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榆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之前的奶茶店里坐着,看到医院,想起秦北北。
她发消息:【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对面可能在玩手机,林白榆很快就看见了“正在输入中”,但是一直没发出来。
直到奶茶店里又进了几个放学的女孩,秦北北的消息才跳出来:【不在啦。】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这么久的时间,离开了也正常。
林白榆:【我今天去上课前,看到你在医院外面和人吵架。你生病了吗?】
秦北北:【是哦,我爸非让我来医院,但我觉得不用,这不就吵起来了吗。】
秦北北:【你课上完了吗?】
林白榆:【完了,正在喝奶茶,今天的第二杯了。】
秦北北:【小心长胖!我也想喝!不过得克制。】
林白榆弯唇,故意发了张手持奶茶的照片过去勾引她,果不其然,引起秦北北的控诉。
虽然秦北北的外貌看起来不太好相处,说话偶尔也不好听,但她本人其实很可爱。
比起张琴语,林白榆更喜欢她,也喜欢她那一头漫画女主角似的短发。
医院里,秦北北点开大图。
林白榆的手只入镜了一段指节,白皙的皮肤上是圆润健康的指甲,粉粉嫩嫩。
秦北北又看向自己身上的淤青,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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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钦,徐霏霏没见到你,走了——你手上拿的什么?”
方云旗眼尖,看到隋钦身上的纸张,目测和普通的纸不太一样。
隋钦随口道:“纸。”
方云旗:“哥你是不是把我当瞎子。”
最近生意不景气,店老板基本就偶尔来晃一趟,压根不在店内,更多时候就他们在。
烧烤店油烟大,店里打扫得再干净,每一个角落都是带着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油渍的。
隋钦将画塞到了架子上。
“画得真好,这不是咱们学校的实验楼吗?”方云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他眨眼,“林星星画的!”
因为秦北北的叫法,班上不少人都知道林白榆的小名是星星,只不过平时只有偶尔几个女生才会这么称呼。
隋钦瞥了他一眼。
方云旗还没反应,见他直接扯过一条围裙,盖在上面。
“林同学送你的?她人呢。”他八卦。
“捡的。”隋钦说。
方云旗:“啊?”
他不太明白,这幅画画得很好啊,难道是林白榆眼光高,觉得画得不行,所以不要了?
隋钦没搭理。
方云旗正说着,手机响了声,是齐统的消息:“齐统从老家回来了,问我们今晚要不要来,他问你你没回。”
“不用。”
隋钦解锁手机,果然有条齐统的未读消息。
页面下方,有个红点。
他的微信上没几个联系人,基本上十天可能都见不到一条朋友圈,这会儿有个新的。
隋钦猜到了是谁,点进去。
果然,林白榆发的朋友圈,在奶茶店。
这家奶茶店是这片区域里很火的一家,明艺的不少女生都会去买,再带到烧烤店里。
他扫了眼时间,忽然停顿。
那家奶茶店距离这里很远,短时间里,林白榆不应该在那里。
除非,扔的人不是她自己。
-
奶茶店里,林白榆正打算离开,手机振动。
Q:【[图片]】
隋钦居然会给自己发消息?!
林白榆特地往外看了眼,太阳是从西边下山的没错。
她满怀期待地点开,隋钦发来的照片竟然是一幅画。
有人居然和自己画得一模一样?
林白榆惊了,两指提着放大,只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画的,不是别人的。
她飞速打字:【我的画?】
Q:【[图片]】
隋钦又发来一张图,是落款特写。
林白榆一脑袋问号,她这幅画不是交到画室里了吗,怎么突然跑到隋钦那里去了。
还是有人和隋钦认识,拍给他看的。
林白榆:【你从哪儿弄的?】
Q:【捡的。】
Q:【不要扔了。】
林白榆自动给这句消息补上一句没打出来的内容: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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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站在烧烤店外,她还是不明白什么叫捡的。
店外只摆了两张方桌,这会儿都坐了人,林白榆从中间穿过,进了店里。
方云旗正在忙活,冷不丁听见一声天籁之音。
“方云旗。”
他还以为自己春天来了,抬头很失望:“是你啊。”
林白榆:“?”
什么表情。
方云旗见她手里拎着两杯奶茶,一想就知道是找谁的,朝小门努嘴:“阿钦在后面。”
“怎么她能进里面啊?”墙边一张桌上坐着的女生眼神一闪,直接问出口。
“因为我们认识啊,朋友。”方云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是顾客。”
林白榆还是第一次进餐饮店的最里面。
里面一股烧烤的香味比较淡,更多的是各种还没处理的食材的味道,地方狭小,过道拥挤。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叫隋钦,就见里面一扇门打开,隋钦搬着个筐子走出来。
他手臂勒在框的边缘,有不太明显的青筋浮现,面无表情地将筐子往台子上一放。
林白榆看见了他掌心里的红痕,他却视而不见。
“我给你带了杯奶茶,没有芝士。”
“……”
隋钦微抬下巴,目光从她脸上扫过。
“自己去架子上拿。”
林白榆立刻往后看,半天才在围裙底下看到自己的那幅画,被遮得很干净。
她回过头,看到隋钦拧开水龙头,巨大的水流冲出来,将他掌心指关节上的红印冲刷殆尽。
只余下安静蛰伏的青筋血管。
林白榆将奶茶放到上面,站在架子旁,回过头问:“隋钦,你是怎么捡的?”
隋钦甩了甩手,水珠飞溅,有停留在他尖削的下颌上,男生的五官凌厉无比。
他眼里漆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在张扬画室上课?”
