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一个男生问。
旁边人提醒他:“就那个一班的转学生。”
其他人也迅速将林白榆和传言对上号,哦,原来是看上……隋钦的那个女生。
他们都没怎么关注,毕竟学校里看上隋钦的人不少。
林白榆穿着八中统一的校服,白绿相间,却像是电影里的女主角,清纯唯美。
没人告诉他们,转学生长这么好看啊。
篮球队几人心里想法万千,原本被打断的不高兴,现在看在颜值的份上,也去了三分。
隋钦和林白榆的视线撞上,少女乌黑的瞳仁,以及对他的担忧和紧张,他不自然地侧过脸。
周围几个男生都目光灼灼,似乎在考虑另外一种行为。
他心中冷笑。
“同学,你说我们欺负他,我们可没有。”马横率先开口:“你看我们动手了吗,明明是他动手。”
苏天通上前一步,趴在栏杆上,还真是漂亮,“要不你过来看看。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他啐了口,怎么就都喜欢隋钦。
林白榆当然不会过去,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隋钦:“我有事找你。”
马横要上前,嬉皮笑脸道:“找他干嘛,不如找我,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
他刚走出去一步,衣领就被拽住。
马横的脖子被勒住,他下意识头往后仰,一只手摸衣领,一只手去抓自己身后的人。
隋钦扯着他的校服衣领,在他触碰到自己之前,马横被拽着,踉跄地向后倒去。
他才松开了手,从楼梯间里走了出来。
“隋钦你他——”马横揉着脖子,想要破口大骂,最后想到什么还是憋住。
林白榆看着少年朝自己走来,脚步没停,从她的身边经过,他的手臂擦过她的校服,不轻不重。
明明是广阔的空间,她却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像一杯冷泡乌龙茶,若有似无的冷冽。
带着股距离感。
这股距离感在少年的嗓音里被驱散:“不是有事?”
林白榆回过神来,扫了眼对面的几个男生,诶了一声,迅速转身跟在隋钦身后。
有句话他们说得倒没错。
以隋钦的身手,恐怕他们打不过他。
上次就连外校的一群混混都没有成功。
耽搁了这么久,学校里的学生早就离开得差不多,只有偶尔几个人,教学楼里空旷无比。
林白榆走在隋钦后面一步的距离。
她正想着怎么开口,猝不及防前面人停了下来,她撞上了对方坚硬的背脊,有些硌人。
隋钦立刻侧过身,微低垂眉眼,目光所及之处是林白榆白皙的手揉着自己的鼻子,睫毛长又卷。
“你怎么停了?”林白榆抬头,往后退了一步。
“你找我有什么事。”隋钦问。
林白榆实话实说:“没什么事,就是看你们要打起来,放学了不回家打架做什么。”
蓦地,她想到“回家”对隋钦而言也许更不妙。
既是同班同学,又是自己梦里的救命恩人,林白榆当然不能看着他在学校里犯错,而且也是叫屈。
隋钦没参加那次比赛,篮球队输了,说明篮球队的技术差得离谱,换了个人就不行了。
“你又不是救世主。”林白榆眸中璨璨:“他们输了,怎么就赖到你身上,就是甩锅。”
“所以你就冲出去?”
“我也没有冲出去,我站得挺远的,很安全,我看不下去他们怪你。”
“看不下去?”隋钦听着她最后一句有些好笑,站在长廊上,被教室的玻璃窗映出颀长的侧影。
少女认真点头:“凭什么怪你。”
这句话,隋钦听过相似的。
从方云旗,从齐统的嘴里说出来。
第一次从她的嘴里听到。
更多时候,他听到的是“你为什么不继续比赛”,“你怎么能不代表八中赢了七中”——
隋钦的手插在兜里,指尖硌着钥匙,冰凉的,没有温度。
他能清晰地嗅到对面少女身上散发的味道,像剥开一颗柑橘,轻盈又温柔。
也许是走廊不通风,隋钦心脏的位置,隐隐躁动。
没听他出声,林白榆补上一句:“学生打架不好。”
梦里的“隋钦”成为大家口中的反派,不就是因为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吗,小事汇聚成大事。
“你梦见我什么了?”他问得突兀。
隋钦微微俯身,拉近了身高差。
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林白榆憋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梦见你坏事做多,被抓起来了。”
“……”
“所以你好好学习,别打架。”
隋钦眼底沉静:“你不是梦见我救了你?”
林白榆噢了声:“是啊,你救了我,然后你被抓了。”
隋钦:?
-
林白榆不太明白隋钦怎么就恼羞成怒离开了。
她是觉得恼羞成怒的。
因为隋钦只说了一句:“回你的家。”
回到家时,刚好是吃饭的时间,林白榆一句“妈妈”还没开口,听见卧室里传来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你不要打电话过来了!”
几分钟后,柳芳从卧室里出来:“星星,放学了啊。”
林白榆嗯了声:“刚才有人找你吗?”
柳芳很淡定道:“以前认识的人,找我借钱的。”
林白榆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她们搬家有一段时间了,没什么旧识联系。
“是赵店长?”她试探地问。
柳芳的脸色变得不自然,“嗯,是他,不过没事。”
林白榆说:“他再骚扰,就报警。”
柳芳噗嗤一声笑。
林白榆表情很严肃:“妈妈,我说真的。”
柳芳点头:“好好好,我记住了。”
林白榆见她不是糊弄自己,这才放心。
柳芳长得很漂亮,温婉如水,说话温柔,大部分人第一眼都觉得会是个很好的妻子。
于是,在她离婚后,有不少男人自告奋勇,想要摘下这朵枝头的茉莉花。
当初她工作的那家店里的店长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于,他都不顾及他的家庭。
林白榆很厌烦他。
搬来市区后,倒是好了很多,远离这些肮脏的事。
“你今天下午出去玩吗?”
