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的话落定,有那么片刻静寂。
“臭小子,”陆老爷子冷下脸,斜过眼瞥向陆清知,“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眼皮子活络点,多学学连浔,别把那套明星做派拿家里来,这里没人惯你那些高高在上的臭毛病。”
盛连浔显然对陆清知的吃瘪很受用,嘴角轻扬:“爷爷,对桑宁好是应该的,都是些举手之劳,我已经习惯了。”
陆清知磨了磨后槽牙,无声一笑。
在盛连浔爱妻人设的重压下,陆清知起身去给阮双柠倒了水。
温度不热不冷,正合适,阮双柠确实有点口干,正好也不知道说什么,只顾小口小口地喝水,那边安安还在执着这个问题,围着陆清知一直问小阮舅妈为什么不叫他老公。
陆清知不耐烦,抓住安安后脖颈的衣服轻轻松松把小家伙拎起来:“盛之行,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爱称?”
安安摇摇头。
“在幼儿园里,你叫你最喜欢的蒋老师什么?”
安安不假思索:“饺子老师。”
全班小朋友都这么叫。
“饺子老师就是爱称,”陆清知难得哄他说了这么多,最后总结,“我和你小阮舅妈呢,也有爱称。”
安安锲而不舍:“什么爱称?”
本就是随口编出来的,他一时哪想得起什么爱称,瞥了阮双柠一眼,那杯水像是救命药,喝了能成仙似的,她喝得特别起劲,头也不舍得抬一下。
刹那间,陆清知想到什么,声线散漫:“你小阮舅妈啊——”
稍顿,尾音很淡:“特别喜欢叫我哥哥。”
噗——
阮双柠一口水喷了八丈远,脸涨得通红,不停地咳嗽,两眼瞬间泪汪汪的。
“小阮舅妈害羞,”陆清知顺手拍了拍她的背,给小狗顺毛似的,“这个小秘密你知道就可以了,以后别问了。”
安安托着下巴,还在努力捋小阮舅妈怎么会叫舅舅哥哥这件事。
盛连浔一把将儿子抱起来,准备回家,惯常冷漠的眼神浮起一丝玩味,掠过陆清知,沉着嗓:“玩得挺花啊,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有这种情趣。”
哪里有污蔑哪里就有反抗,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的阮双柠立刻为自己正名:“我不是……”
陆清知帮她拍背的力度又加了两分,阮双柠本来已经不咳嗽了,托他的照顾,又开始咳起来,剩下半句话也被迫噎了回去。
“天不早了,你们该回家了,”陆清知抬了抬下巴,往门口的方向示意,“再晚你们家保姆要着急了。”
盛连浔含了点笑,揽住正忧心忡忡想办法带走阮双柠帮她脱身的桑宁:“别操心了,大哥有分寸。”
送走桑宁一家,陆老爷子也洗洗睡了,今天劳了一天神,又浅饮两杯,天一晚倦得很,回房之前仍不忘记叮嘱:“你们去房间看看,要是缺点什么少点什么尽管说,让小祝去拿,有什么要拿过来用的明天再去,今天先凑合一晚。”
祝姨刚从小厨房出来,擦着手,眼角堆满皱纹的脸上牵起笑:“你们先去看看,哪里不合适马上跟我说,我煮了安神汤,对睡眠好,一会儿给你们送上去,突然换了床容易睡不好。”
“不用麻烦了,祝姨,”阮双柠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我没有择床的习惯,睡得好。”
祝姨笑意更深,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能照顾你们我高兴还来不及。”
祝姨是陆家的老人,年轻时在感情里狠狠栽过跟头,一时想不开寻死觅活,后来被季簪青请到陆家来,给了她这份衣食无忧的工作,她这辈子无儿无女,死心塌地的为陆家奉献。
他们从老宅搬到簪山别墅,季簪青习惯了祝姨陪在身边,把她也带了过来。
祝姨知道陆清知以前吃过不少苦,自打他认了陆家门,她拿陆清知当自己家孩子一样疼爱,每次他来,无论费多少工夫都总要做些他爱吃的。
这回老爷子把小两口留这里住着是为了什么,她心知肚明。
“我再过会儿就上去,你们先去。”说罢又转身进了小厨房。
偌大的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玻璃流苏吊灯明亮的光疏疏落落地洒下来,勾勒出陆清知清瘦修长的轮廓,冷白的皮肤附了点暖色,他搭着旋转楼梯的扶手:“上去,祝姨在看我们。”
阮双柠假装不经意地往小厨房的方向一瞥,果然看见祝姨的围裙一角,她点点头。
他们的卧室宽敞,一尘不染。
可以看出祝姨十足用心。
一侧用U字型柜隔出了衣帽间区域,从各个季节的时装到配饰一应俱全,按颜色由浅到深分类放好,都是适合她的码数,浴室是极简意式风格,以灰为格调,显得干净利落,打开储物柜,各类化妆品摆得满满当当。
阮双柠惊讶地倒抽口凉气。
她还需要准备什么,纯拎包入住就可以了。
时间过了九点钟。
窗帘是双层纱,一层简单的白纱搭配一层奶茶色绒布,窗户开了半扇通风,夜风吹进来,白纱飘逸轻舞。
床上收拾齐整,铺展得没有一丝褶皱,最上面放着两件睡衣,竟然还是情侣款,祝姨仔细地清洗晾晒过,还能闻到阳光的香味。
“你先去洗澡,还是我先洗?”陆清知征求她的意见。
难道真的要睡在一起,阮双柠心里揣了只小鼓,面上尽量不动声色:“你先洗吧。”
“嗯。”陆清知真拿她不当外人,修长的手指触上贝母扣,他开始解衬衫。
阮双柠赶紧捂住眼睛:“陆清知,你进去脱!”
