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关于自己和隋钦的梦,都是林白榆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不知道隋钦以后会不会梦见自己,若是梦见了,又和自己的梦有什么不一样。

正如她的模糊,隋钦也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想要自己梦见她,在他眼里,这更像是一个借口。

他垂下眼帘,“以后不要送了。”

林白榆:“我说了。”

黑发男生嗤了声:“噩梦也算?”

林白榆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点,“算啊!”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和她做了同一个噩梦,那得是概率多小的事。

隋钦会是那个人吗?

隋钦半眯着丹凤眼,沉思,片刻后,才往椅背上靠了靠,古井无波的眸子凝视她:“行。”

虽然听起来像不公平交易。

但梦见一个人,对他而言很困难。

林白榆琢磨着,以隋钦的性格,他是不是今晚回去就努力做梦梦见自己,看着还挺平静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他梦见你?”秦北北好奇问。

“你有在梦里梦过不认识的男人吗?”林白榆这么问。

秦北北一点也不忸怩:“当然了,梦见过好多次呢,和他们谈恋爱,约会……但我从来没见过对方长什么样子。”

前排的周沫也插嘴:“我在梦里见到的男生都看不到脸,只是有一种感觉是帅哥。”

秦北北:“就是这样。”

林白榆却说:“我在梦里见到的,都很真实。”

她确实没有见到“隋钦”的脸,因为她当时是瞎子状态,不止他,别的人都没见到。

“我梦到过一条街。”

“那条街我从来不认识,也没听说过,也没见过,醒来后发现是真实存在的。”

秦北北听罢:“好多新闻也有这样的呢。”

“我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的,说你梦见对方,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有他,所以才会出现在梦里,是你在想他,是你想见他,于是你的梦让你愿望实现,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是吗?”林白榆狐疑,“都不认识。”

“也许你们上辈子认识呢。”周沫调侃道。

实际上,林白榆之前有过这种想法。

过于真实的梦境都让她有种,那是不是自己的前世,投胎转成了现在的好生活。

那投胎过去的隋钦也挺惨的。

“我的梦是一个很奇特的梦。”

女孩们聊天的动静不大不小,后排的隋钦刚好入耳。

手肘搭在桌边,指尖毫无规律地在课本上敲敲点点,将前方少女的轻柔嗓音听得清楚。

他心中好笑。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句话——

经常梦见一个人,说明正在遗忘对方,关于对方的记忆正在悄无声息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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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榆没领红包,打算让他自动退回去。

反正她不要,他就给不了,除非他硬塞,不过他大概是做不出来和女生硬塞的行为。

大约是她的行动传了出去,一班的后门和后窗处一时间成了外班女生经常流连的地方。

送往隋钦桌上的零食也逐渐增加。

当天傍晚,从食堂回来后,隋钦一把将后门插销插上,毫不留情地隔绝了外面。

而后窗处,不开窗就行。

本身秦北北就很烦自己下课补觉的时候老是被打扰,又清楚隋钦不接受,直接关窗。

晚自习课后众人无功而返。

林白榆听着方云旗和齐统他们聊天,看见同学们在嬉笑打闹,一派热火朝天。

而隋钦趴在桌上睡觉,枕着左手臂,手肘到手腕处抬起,垂下手,指尖搭在桌面上,微微张开。

他的手很漂亮。

腕骨清晰,指节分明。

林白榆从来不知道自己能看一个人的手看这么久。

隋钦之前手腕上的痂已经掉了,露出点肉粉色,大概再过几天就会和周围肤色一致。

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指。

之前说是割伤,现在压根看不到,也不知道是哪个手指,但按照他们说的,应该是食指。

林白榆脑海中闪过什么。

她复而转回男生的手腕上,又抬了抬自己的手腕——之前她路遇车祸,好像也是手腕?

他们两次都受伤得有点相同?

但时间过去半个月,加上林白榆完全记不清自己当时被车蹭到的具体位置在哪。

看来,自己和隋钦还真有缘分。

也许周沫说得对,他们上辈子真是有牵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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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十月中下旬,天气已经降下。

林白榆最近也很忙,她的画只构思,还没有时间画,正打算明天下午放假画,周末去交。

因为只是张老师在自己学生间先进行的小选拔,她不认识其他学生,想要成功获得参加比赛的名额,就必须画到让所有人都服,不然只会被认为老师徇私。

原本林白榆就属天赋型选手,加上梦到了另一个人生的自己,阅历陡然增加。

她的风格也悄悄发生了些许改变。

周五晚放学后,林白榆打了个小草稿。

而另一边,烧烤店就算是在明艺外的小吃街小有名气,顾客还是比盛夏那会儿减少一小半。

今天更加明显。

得益于此,隋钦离开的时间也变早。

方云旗和齐统回家的路在同一个方向,和他分开,不忘大声:“钦哥,明天见。”

隋钦微微弯唇。

虽然晚上人不多,但明艺这边是学院,路上还是有行人的,只是转到南槐街后,陡然安静起来。

正是十点半,杂货店正打算关门。

“隋钦啊。”王桂香的卷帘门拉到一半,弯腰出去,“放学了?吃过晚饭了吗?”

对于这个嘴上不饶人,但心地善良的婶子,隋钦一向敬重有加:“吃过了。”

王桂香“诶”了一声,“吃过就行。”

她又压低了声音:“今天你家那边,可热闹了,整条街都知道她儿子考了全校前五百名。”

王桂香惋惜。

要是在正常人家,以隋钦的聪明劲,都用在学习上,怎么可能比那个黄泽差!