“我今天得画画,明天上课要交。”
“那我就不带钥匙了。”
吃过饭,林白榆就进了画室。
这栋房子是典型的小三房设计,两间卧室,书房很小,便被柳芳收拾着当了她的画室。
因为是张扬作为老师私底下选名额,所以他只固定了大概的主题:风景。
林白榆原本打算画个日出或者日落,但调颜料时,却想起上午见到隋钦的画面。
她没画隋钦。
她画了实验楼与广阔的天空。
学校的围墙上有嫩绿的爬山虎,弯曲蔓延。
斑驳的光影透过栏杆上空,打在了楼梯间里,仿佛会有男生从楼梯上走下来。
也许是穿着校服的。
也许是穿着T恤的。
-
次日下午,林白榆带着画往张扬画室走,离得不远,就不需要坐车。
这个天气走路很舒服,她还在路上买了杯芝士奶茶。
本来想买奶油顶的,但是看见芝士,又动心了,入口是微微咸的味道。
隋钦不能碰芝士,真是太惨了。
林白榆想着,从奶茶店的转角出去,又退回几步,看向斜对面医院大门口。
宽阔的马路对面,一个短发女孩好像正在和人吵架。
是秦北北。
离得有点远,林白榆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在十几秒后,秦北北放弃了争吵,被拉着进了医院。
她生病了?还是家人生病了?
林白榆打算明天去学校问问。
她到画室时,大家基本上都到了,大概是因为今天有名额宣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
“你画了什么?”
“麦田。”
“我也画的田野,撞了。”
“……”
细细碎碎的讨论声里,张琴语挤过来,好奇地问:“星星,你画了什么?”
林白榆没隐瞒:“学校。”
“学校算风景吗?”张琴语问:“不算吧?”
“为什么不算?”
“我就是随口一说啦,你不用放心上,我画的是大海,肯定比不过你了。”
“不一定。”
张扬走进教室,“你们的画等课结束的再交上来,我看看有没有修改的地方,我们先上一节课。”
林白榆把自己的东西放下,到画架前,张琴语就靠过来想看,奈何她是遮着的,所以张琴语没看到。
这节课讲的是油画技巧,林白榆听到一半,张琴语小声问:“我猜你肯定会被选上了。”
今天她就提到了无数次。
画室里大家的距离都差不多,林白榆早就注意到其他人有不满,有好奇,也有鄙夷。
林白榆转过头,目光直视:“这种话可以不要再说了吗?”
张琴语讷讷:“我……哪儿说错了吗!”
林白榆语调平静:“在结果没出来之前,不用这么信誓旦旦,我自己清楚我的水平,大家都很厉害,老师会选的。”
“……”
-
四点半时,课时提前结束。
因为张扬接到了一个电话,得知自己家的事,被叫走了:“行,我待会就过来。”
他挂了电话,转向众人:“这样,你们待会把画都交上来,等我过两天通知你们结果。”
张扬又出去了一趟。
林白榆顺着大家伙一起把油画放到了最前面,其他人确实都想看她画是什么样,还是没有直接撩开遮布。
大概是课上和张琴语闹得不愉快,她今天下课没有追着一起,“你先走吧。”
不过,林白榆没觉得自己说错了。
虽然听起来是无心的,但替她这么拉仇恨,她都担心自己在这画室里待不了多久。
她哼着小调离开画室,路上碰见回来的张老师,对她点点头就进了画室里。
“琴语,你帮我把画室里收拾一下,待会锁个门,钥匙放花盆里就行,舅舅有事先走。”
张琴语噢道:“好。”
林白榆转去了小吃街。
太阳刚下山,天色还亮着,小吃街有几家已经开了灯,烧烤店似乎刚开门,就连外面的小方桌还没摆上。
林白榆只好回家。
-
晚间五点,小吃街人流开始变多。
因为天气变冷,吃烧烤得不是特别多,隋钦就比较闲。齐统回了老家,只有方云旗在这边,他一个人就能忙得过来。
方云旗大老远就看见徐霏霏的身影,瞪大眼,“阿钦阿钦,徐霏霏来了!”
这小妞怎么知道他们在这打工的!
他还没冲过去就被隋钦推开,“不认识。”
方云旗:“徐霏霏啊!”
隋钦:“关我什么事。”
方云旗:“当然关你的事了,她肯定是找你的!你要是被她看到,肯定烦死,反正现在不忙,你要不出去买点东西?”
隋钦扫了眼门外,“你忙得过来?”
方云旗吹牛比谁都厉害:“这不小意思。”
隋钦随意颔首,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条街和小吃街明明相邻,却是安静无比,对面是文具店,琴行,还有明艺已经毕业的学生回来开的小饭馆。
他插着兜,靠在铁门上,看着对面的烟火。
只差一两岁,他们却已经自由。
他隋钦,还一直陷在过往的泥沼里。
斜对面的二楼贴着“张扬画室”四个红字的窗户被打开,人影出现在窗边。
随后,一张不小的纸被扔了下来,顺着风飘飘荡荡,掉在马路上。
又被风吹到了隋钦的面前。
隋钦的视线下落,看到了形色相映,熟悉的学校与实验楼,还有楼梯间。
右下角的落款上,写着三个字。
林白榆,榆字的边上画了一颗星星,小尾巴似的。
隋钦伸手捡了起来。
这幅画里,或许,本该有他的存在。
为什么扔了它?
隋钦抬首,视线钉向对面二楼,只看到窗户紧闭,看不到林白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