率先占据了他的桌子。

她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他的课桌边缘,少女的胸脯被微微挤压出弧度,轻轻地起伏。

“隋钦,你上期末为什么没参加篮球比赛啊?”

隋钦终于侧过眸子看向对面的少女,他的声音理智到了极致:“夏至那天,你在做什么?”

林白榆看不清他眼底的意味深长。

“我那天发烧了,请假在家。”

她记得这天。

因为那天早上,她突然发烧了。

一觉醒来整个人嗓子不知道为什么哑了,甚至发不出声音,柳芳帮她请假没去上课,缺席了当天的小考。

往常所有的伤口感冒都会很快消失,但这场发烧不是,一整个上午才渐渐退去。

隋钦本是试探,得知她的回答,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他掩下眼底的复杂情绪。

林白榆以为他不会回答,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窒住呼吸。

“这就是答案。”

**

“你不知道,你收到的命运赠礼,早在暗中收取了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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