隋钦“昂”了一声,黑暗中,阴影将他的面容分割,深邃无比,戏谑的情绪也无人看出。

前五百名……

真实程度又有多高。

卷帘门拉到底,遮住了杂货店里的光,隋钦一个人站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

“那小崽子回来了。”听见后院里的动静,黄红英推了推隋有志,“你上回问了他考了多少分没?”

隋有志正对着双色球的开奖号码,随口应付:“还用得着问吗,不肯定及格就是最好的。”

黄红英忍不住笑:“欸,太笨了。”

她得意洋洋,想起以前的事,“我记得以前啊,南槐街哪个不夸你弟弟从鸡窝里飞了出去,聪明得很,厉害着呢,找的老婆也漂亮,一枝花。”

“后来那小崽子也是说小天才,什么都会,就连幼儿园都上什么两个语的——叫双语!”

“现在呢,笨成这个样子,还是咱家小泽聪明,这回又进步二十名,你知道高三了,二十个名次有多难吗?七中的高三有一千多人呢!竞争多激烈!”

“让他上学就是浪费钱!”黄红英又心疼起交的学费来。

隋有志对完数字,十块钱买的彩票,只中了五块钱,连本都没回,但这还是给了他希望,毕竟别人连五块钱都没呢。

“我也不想,这不是说出去不好听吗,我还要脸呢,你看街坊邻居到时候怎么说你。”

黄红英眼一瞪:“那是我们的错吗,是他成绩差,当混混去了,你看每天回来那么晚,学校可是不放这么迟的。”

“你是他监护人,他不是都成年了。”她越想越不高兴,“高中又不是什么义务教育,咱们养他不要钱啊,街坊邻居谁来说,那就让他们去交他学费!”

音量一不小心提高了。

旧房隔音差,黄泽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念一动,也不打游戏,直接推开了杂物间的房门,里面漆黑一片,有个影子在中间。

黑影回头,黄泽吓得“啊”了一声。

隋钦冷笑,开了灯。

昏黄的灯光映出黄泽惨白的脸色,他强装镇定,斥骂道:“隋钦你有病吧!”

“你害怕了?”隋钦问。

“怕你?”黄泽大声:“我就是来关心关心你,听说你们学校国庆节后就给了成绩,你考了多少——”

“吵什么吵什么!”黄红英听见儿子的叫声,从屋子里跑出来,吊梢眼看向隋钦,目光不快。

隋钦淡声:“比不过你。”

黄泽抬起脑袋,“你得努力啊。”

黄红英注意力被转移,嘴皮子一掀:“你这个成绩,大学肯定是考不上了,干脆高中也别念得了,早点出去打工。”

“小泽,快点去睡觉,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哦……”黄泽还念着自己没结束的游戏。

走道里又黑暗下来。

隋钦关上房门,对上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男生头发凌乱,神色冷淡至极。

他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

所有人都虚伪,他也不例外。

-

因为隋钦的抗拒,林白榆第二天没有带粥,而是继续买了豆浆,反正隋钦也要吃面包。

豆浆加面包,这不是绝配吗。

只不过,林白榆敏锐地察觉到隋钦今天的情绪不好。

他整个人的眉宇都拢在冷色里,偶尔抬眼看一些人时,眼里是厌烦,裹着层侵略。

像一头被打乱了睡眠的狮子。

方云旗和他关系最好,自然也感觉到,没有多打扰,还拦住了想要搭讪的人。

上午只有三节课,第三节课时,大家都心不在焉的。

最后几分钟时间,英语老师看了眼心都飞出去的学生们,不怀好意道:“最后五分钟,咱们听写几个单词。”

教室里哀嚎一片。

“什么!”

“都快下课了还听写?”

“救命啊——”

英语老师视若罔闻,轻飘飘地念出来:“第一个单词,addition,写啊。”

下课铃响后,她连收都不收,比他们还急着离开。

林白榆收好要带回去写的试卷,跟着人流出去,打算先去厕所,出来时学校里已经走了大半人。

高中的教学楼是回字形的,两个回字并在一起,高三和高二是一个回字,高三和后面的实验楼加艺术班也是一个回字。

而厕所就在高三与艺术楼之间。

林白榆拧上水龙头,就听见几道声音:“你要干什么?”

“隋钦!”

林白榆一边擦手,一边往声音来源处走。

在台阶下方,往实验室走的那个过道楼梯口,几个男生都围在那边,而在他们之中,隋钦正用手肘将一个人梗在墙上。

他的表情比清晨还要冷,压迫感很强。

剑拔弩张时,他松开了对方。

那个男生捂着喉咙不停地咳嗽:“你不就是胆、胆小鬼吗!隋、钦你就是懦夫!”

林白榆这才记起来。

这些人,很眼熟,好像都是她之前在帖子里见过的人,是八中篮球队的队员。

有人附和:“你不敢上,不就是怕输吗。”

隋钦嗤笑,像是听见了笑话:“上次输的时候,我可没在。”

他语调平静,陈述事实。

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则更像是嘲讽,当即变了脸色,之前收回去的手再度想要动。

“隋钦,你过来。”

一道女声忽然传入。

隋钦偏过头。

透过走廊栏杆,他看见了对面台阶上的林白榆。

她就站在那里,站在阳光下。

林白榆晃了下手机,看向其他人:“你们要是欺负他,别怪我把视频发出去,交给老师。”

“还有,你们凭什么把那些东西怪到隋钦身上?”

*

“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