手蓦地停下。
衬衫已经解开了三颗扣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锁骨和胸前的大半皮肤,线条流畅,肌理分明,半穿半露的样子迷人得要命。
许因然好几次劝他在演唱会上给粉丝一点福利,来个撕衬衫什么的搞点性张力,陆清知向来不屑一顾:“我只卖艺,不卖身。”
现在十分大方地露给阮双柠看。
可惜阮双柠没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把头扭向一边,细眉拧着,嘴里低语:“暴露癖,流氓。”
半晌,陆清知笑了声:“小妹妹,这就流氓了?”
见她脸皮薄,倒也依了她的意思,转身进了浴室。
不久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呆呆地在小沙发上坐了片刻,阮双柠开始后悔,她不该心软,不该答应陆清知来演这场戏,本来两个人之间已经桥归桥路归路,现在重新绑在一起,让她骑虎难下。
阮双柠摸出手机,点开置顶的对话框,敲了敲对面的人。
小阮心很硬:【雾雾,你睡了吗?】
钟甜雾秒回:【你去哪里鬼混了,跟陆清知去过个生日把心过野了?敢夜不归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钟甜雾是她最要好的闺蜜,两个人高中成为朋友,又选了同一所大学,只是专业不同,因为钟甜雾住集体宿舍不方便,从大一开始她们就出来合租,一直到现在。
小阮心很硬:【糟糕了,我觉得陆爷爷可能有点怀疑我和陆清知的关系,硬要留我们在簪山别墅这住段时间。】
小钟有点甜:【????】
小钟有点甜:【什么意思??你和陆清知又又又又开始同居了?】
小阮心很硬:【可以这么说。】
钟甜雾激动疯了,对话框迅速被一波表情包占领。
小阮心很硬:【怎么办啊?】
钟甜雾迫不及待地发过来一个语音消息,阮双柠小心地看了眼浴室的方向,点击转化成文字:“能怎么办,爬上他的床!攻占他的心!成为他死了都要爱的女人!”
她还没来得及回,钟甜雾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小钟有点甜:【那可是陆清知!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只有你有机会睡他!】
小钟有点甜:【当时离婚我就劝你不该,老公绝美有钱阔绰还整天不回家,这样的好事不珍惜是要天打雷劈的。】
小阮心很硬:【……】
小钟有点甜:【现在方便打电话吗?[搓手手.jpg]】
小阮心很硬:【不太方便,陆清知在洗澡,随时都有可能出来。】
小钟有点甜:【洗澡!!!阮宝,我愿意重金酬你做我的手替!】
小阮心很硬:【干什么?】
兴奋到来不及打字,钟甜雾又发来一条语音消息,猥琐地嘿嘿笑了两声:“阮宝好好摸一摸陆清知性感的腹肌,每一根线条都是爱的痕迹。”
小阮心很硬:【不正经!】
小钟有点甜:【阮宝……】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钟甜雾却迟迟没有新的消息过来,那行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久,钟甜雾终于说:“阮宝,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人啊,是不是非要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他根本不care你做痴情女配好不好。”
提到那个人,阮双柠忽然心头剧颤,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没有非要在那一棵树上吊死,她只是需要时间。
陆清知恰好洗完澡出来。
他黑发湿漉漉的,睡衣是素色,相比较那件印花开襟衬衣,冲掉了几分风流不羁的妖孽感,气质变得干净柔和很多。
他一出来,似乎空气也变得温热潮湿,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陆清知取了一支红酒,倒进高脚杯里,他舒舒服服地窝进沙发,捏着高脚杯伶仃的细脚,晃了晃,惬意地啜饮一口,抬眼问:“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阮双柠答得很快。
一看就是在说谎。
陆清知没兴趣继续追问,接着说:“阮双柠,你要记得,既然答应了要演戏,就要有敬业精神,演戏期间我们仍然是夫妻关系,既然演,就要演得像真的。”
“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有经验,”他扬了下眉,“不是跑过那么多场龙套,演技不用我教。”
忽然想到她是为了谁才去跑龙套,陆清知敛了笑,下颌线绷紧,酒液在透明的杯中晃了下,被他一饮而尽,不愿意再多谈:“去洗澡,睡觉。”
阮双柠的手指用力揪住睡衣:“陆清知,我们真要睡一起?”
“不然呢,难道你要睡地上?”
“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万一被发现,那就前功尽弃。”
“我……我……”阮双柠抿抿唇,“我还没有准备好。”
和他同床共枕是需要勇气的。
毕竟他们之间现在什么也不是。
有这么片刻,陆清知没出声,只是微微欠身,长臂一伸,把空掉的红酒杯放在包金边的小圆桌上。
阮双柠垂下视线拨弄着手机,假装很忙,用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手指点得太快,卧室里又太安静,她不小心点开了钟甜雾的那条语音消息,钟甜雾激动的差点破了音的大嗓门回荡:“能怎么办,爬上他的床!攻占他的心!成为他死了都要爱的女人!”
我!的!天!
阮双柠手忙脚乱地想关上,却在忙乱之中又点开了另一条,嘿嘿两声猥琐的笑,钟甜雾热切地说:“阮宝,好好摸一摸陆清知性感的腹肌,每一根线条都是爱的痕迹。”
寂静。
还是寂静。
半分钟后——
“哦。”
“爬上我的床,攻占我的心,成为我死了都要爱的女人。”
他记性极好,一字一句地重复,平铺直叙的复述,听不出来太多情绪。
“还想摸摸我性感的腹肌,每一根线条都是爱的痕迹。”
“我看你准备得挺好的,”漂亮的桃花眼上翘,陆清知喉间溢出轻笑,磁沉的嗓音荡漾,“阮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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