林白榆点头。
隋钦眼里兴味,语调缓缓:“有人扔出来,飘到我面前。”
林白榆的瞳孔微微缩了下。
有人扔?
隋钦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她的衣着、打扮都与脏乱的烧烤店格格不入,误入沼泽里的一抹白。
现在,她也接触到黑暗世界了。
林白榆张了张唇,问出声:“谁扔的?”
隋钦:“没看到。”
他从她身边走过,还未擦干的手臂碰到她的衣服,也把她的衣服给染湿了一小块。
林白榆手搭在画上,低首。
画的背面果然有点灰尘。
有人把她的画从画室里扔了出来,为什么?
讨厌她?
还是不想让她的画放在那儿?
她脑袋里思想混乱,顺着隋钦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发现是出店,只不过是后门。
一抬头,就能看到斜对面二楼上的两扇窗户上贴着“张扬画室”四个字。
现在窗户里黑漆漆的,没人在。
-
隋钦从便利店回来时,林白榆的电话刚打通。
“是张老师吗?”
“是啊。”
“张老师,我是林白榆。”她声音依旧谦和,如林中清泉。
隋钦剥开一颗口香糖塞进嘴里,斜斜地倚在墙上,眉骨挺起,眼里闪过好笑的情绪。
林白榆组织好语言:“张老师,我想问一下,今天最后一个离开画室的人是谁。”
“琴语?应该是她。”
“除了琴语,没别人了吗——好,我知道了。”
林白榆稍稍停顿,心情难免不快:“对了老师,我今天交的画,被人从楼上扔了下来。”
张扬:“什么?”
他再一想刚才林白榆的问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白榆嗯了声,也没说自己的画现在还好好的。
张扬迅速道:“你等我问问琴语。”
挂断电话,他敲开了一间房,里面自己的外甥女正在看电影,见到他笑眯眯:“舅舅。”
“你今天最后一个离开画室的?”张扬问。
“是啊。”
“你除了锁门,还做了什么?”
张琴语纳闷:“还能干嘛,不干嘛啊。”
张扬脸色不好看,“我都知道了,你还不说?”
张琴语见他是真生气,心里惴惴不安。
一瞧见她脸上的表情,张扬就知道完了,自己这外甥女肯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张琴语见他越来越生气,连忙说:“我……我就是偷偷看了一下他们的画,这又不犯法。”
“你是只看了一下吗?”
“啊?”
“你为什么扔白榆的画?”
张琴语:“啥?”
她无语:“我扔她画干嘛?”
等等,林白榆的画被扔了?
张扬已经自动想好了理由:“你嫉妒她的天赋,所以才想把画扔了,不让我看见。”
“你不想让她跟我一起去参加比赛。”
张琴语叫了声:“舅舅!我又不是傻子!”
张扬冷哼:“你就是。”
张琴语急了,一骨碌站起来:“我可生气了,我才没扔!我扔了有什么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天赋,没见到不就会问林白榆怎么没交画吗?”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张扬心想:好有道理。
外甥女和林白榆同学两年,又在他的画室里学了两年,要是嫉妒,早嫉妒过了。
他是知道林白榆的灵气的,必然会看她的画,这点,外甥女张琴语比谁都清楚,看不到画肯定还会问林白榆。
“不是你还是谁?”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
-
林白榆挂了电话,一双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隋钦从墙壁上起身,唇角挑起一点笑,也像是看戏,“知道了是谁,不去算账?”
“不是她。”
“哦,盲目相信。”
林白榆默然。
她没猜到隋钦是这个反应,但旋即又理解了。
也许是他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当看到如此,便会相信是自己的朋友背叛了自己。
林白榆微微叹了口气:“隋钦,我问你一个问题。”
隋钦悠悠侧过脸。
“如果明天,你们店里的老板发现店里丢了钱,然后呢,今晚最后一个离开店里的是方云旗。”
男生脸颊抽了下。
他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
“你会觉得是方云旗偷了钱吗?”
“……”
林白榆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向对面的少年:“你是相信方云旗的,是吧?”
隋钦脸上冷冷淡淡。
林白榆看向对面二楼的画室,“同样的道理,我相信张琴语,她是最不可能的一个人。”
“我和她同学两年,她有很多缺点,最明显的就是大嘴巴,藏不住秘密,经常得罪人。”
“她经常在别人面前夸我,比我妈还觉得我画画很厉害,不分任何场合,只管她自己说不说。”
她转回到隋钦的脸上。
他对上她清亮的眼眸。
林白榆嫣然一笑:“我确实蛮烦她的。”
隋钦看着她被街道灯火笼罩的娇美面容,眉心上的痣,残忍道:“听起来更像故意的。”
少女点头又摇头。
“我和她一起学画画,要是她不高兴扔我画,那我以前和她闹过好几次不愉快,画早扔得数不清多少幅了。”
“我更相信她不是故意,也许是无意,说话不经大脑。”
“方云旗在你眼里,应该也有好多缺点吧,但不妨碍你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事。”
林白榆说:“等我找到扔画的人,你就相信我了。”
隋钦懒得回答,嗤了声她的天真。
“每个人都有不好的地方,可大可小。”她忽然抿唇笑:“隋钦,我也信你。”
隋钦:?
他轻笑,带着嘲意:“那你信错人了。”
少女一点也不动摇:“没有,我信的人就叫隋钦。”
你和他是同一个人。
在我梦里,救我、护我、爱我的隋钦。
隋钦猛然想起她第一次见面时,就叫了自己的名字,心底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想法。
“为什么?”他问。
*
“但我更自私,更丑恶,更败俗,我远比你以为得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